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武缓过气来，虚脱地靠在一边冰冷的石墙上。
见萧清羽还在那里研究神像，封武缓缓说道：“清羽，孟子逸他……他走了？”
萧清羽知道他在顾虑什么，孟子逸分明是发现了他们，却没有采取任何措施，直接空手而去。
他现在太过了解封武了，明明十五年里，他们站得最近，却看不透封武。如今的师尊让他更好接近，也更愿意去接近。
当这个强大的男人脸上浮现出恐惧脆弱的神情，萧清羽第一个想做的不是肆无忌惮的嘲笑，尽管他觉得自己该如此。他仅仅是想用自己的方法抚慰封武，把封武当做一个跟他一样的平常人。
封武再厉害，也不是神。他有一个正常人该有的所有情绪，包括恐惧害怕的权利。
萧清羽道：“孟子逸是忍住了，受了某种命令。他认了这道命令，便不会跟我们真的撕破脸。”
命令来自谁的口，不说也明白了。
之前的所有线索串联在一起，嫌疑人是孟子逸，那么他就是跟临渊一伙的。替罪羊田双，就是个被推出来的无辜替罪羊罢了。
封武停下了身体的颤抖，硬逼着自己去看向那座被萧清羽移了位置的神像，尽管神志恍惚，他还是坚持道：“把它……打开吧……”
以前都没发现，师尊会如此怕死物。但是相比之下，还是现在的师尊更有人情味些。把金神像打开，萧清羽早就想这么做了，只是不愿承认自己是为了顾及封武。
尽管是封武自己要求的，萧清羽还是问道：“可以吗？”
神像不知道封了有多久的时间，里面的尸体早变了模样，估计是连人形都看不出来，成了一团腐肉……
他不想封武逞强。不是什么虚假的师徒情谊，就是不想见到封武被吓坏的模样。
随着萧清羽的问话，封武犹豫了一下。萧清羽在凌口峰上对他冷冰冰的控诉犹在耳边，对于白眼狼能替他着想那么一点点，他还是感到欣慰的。
萧清羽再看不起他，再不喜欢他，打心底里还是个好孩子。
“打开它。”
封武闭上眼说道。
三灾偃月顺着神像底部的缝隙，犀利的刀锋带起寒风，神像被一分为二。
腥臭的气味立刻飘散出来，充斥了整个祠堂，还有萧清羽和封武的肺。
萧清羽冷着脸，果然跟他想得一样。
神像里封住的尸体，面目全非，身上穿着的衣物被一种污浊的尸水浸湿，看不清原先的颜色。
神像虽大，却没有一人身高，萧清羽预料了各种动作，唯独没有想到眼前这个。
如同一个罪人，垂首跪着，已经失去了双臂。依稀能从那浮现尸斑的皮肤上看到各式各样的伤痕，大片大片的伤痕触目惊心，难以想象这人生前都经历了什么。
又听到了封武干呕的声音。
“师尊，你先出去等着，这里交给我就好……”萧清羽说着关心的话，语气却还是冷冰冰的，倒显得好像是封武碍事。
封武现在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断断续续说道：“不……不用……我还没那么胆小……”
在这个世界，他需要把这个缺陷克服。
萧清羽无奈，走到封武身后，一只大手将他漂亮的双眸遮住。
这双眼清透明亮，不该被污浊沾染。
萧清羽不在意自己的动作是不是逾矩，他向来是随心所欲。
反观封武，反应过来，后背的虚汗一下蒸发光了。被萧清羽身上的气息包围，莫名的安全感。
封武淡定下来，萧清羽迟迟不放开他。他撑着地板起身，却被萧清羽按着肩膀动不了。
不可否认，萧清羽很喜欢现在这样。
封武疑惑道：“清羽？你、你放开我……”
萧清羽心情不错，当做没听到般，解说道：“死去的人，他生前受过不少惨无人道的虐待，双臂也没了。下手之人，不是变态就是恨极了他，否则不会做到这个地步。”
他说，封武就静静听着。
听萧清羽能讲得这么详细，尸体被存封的时间应该并不长。塑造神像棺，并不是久远之前的事。
封武还记得这神像是长什么样子，看不出来具体是什么神仙，也不是按照人的模子刻出来的。就是一种极为流行普遍的雕像，没有特殊形制和规章。
这种雕塑，街上随便拉一个小商贩都能卖得出来，唯独不同的就是它的材质，一般人可做不起。
封武思索了一下，萧家对外的行事作风好的没话说，受尽尊敬。能跟萧氏有仇的就只有临渊一个，以至于临渊不惜一切代价要萧家的人都死光。
“一定是萧景泽！一定是他！除了他还有谁能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萧清羽也猜到了，说得有些激动。
距离太近，封武似乎也被萧清羽气愤的情绪感染到。
萧清羽很快又意识到不对劲。
如果真是他大哥萧景泽干的，那么为什么灵位上要刻上自己的名字？要刻也该刻些别的，哪里有人会咒自己的。
封武的大脑想被触电一样，冷不丁记起了什么。
他猛地挣扎起来，这次他轻易地挣脱开了萧清羽。
死去的人，还直挺挺地跪在地上。仔细看看便知从后脖颈处插下一根长长的铁棍，将他固定成这个姿势。
锈迹斑斑的铁棍在后脖颈处露出一截来，死者的头无力地低垂，面朝大地。
封武想，他应该知道这人是谁了，但此人牵扯太多，他不知道该不该告诉萧清羽。
很快，萧清羽也注意到了这个点。他一直在关注是谁做了这些事，却忽略了最重要的。
这个死去的人是谁，又为什么会招惹杀身之祸。
此人早已面目全非，就连双目如同两个深深的黑洞。虽然被存封的时间不长，还没有完全**，但就生前所受的那些伤痕，已经将他的容貌毁去了。
从肩背腰板看，还算年轻。
萧清羽还是没能从萧氏的人里把他给认出来。
萧清羽没问，封武自然就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