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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银月坊

    很少有人能从诏狱活着出来,尤其是自从赵栋登基以来更是闻所未闻,翟要父女算是开了先河。

    皇恩浩荡,两个必死之人被放出了诏狱,牢房却没空着,迎来了另外一名“客人”——云州巡抚杜鹏,他比韩飞他们晚到了两日,今天下午刚刚入京,赵栋给翟要下旨的时候,顺便也给他下了一道谕旨,直接将他关进了昭狱。

    消息传到韩飞耳朵里的时候他正在银月坊喝花酒。

    按说昨天吃了柴小小的闭门羹,今天还该再去碧水阁才附和他的性格,不过秦玉阳说能见到李康也可以,上次在云州就白了……他也挺遗憾,便领着刘志伟、秦玉阳和赵振宇来了银月坊。

    银月坊的老鸨儿名叫灵月,是个胖乎乎的美少妇,媚眼如丝,波涛汹涌,听说是无数初哥的梦中情人,可惜早已从良多年,真想跟她春风一度也不是没机会,五千两银子奉上,她再看人长的顺眼,兴许真就半推半就了。

    这种小道消息来自赵振宇之口,前番他在国子监没白混,旁的倒还没见他有所展示,说到京都名妓却绝对的如数家珍,再不见丝毫的腼腆羞涩。

    也不知刘志伟跟灵月小声嘀咕了几句什么,然后便回来告诉大家不要着急,李康姑娘正在陪重要的客人,若是能够腾出时间,一定请大家过去,为大家献上一曲。

    大家免不得恭维刘志伟一番,追问他和灵月有何关系,接着便被一名小姑娘领进了一个雅间儿,果蔬坚果等吃食流水般摆了上来,又有小姑娘抱来两坛上好的花雕,众人边吃边喝,等待李康的“召见”。

    在这当口,东方雪晴和红梅王十四联袂而至,送来了消息。

    “公子,奴婢给你赔罪了。”红梅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端起来异常严肃的对明显有些发怔的韩飞说道。

    东方雪晴有样学样,也倒酒举杯向韩飞示意。

    韩飞已经恢复了正常,苦笑道:“你二人这是干什么?”

    “来的路上十四姐姐都跟我们说了,我们还真以为你是那种无情之人呢,是我们误会了你,这杯酒算我跟红梅姐给你赔罪。”

    “赔什么罪啊赔罪,我看你纯粹就是想来看李康的才对。”韩飞笑着举起了杯。

    东方雪晴嫣然一笑:“什么也瞒不过你。”说罢一饮而尽,一点也不见外的拉过一把椅子坐到了韩飞的旁边。

    “皇帝老儿为何要派翟要大人去做云州巡抚?”王十四坐到了赵振宇的下首,望着韩飞问道,言语间并不如何恭敬。

    赵栋登基之后大部分精力全部用来加强中央集权,内有郭璁大力辅佐,外有吴贵全力配合,权柄尤在先皇之上,再加上他倚重内卫缇骑,密探无孔不入,如此高压之下,朝野上下但凡提到他时,一派阿谀,如王十四这般的实在少见。

    韩飞和刘志伟红梅私下里探讨过这个问题,却并未得到十分确切的答案,只能将其归咎于王十四的性格。女汉子嘛,说话直,再加上年轻轻便入了一品,有点儿高傲十分正常。

    他并未马上回答她的问题,而是侧头看向赵振宇。

    “陛下真是借势的高手,世子爷昨日刚跟翟家撇清了关系,今天他就把翟大人发去了云州,此举大有深意,耐人寻味啊。”

    “废话,正因琢磨不透本姑娘才问呢。”王十四不耐烦的白了赵振宇一眼,皱眉道:“我就琢磨不透,皇帝前脚刚把杜鹏大人弄回京都,后脚又把翟要大人送了回去,翟大人不也是韩大将军一手提拔起来的亲信么?就因为昨日之事,难道皇帝就认为足以破坏翟要大人跟韩大将军之间的关系了?”

    说到此处她停顿一下,又补充了一句:“翟大人可是宁可牺牲自家亲人性命都要保护韩大将军的人啊,诏狱之内受尽酷刑都不招认谋刺之事和韩大将军有关,如此意志坚定之辈,又怎么可能因为一件小事儿就转变态度呢?”

    “小事儿么?王姑娘设身处地的想一下,若是你为了保护我不惜牺牲自己亲人的生命,自己也受尽了酷刑,结果我的孩子跑出来和你撇清关系,你会怎么想?”赵振宇说道,接着察觉不妥,又给韩飞赔礼:“对不住啊世子爷,草民就是打个比方。”

    韩飞摆摆手道:“无妨无妨,早就跟你说了,你我相交只论友情不论身份,我不是吃人的魔头,用不着这么谨小慎微。”

    赵振宇连连点头感动不已,王十四撇了撇嘴,道:“瞧你这副脓包势。”

    赵振宇赔她一个笑脸,并未出言反驳,她也不好意思再揶揄,转而道:“不过你说的倒也没错儿,这事儿要是搁在本姑娘头上,本姑娘非千刀万剐了你不可。”

    “所以才得佩服陛下高明,非常了解人心,知道有些芥蒂一旦种下,想要再恢复如初比登天还难。我只是替世子爷难过,本是为了保全翟家,却不得不背负骂名。”说着话赵振宇起身给韩飞和自己分别倒满酒,举杯道:“世子爷,草民敬你一杯。”

    他先干为敬,韩飞也端起杯来一饮而尽,笑道:“从前有个禅师,说过这么一句话,我觉得挺有意思的。”

    “哦?什么话,说来听听。”刘志伟在旁说道。

    “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世人看不穿。世人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如何处置乎? 只是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几年你且看他。”

    众人眼前同时一亮,刘志伟更是忍不住击掌赞道:“说的好,好一句‘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世人看不穿’,好一句‘再待几年你且看他’,这话颇具禅理,非得道高人说不出来,却不知是哪位禅师啊?刘某怎么从未听过?”

    “草民也没听过。”赵振宇附和道,想起平生遭遇,感慨良多。

    “书上见到的……”

    “什么书?”刘志伟迅速追问道。

    韩飞抽了抽鼻子:“真想不起来了,军师也知道,这些年我习不得武,每日里便是以书度日,正经书没看多少,杂书却多有涉猎,实在是想不起来在哪本书上看到的了。”

    “不会是你自己编的,随便找个什么禅师的名头搪塞咱们吧?”东方雪晴道,红梅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旁的不说,少爷才情还是有的,随便编个故事都那么引人入胜——她已经逼问出来了,那个所谓的金庸根本就是韩飞随口胡编的——韩飞也是没办法,毕竟他自幼和红梅朝夕相处极少分开,实在难以找到认识金庸大侠的机会,总不能把那个梦境告诉红梅。

    “我才多大啊,怎么可能说的出来这么有禅理的话,是吧军师?”

    刘志伟微微一笑,道:“刘某觉得也是,世子这年纪可说不出来这般看透红尘之语……还是说说杜鹏大人吧,不经三法司便被直接关进了昭狱,陛下这是铁了心的要取他性命,不希望再出别的波折了啊。”说到最后,他的脸色已经阴沉了下来,眉头拧成了一个大疙瘩。

    韩飞的神色也严肃了起来,轻轻额首道:“是啊,当日听那船老板老张关于大青鱼的那番话,我还觉得茅塞顿开,如今看来,我还是想的太简单了,想要救杜大人,真的很难。”

    “大青鱼?”秦玉阳好奇道。

    韩飞并未多做解释,简单的道:“不过是投其所好而已,关键陛下英明睿智,我真想不出来他究竟喜欢什么啊。总不能拱手将军权交出来吧,就算我们父子同意,定北军那么多将领也不会答应啊。”

    若说赵栋最想要什么,那肯定非定北军军权莫属,为了得到它,他甚至准备牺牲一个治世能臣的性命——遮羞布当然有,三万两河工银两。先皇出身草莽,最恨贪官,贪墨一千两就能剥皮充草示众,三万两,足以抄家灭族了。

    今上继位颇有争议,为安抚民心,为政素以宽宏为主,但若他真想以三万两银子杀杜鹏,便那些最挑剔的言官们也说不出什么。

    书院武院确实利民,但绝非挪*用公*款的理由。

    在场众人无一傻瓜,闻言同时沉默。

    良久,红梅最先开口:“那咱们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杜大人送命吧?军师,赶紧想个办法啊?”

    刘志伟苦笑一声道:“杜大人乃是治财理政的高手,实乃云幽不可或缺的人物,但凡能想到办法,大将军也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被缇骑押解回京都……为今之计也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了。”

    杜鹏不苟言笑,确实不是个有趣的人,但想想他为官的经历,再回忆一下这一路行来的种种,众人的心情愈发沉重,再好的吃食到了嘴里都如同嚼蜡般没了滋味。

    外边忽然喧哗起来,好像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秦玉阳当先出门去看究竟,很快回来道:“真是稀奇了,和尚逛窑子,秦某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听到。”

    众人面面相觑,良久,东方雪晴忽然笑出了声,瞥眼看向韩飞,虽未说话,韩飞却忍不住想起了当初尚在云州城时和她同去的情形,不禁会心一笑,沉重的心情微微有些松动。

    外面突然又安静了下来,有脚步声向雅间这边走来,众人纷纷向门口望去,很快门开,老鸨灵月当先入内,接着人影一闪,一名光头和尚出现在门口,合十问讯:“阿弥陀佛,贫僧圆真不请自来,叨扰之处还请见谅,阿弥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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