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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迁都(三)

    帝后搬至洛阳后, 其他仍留在长安的京官家眷和剩余的衙署等,仍在陆陆续续东迁,预计要等到来年四月末, 才能彻底迁移完。

    这段时间里, 有不少官员不得不两处奔波着办事。

    眼看已到十二月, 天气一天比一天凉,裴济也跟着越来越忙。

    前面接连两年, 因国中之乱, 周边各国使臣皆未入京朝见, 各地方官也未进京面圣,如今渐趋稳定与繁荣, 年末的朝贺便也重新恢复。与此同时,年末的诸多祭祀也跟着提上日程。

    礼部、鸿胪寺的官员们每日进进出出, 令宫城中忙碌不已。

    然而再忙碌, 裴济也没忘了每日关照丽质的起居。

    他每日早出晚归,几乎没有半点喘息的时候,然而只要一回寝殿, 头一件事便是要问丽质这日的情况, 尤其吃药一事, 他像是总不够放心似的, 不厌其烦地每日寻问是否按时吃了, 吃下可有不适。

    丽质笑他比她这个怀孕用药的人还紧张,他却说只因孩子没生在他腹中, 他不知他们母子二人到底如何, 只好反复确认以求安心。

    连御前的内侍们都已习惯了陛下对皇后的处处关心, 帮着一同督促着每日的情况, 令丽质偶尔畏苦, 想晚些吃药都没了机会。

    这日傍晚,丽质才从六局回到寝殿中,青栀便将煎好的热腾腾的汤药奉上。

    丽质的眉眼登时皱了起来,有些嫌恶地伸手要推开。

    不知怎的,她孕期的这些反应来得有些晚,直到过了三个月,才渐渐有恶心呕吐、头晕嗜睡的症状,尤其这几日,御医似乎将汤药的方子做了些微调整,令原本仅有苦味的药汁更多了些酸涩,几乎才沾口,便让她十分难受。

    “娘子,这可是安胎的药,昨日奴婢拗不过娘子,已悄悄倒了半碗,今日可不能了,不得一滴不剩地全喝掉。”青栀如今也不似从前拘谨了,虽被推拒,却仍毫不退让地捧着药站在原地。

    丽质将外头沾了雪的氅衣脱下,又将厚重的棉服也换成平日在室内穿的宽大衣袍,闻言直捂着唇摇头:“不成,这味道我才闻着便觉恶心,哪里能喝?我看我胎相稳得很,根本不必喝药。”

    “小娘子,这是青栀亲自看着熬的。”春月与青栀对视一眼,也忍不住跟着劝,“况且,也是陛下的一片心意,陛下若知晓娘子又不想喝药,定要担心。”

    丽质却直接转身进内室,道:“那别教他知道便是了。”

    话音刚落,外头便传来一道熟悉中带着不满的嗓音:“别教谁知道?”

    丽质吓了一跳,忙探出脑袋往外看去,正见春月与青栀两个屈膝行礼,原来裴济也恰好回来了。

    他显然已听见了她方才的话,一面大步走近,一面满是不赞同地望着他,倒令他那张一向肃穆古板的面孔变得生动起来。

    “三郎,我、我不过随口说说……”丽质自知理亏,气势一下矮了一截。

    裴济难得没对她和颜悦色,只板着脸站在她眼前,也不坐下,反而拿一双漆黑的眼上下打量她,直到她忍不住冲他露出委屈的神色,才抿着唇替她将微微敞开的衣领拉紧。

    “早同你说过了,已经入冬,得记得保暖,若冻着了,御医也要束手无策,到时候受累的可是你自己。”

    丽质伸出手指轻轻拂过他的手背,带着几分若有若无的试探,嗫嚅道:“屋里烧着地龙呢,一点儿也不冷……”

    裴济脸色一冷,毫不犹豫地瞪她一眼:“屋门还未关,若外头寒气侵入进来了怎么办?”

    他仿佛真的有些怒了,直接从青栀手里接过汤药,递到她眼前,冷着脸道:“若我不早些回来看着你,恐怕你连药也不喝了。”

    丽质难得像个孩子似的坐在榻上,小心翼翼看他一眼,再不敢多说什么,只伸手捏住鼻子,将唇凑到碗边,就着他的手便将汤药一饮而尽。

    没了嗅觉,药的酸苦少了大半,然而顺着食管进到胃里后,仍教她的眉眼皱成一团。

    “三郎……”她眼泪汪汪地冲他望过去,一手还抚着自己隆起的小腹,像在提醒他自己怀孕了似的。

    裴济绷着脸不吭声,转身站到屏风边更衣。

    丽质见状,冲其他人使了个眼色令他们出去,自己则起身走到他面前,一言不发地主动帮他宽衣。

    她柔软的肌肤状似不经意地从他的脖颈处擦过,湿漉漉的杏眼也跟着觑他一眼。

    “三郎,”她踮起脚尖,仰着头将唇凑近他耳边,“你别生我的气。”

    裴济咬了咬牙,尽力不去看她,可那样若有似无的触碰到底令他好容易稳住的严肃慢慢崩塌了。

    “我没生气。”他别开脸,尽力离她的唇瓣间温热的气息远些,手却已经自觉得扶住她的腰。

    丽质自觉得到鼓励,在他未注意的时候偷偷扬唇笑了笑,得寸进尺地靠近,干脆在他耳边吻了下,委屈道:“你怎么没生气?那药喝得我好苦,到现在还觉得苦,可你都不愿给我蜜饯。”

    裴济被她这轻轻一吻勾地顿时又心软了不少。

    他顿了片刻,无奈地将她抱进怀里,低头在她唇上亲吻,道:“御医说了,蜜饯太甜,你该少吃些,对身子无益。否则,我怎么忍心让你忍受这苦味?”

    丽质软软地靠在他怀里,手臂圈在他脖颈上,一点一点磨蹭着,嘟囔道:“你怎么不舍得?方才那样不假辞色地对我,孩子都被你这做父亲的吓坏了。”

    裴济望着她这副委屈嗔怪的模样,终于绷不住笑了:“好了好了,方才是我不对,不该那样对你。”

    他低下头抚摸她的脸颊,想起御医说的,孕期里的女子多少会有些心绪上的变化,变得敏感、脆弱、易怒都不足为奇,心里不由有些愧疚和懊悔。

    不论如何,他都不该对她冷脸,尤其现在,她的心绪有变化,更应当被好好爱护。

    “丽娘,对不起。”他俯身在她的额上亲吻一下,“我没体会到你的艰难,对不起。”

    这回,反倒是丽质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心中也明白自己方才别扭地不想喝药本是不对的。可随着怀孕的时间越来越长,她有时也觉得自己的情绪有些难控制。

    她一向不是个孩子气的人,可近来却时常有些孩子气的脾气,想改也改不掉。

    “三郎,也不全是你的错。”

    裴济抱着她,轻轻拍打她的后背,耐心道:“丽娘,良药苦口,但凡是药,总没有好喝的。我不愿让你受这样的苦,可是你的身子却与普通的年轻娘子不同,到底是曾受过损伤的,即便已经痊愈了,也难保留下病根。御医说,女子孕期乃至产后,都是至关重要的时候,若保养得好,便是个绝好的机会,能将从前的病根拔除得一干二净。可若稍有闪失,不但会引起别的病症,恐怕过去的病根也会一同激发出来。我没法代你受苦,唯有希望你能安然度过这段时间,千万别有任何闪失,你能体谅我的心意吗?”

    丽质讷讷地看着他,仔细回想着他这一番话,心里渐渐涌起一股暖意,就连残留在口中的酸苦味道似乎也变得不那么令人生厌。

    “三郎,”她主动抱紧他,柔柔地说,“我明白的,你是真真正正为我好。我以后定会尽力将药都喝了,好好保重自己。”

    她说着,顿了顿,继续道:“我想好好地活着,将来同你走到老呢。”

    裴济的心里忽然一酸,不知怎的,就想起天人永隔的父亲与母亲。

    “嗯。”他的嗓音有不易察觉的哽咽,“咱们要一起走到老。”

    殿中的气氛一时有些沉重。

    丽质在他怀里挣了挣,像是终于想起了正事似的,重新伸手替他宽衣解带。一时间,外头的常服被褪下,只余一身亵衣,她却忽然狡黠地笑笑,伸手夺过架上的干净衣物,不让他穿衣。

    “丽娘。”裴济被她孩子气的举动逗得无奈不已,连连摇头笑着要上前去拿回来。

    可她半点机会也不给,将衣物牢牢抱在怀里,轻巧地后退着躲过他的动作。

    她怀着孩子,他不敢强夺,只好小心翼翼、亦步亦趋地跟着。偏偏她狡猾得很,仗着他的小心,每每在他即将触到衣物时,一个灵巧闪身便又退开,忽远忽近,若即若离,仿佛手里牵着一根看不见的丝线似的。

    终于,裴济耐心告罄,不再与她这般周旋,干脆大步上前,直接整个将她抱在怀里,以胸膛贴着她后背,低声道:“既然不想让我穿衣,我便不穿了。我看,还是不穿衣服更方便些。”

    丽质怀里还抱着衣服,闻言扭头说话,可才开口,便被他一下吻住。

    她被吻得有些晕沉,手里的衣物也一点点向下滑动。

    裴济干脆将那几件衣服扯出来,随意丢到一边,又令她转过身来,与自己面对面地贴在一起,一面亲吻,一面往内室去。

    她的衣物也被一点点剥落,掉在地上,与他的衣物堆在一处。

    朦胧之间,她听见他说话。

    “明日我让御医也给我开个调养身子的方子,咱们一起喝药。”

    她迷蒙地望着他,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可是,你幼时已吃过那么多药了,我不舍得再让你过那时候的日子。”

    他笑着摸她的脸,安慰她。

    “没关系,这点苦,我早习惯了,不算什么。”

    “况且,既然要一起走到老,我自然也要将身子养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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