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完年货, 日子暂时恢复到了从前的状态。
李芬芳和张梅丽刚做完短工回来，路上就遇到张永业，张永业看见李芬芳跟活见鬼似的, 马上绕走了。
张梅丽：“他怎么了？好像很怕你的样子。”
李芬芳面不改色：“大概是平江做了什么吧, 我也不清楚。”
“是了, 就是平江做了什么吧, 这小子长大后就属于闷不吭声做大事的。”
“大事说不上, 就是教训个人, 总说让我别操心, 他能解决好。”
看来之前喝酒来个耍酒疯挺有用的, 见到张永业, 当天的情景又给她回忆起来了。
吓着张永业几个是目标达成了，不知道自己男人有没有真被吓到。
他看起来挺正常, 和平时没两样, 谁知道心里到底怎么想。
所以等张平江吃完晚饭，睡前泡脚，李芬芳就问到味还挺大这个事。
那个晚上她记成有味，后来慢慢想起来是味还挺大。
这两个能是一个程度的吗？明明味还挺大更严重。
味, 什么味？
张平江：“酒味挺大，感觉在芬芳嘴里喝到酒了，那个酒不好喝, 味道就那样，但是到芬芳嘴里感觉变好喝了。”
李芬芳：“你少唬我, 我跟你说认真的呢，到底有什么味。”
她才不听甜言蜜语。
张平江：“没唬人啊，这不至于唬人吧，就是酒味大, 别的感觉不出来吧，毕竟媳妇你喝了我一碗酒，饭菜味被酒冲淡了吧。”
“我那晚上吓人吧，嗝特意憋很久才打出来，今天碰见张永业了，见着我都是直接绕道。”
“哪吓人了？那几个也没见过世面，媳妇你打嗝还挺可爱，脸红红的，还有要睡不睡的样子，我看着心痒痒。”
可能是吓着张永业几个了，但张平江绝对没被吓着，媳妇打嗝也文气，比不上他几个同事，打嗝打起来他都耳朵疼。
李芬芳觉得张平江不正常，绝对不正常，不正常也好，起码她形象还在：“你爱喝酒吗？我看那时候你都喝了两三碗没反应。”
张平江嘿嘿笑：“一般吧，如果是媳妇嘴里的酒，我爱喝，还能喝醉，那天晚上不就没忍住亲了，还没忍住亲得深。”
李芬芳想起尴尬晚上让她尴尬的吻，现在听了张平江的话，没觉得尴尬，但这大庭广众下亲也不好：“说正经的，要不要在家里准备酒啊，我爸不爱喝酒，但我看更多男的爱喝酒，饭桌上离不酒，除了结婚和张永业请吃饭两次，我没见你喝酒，家里准备酒，以后你请客也方便喝酒。”
张平江：“不用了，我又不是酒鬼，少口酒活不成，媳妇你想买也没事，但你喝酒的时候得有我在啊。”
李芬芳：“我就喝过一次酒，结婚时候酒都是你给挡了，而且我喝酒耍酒疯是假的，我酒品好得很，更不会偷喝酒。”
她感觉张平江对她喝酒肯定有误会，怕不是担心酒买来，她自己给喝光了。
张平江：“等家里请吃饭了我再去买也来得及，实在想在家里准备酒，等明年做杨梅酒也成。”
“杨梅酒可以。”
张平江泡好脚，拿毛巾把脚擦干，去倒水了。
李芬芳：“江，你给我说清楚啊，在你心里我是不是酒品不好的？”
张平江：“不是啊，你喝完酒什么样我还能不清楚吗？人晕乎乎的，是能听见别人说话，能记事，但能照顾自己吗？喝多倒头就躺床上，以后我不在，你没准直接穿鞋上床，或者懒得走倒地上睡觉，我不得照顾着你。”
李芬芳：“嗯，不会在你不在的时候喝酒。”
也是啊，她还记得回去都是她家男人背她回去的，真要喝醉了，他不在家，谁还能管她呢。
...
才说了喝酒的事没两天，就有人来请张平江去喝酒，是张平江的兄弟张卫阳，说过年前聚聚。
“我不去，不是你真兄弟吗？我去是怎么个回事，我也不想掺和到男人堆里，哦，张永业这种不算啊，他们请你，如果能带我，就一定要带我去。”
膈应死这些人，谁叫他们说话这么难听，还整天敲门打扰，她就要给他们难堪。
张卫阳说除了请他，还请了建业，三个人好好说会儿话。
张平江那些真要好的兄弟，李芬芳是不想去占便宜的。
“我都说了带我媳妇去，我还能说话不算话？”
“你干嘛多说这么一句，明明人家也没说要请我，我去了多尴尬。”在正常人面前，李芬芳也是有正常反应的。
今天下午张卫阳真就笑哈哈过来，她男人同样是笑颜，一看关系就是真的好，她去了他们不是会不自在。
张平江：“能白吃一顿饭，你在家一个人不是都粥随便对付过去的。”
李芬芳坚持：“不想去，这顿饭白吃也不吃，你们多久没见过面了，我掺和个什么劲。”
张平江：“卫阳娶了媳妇，她媳妇在，不全是男的，而且男的也就三个，你去了没准卫阳媳妇还自在。”
李芬芳心动了：“有女的啊，那好吧，我也去，张卫阳媳妇是什么样的人？会不会很难相处啊。”
既然不是只有她一个女的，她决定去了，不上席也能和张卫阳媳妇在厨房吃。
她挺反感有些地方女人不能上桌吃饭的，但真要和一堆爱吹牛的大老爷们一桌，她还不如直接待在厨房。
“不太清楚，没见过几面，感觉和小妹一个性子，不怎么爱说话。”
存在感没有多强，张平江只能这么说。
“和芸芸一个性子，闷葫芦啊，也行，有女的就成。”
当天下午张卫阳就约了另外一天的晚上，真有女的，张卫阳媳妇，晚饭除了熟食和酒，其余的热菜都是她烧的。
桌子是方桌，三个男人各占一边，李芬芳和吕晓英坐在一边，她们两个女人另外一边是各自的男人，张建业坐在她们对面。
说话的主要是张卫阳和张平江，张建业偶尔说几句，全程基本就在吃。
大概是吕晓英性格原因，李芬芳感觉张卫阳也当所有女人是和她媳妇一个性子了，真就说话不太避讳。
张卫阳：“有没有想出来单干？”
张平江：“再过几年吧，现在不急。”
两个男人谈到单干的时候，李芬芳耳朵都要竖起来了。
单干什么，现在在单位不是做得挺好，钱多又稳定。
张卫阳话题跳到张建业身上：“建业，你呢，你现在还打算在家里混几年，娶个媳妇然后种田过一辈子？”
张建业听了张卫阳的话，没多尴尬，反应很平常，仿佛这种问题他听很多遍了：“先有个媳妇吧，我现在还没影子呢，种田种一辈子也没事，饿不死就好，我又不像卫阳哥这么多想法，我安心守着自己的地也挺好，老一辈不都这样过下来的。”
因为三个男人，除了张建业都有媳妇在，张建业真觉得自己需要个媳妇了。
“没出息。”
李芬芳小声和旁边的吕晓英说话：“我以前没在村子里见过你，你是在城里住吗？”
先从吕晓英这里探探话，等和梅丽姐见了面，再问梅丽姐关于张卫阳的事。
张卫阳这人的话，听着真就像在撺掇他男人扔掉金饭碗。
头脑清楚点都知道现在张平江的工作有多难得，怎么能没做多久就不要了。
吕晓英没想到李芬芳会主动和她搭话，毕竟两人就刚见面打了招呼，后面一直没说话：“我和卫阳都在城里上班，过年回村子过。”
李芬芳：“你在城里上班啊，好厉害。”
吕晓英：“不是多厉害，城里工作机会其实挺多的，只要人勤快，不拘着什么工作，都能做。”
“也是，勤快人总能找到活计。”话是这么说，李芬芳依旧觉得能在城里上班，勤快是其次，本事和关系才重要。
李芬芳也不直接问男人们的事，就问吕晓英家常话，从吕晓英话里，她也知道她虽然在城里上班，有工作，但不是个很有主见的人，基本由自家男人做主，连现在的工作都是她男人给介绍的。
从话里话外，她同样能感觉到吕晓英对丈夫的“异想天开”没有多大想法。
真是一点想法也没，好像张卫阳把家底子全扔进无底洞她也浑不在意。
这哪是闷葫芦啊，这是心真大，或者就是男人大男子主义，她是小女人，全听男人的话。
比起她妹妹，其实吕晓英并没有特别闷，但是她妹妹有主意着呢，胆子也大，不读初中还是她这个姐姐发现了逼她回学校才完事，不然她能瞒着家里人一直在某个小角落干活。
晚上回家，张建业和张平江李芬芳夫妻两人同路同了半路，李芬芳一直很安静，张建业有和张平江聊几句。
要不是在张卫阳家里吃了热汤热饭，李芬芳身子还热乎，真就顶不住这寒风呼啸的冬夜。
今晚上不知道怎么的，刮起寒风来，李芬芳一只手被张平江牵着，另一只手则是揣在兜里，后悔出门没戴围巾手套了。
“哥，卫阳哥胆子还是那么大，整天想这些事，想发大财，发财有那么容易嘛。”
就是就是，李芬芳在心里应和。
张平江：“他不是从小就想发大财，让他想想呗，吃亏了长点教训也好。”
“亏还是别亏了，长点教训就好，毕竟卫阳哥除了想法比较多，人还是挺好挺客气的。”
说了半路话，张建业和夫妻两人分开，张建业不在，李芬芳就直接问了：“江，你老实说是不是也有这个想法。”
“有啊，只是现在还早，谁想一辈子当小工。”
李芬芳纠正：“你现在不是小工，完全能当师傅。”
“师傅我也没那么想当，芬芳，你是不是不许我放弃司机的活？”
李芬芳思考了几秒：“如果你现在想放弃，我肯定不许，但如果过几年，我应该会答应的，过几年咱家底也厚了，而且你就算单干不成，还有吃饭本事，不是只有现在的运输队才能干活。”
张平江笑开：“我媳妇怎么那么好。”
李芬芳：“我听你夸我好都听烦了……现在别抱我，回家再抱，在外面影响不好，别把我俩当成是背着父母出来的小年轻，外面好冷，我脸都要冻僵了。”
张平江放开李芬芳，并伏低身子：“芬芳要不要我背你？”
“要。”李芬芳趴张平江背上。
张平江站直身子往前走，外面太冷了，家家户户都闭紧了门窗，外面除了夫妻两个，都看不到人影。
“江。”
“嗯？”
“我有没有帮你挡住风？”
“你想帮我挡风才答应让我背的？”
“是啊，有没有感觉背着我暖和很多？”脸贴着自家男人的脸，好像也暖和很多。
要不是扎了条大辫子，李芬芳头发都要飞起来打张平江脸上。
“是暖和很多。”
背着芬芳，运动量大自然热起来。
他媳妇这小身板，说实话真挡不住多少风，但是这心意真就让他在冬夜里感觉到火热。
李芬芳：“这就好。”
...
“我有时候真觉得黄爱菊说的对，我是个男的。”李芬芳不得不赞同。
“怎么这么说，我没有见过比芬芳还要女人的女人。”
“既然我这么女人，你不该把手放我肚子上。”
“我手冷，放会儿怎么了？”张平江心安理得继续放着。
李芬芳做毛线活，懒得理张平江，他手还叫冷的话，她手不就是冰块了。
明天就是除夕，今天外面下起了大雪，如果晚上还继续下，明天的路就难走了。
今天没事，张平江也已经放年假，李芬芳就待在屋子里做毛线帽子，毛线帽子也是张梅丽教她的，她想着现在先自己做着，等做熟练了，以后没准还能做围巾帽子手套放集市上卖。
李芬芳有活干，张平江没事做，就看着李芬芳干活，看还不够，还要把手伸进李芬芳衣服里，贴着她的肚子取暖。
感觉到张平江想要把她往怀里拖得更近，李芬芳配合他的动作，等再坐好，把衣服都掖好，不让空气进来。
“都快掉下去了，我刚就想让你坐进来点。”
李芬芳本来是要坐椅子上，被张平江缠着坐在床上了。
“嗯。”
张平江：“芬芳，现在屋子里也不亮，别做帽子了，伤眼睛。”
“你烦了的话，躺被窝里睡觉。”
“不烦。”
“你没别的话要和我讲？”
“有啊，芬芳，我想你和我一起睡觉。”
李芬芳：“谁要听这个了，明天爸妈那里真不去吃团圆饭？”
张平江说团圆饭就他们两个自己烧自己吃。
“不去，我都成家有媳妇了，去什么去，我们两个自己吃团圆饭就好，年后有的是机会和爸妈一起吃饭。”
“话不是这么说……随便吧，就这样好了。”李芬芳是想着既然没小孩，在爸妈家吃饭也正常，张平江想自家过就自家过吧，她也自在。
要是自己儿子是张平江这样的，她觉得还是不要过来吃团圆饭好了，看着糟心。
团圆饭的事就这样三两句带过，李芬芳没别的话要讲，继续做帽子了。
“芬芳，下雪天该做些暖和的事。”
“好男人不应该打扰妻子做正事，你再闹我就打你了。”
“打吧，我不想当好男人。”张平江贫嘴。
“烦人，想睡赶紧睡……我真是想多了。”
“什么想多了？”
李芬芳：“我还以为就我们两个过年会无聊，有你在，这年无聊不了，我回娘家或许还能清静一天。”
“芬芳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我伤心了。”
李芬芳：“你能不能学学晓英，虽然我觉得晓英处处都听男人话不好，但晓英不添乱的性子挺好，你就会添乱会黏人。”
“学不来。”
“不仅添乱黏人，还理直气壮。”
“世界上那么多人，怎么可能有完全一样的两个人，学别人学再像有什么用，关键还是要做自己。”
“别给我讲大道理，听不懂。”
...
“点完火就快过来。”李芬芳站在院子门口，嘱咐张平江。
晚上他们家要点炮仗，怕炮仗点着伤到张平江，李芬芳不得不多说一句。
今天除夕，早上起来已经没在下雪了，冷还是很冷的，张平江从火柴盒里抽出根火柴，擦出小火苗，点燃火线，火线一着，他就吹掉手上火柴的小火苗，把火柴扔进雪里，快步走到李芬芳身后，伸手捂住李芬芳的耳朵。
李芬芳抬脸看着烟花，被张平江捂住耳朵还是能听见声响，但声音已经没那么真实了。
烟花好看是好看，就是在半空中炸开的时候，有股刺鼻的味道，还有渣渣掉下来。
“芬芳，好看吗？”烟花放完，张平江放开捂住李芬芳耳朵的手。
李芬芳：“好看。”
味道大了点，不妨碍她觉得好看，在娘家还没这么近距离看过烟花。
“哥，卫阳哥叫你去打牌，我下午给我爸妈买盐的时候碰见他了，他说晚上吃完饭约我们打牌。”张建业吃完饭就过来，刚好错过张平江家的烟花。
“你去打牌吧，我都跟你说好我和梅丽姐出去点香。”
“点香能点多久，点完来卫阳这里找我。”
“我还要和梅丽姐说话聊天，没那么快，不知道几点结束，结束就回家来了，你也别在外面打牌打太久。”李芬芳真不愿意看打牌。
用钱用票来打牌，她尤其不愿意看，输一分钱她都得心疼死，怎么能看得下去。
说到张卫阳，李芬芳都忘记问梅丽姐这个人的事情，今晚可以去打听了。
张平江：“不行，你得陪我，你整天和梅丽姐待在一起，话还说不够呢？”
要不是张建业在，李芬芳都要说你整天和我待一起，还待不够呢？话到嘴边成这样：“行了，你要打到几点？有时间我就过去。”
张建业听到他哥说的话，莫名觉得更冷了。
他哥也太能腻缠了。
“十点往后。”
“你们打牌会不会被抓的？”李芬芳想到这事。
他们穷人哪有钱打牌的，听说打牌赌.钱是要被抓起来的，虽然她还没见过这种事情的发生。
“大过年的谁会来抓我们，而且又不玩钱。”
李芬芳：“嗯，这样也成，我和梅丽姐说话结束早就过来，等到十点我还没来，你就不用等我，因为我不会来了，你直接回家吧。”
张平江勉强答应：“成吧。”
说好了之后，张平江就跟着张建业去张卫阳家里，李芬芳则是收拾好去找张梅丽。
见到张梅丽，李芬芳就问了张卫阳。
“卫阳啊，从小和平江玩得挺好的，就是太喜欢做主，心太大了，很是瞧不起种田的农民，能给他找到晓英这样的媳妇，也是不容易。”张梅丽听李芬芳提及张卫阳，说了自己对张卫阳的想法。
李芬芳：“心是很大，想这样想那样的，要不是现在日子稳定，他和晓英还在上班，我都要觉得他俩不会过日子……我也不是管人家家事，我就怕他非要拉着我家平江做什么，平江都说现在工作还得再做几年才成，我也觉得再做几年好，有经验是老手了，到哪都能找到工作。”
张卫阳吕晓英夫妻两个都是心大的，但完全不是一个意思的心大。
如果不是涉及到她男人，李芬芳才懒得管别人夫妻心有多大。
张梅丽：“既然平江说了，你也不用操心，平江和卫阳关系好，但也不是一类人，我觉得平江比卫阳有分寸，知道自己想做什么，要做什么。”
“是这样没错了，平江比张卫阳有分寸。”
和张梅丽分开的时候，李芬芳回家看了眼时间，才八点半，还是得出门去一趟张卫阳家。
到了张卫阳家，李芬芳都不晓得是什么个情况，人怎么会这么多。
“哥，嫂子来了。”张建业没有在打牌，是围观打牌的，四方桌四边分别坐着个人，一共四个人。
除了张平江和张卫阳，另外两个李芬芳瞧着眼生，没见过。
“芬芳过来，我这里是长凳，你坐我旁边，桌子上有瓜子和茶。”大家主动让出条道方便张平江和李芬芳说话。
“打牌我也看不懂，你继续，我跟晓英说几句话，就在院子里。”笑话，这么多人看着，她怎么可能挤在中间。
吕晓英就在院子里，屋里留给这群男人，李芬芳赶忙出去找她说话了。
出来顿时觉得凉快，冬天的晚上，她居然有凉快的感觉。
屋子里实在太热，还是在外面透气舒服。
吕晓英见着李芬芳，给她搬了个小板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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