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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胆小鬼

    吴纤纤失魂落魄地回到家,连周苒叫她,她也只是极其勉强地给了个笑脸,就幽幽回了房,那模样瞧得周苒担心不已。

    莫玉箫接到电话时,才刚刚挂断了另一方的电话,定了定心神,眼底闪过一丝坚决,便驱车去了她的住所。

    “咚咚咚!”的敲门声一直不停地回荡在耳边,吴纤纤烦不胜烦,同时,更多的是难受,她记得第一次听到这敲门声时,自己心里无法控制涌起的期待与欣喜,更为自己从门眼里看到并非是那人时,心里泛起的苦涩而感到无比的羞耻难堪!

    她竟然真的会期待对方追上来,是她太高估了自己,以为这段时间他对她稍微好些,她就当了真,殊不知那人一直都是极其清醒的!

    人心不足蛇吞象,是她太贪心,明明做好了准备,为什么现在还会这么痛苦?

    吴纤纤,当你确定自己心意的那一刻起,你不是就做好要承受一切的准备?现在对方只不过是说了些实话,你就这般难过,以后还要怎么坚持走下去?

    难道你心里想的只求不留遗憾,只是谎言吗?难道你真的做不到安安静静地去爱一个人吗?

    她紧紧捏着被角,喉咙疼得难以呼吸,有眼泪不断侵湿被角,不愿意承认但又明摆在眼前的贪心,让她控制不住地自我厌恶,自我羞耻!

    “啊……呜!”呜咽的哭泣声压抑地飘荡在卧室中,无人回应。

    门外不停敲门却得不到回应的莫玉箫神色越发急切,“苒姨,有钥匙吗?”

    周苒迅速反应过来,“哦,有,你等等,我马上去拿!”

    莫玉箫点了点头,忍不住继续抬手敲门,“纤纤,你开门!”

    沉浸在自己世界里头的吴纤纤神思恍惚,只觉得那一声声的敲门声跟催命铃声一样,她心里涌起无边的烦躁!

    为什么,她只想一个人静静,为什么要来烦她,就不能让她一个人待一会儿?

    越想越难受,越想越觉压抑,吴纤纤狠狠咬住被角,眼泪流得越发凶。

    “来了来了,钥匙来了!”门外,周苒急急赶来,将钥匙塞给莫玉箫。

    莫玉箫一打开门,入眼所去,就见不远处隔着层层叠叠的烟笼纱帐,隐约见床中央隆起一团,带着紧紧裹住的被子隐隐抽搐着。

    莫玉箫心口一疼,拉住了急欲上前的周苒,朝她摇了摇头。

    周苒急切地看了她一眼,又着急地望了望那帐子里头,目光恳切地看看向莫玉箫。

    莫玉箫拍了拍她的手,朝她无声地吐露了两个字,“放心。”

    周苒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只略带感激地看着她点了点头,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卧室,又缓缓带上了房门。

    轻微的关门声让床上的人微微一颤,她这一下像是鞭子狠狠抽在莫玉箫心上,她喉头干涩,并未像以往那样冲动地上前抓人,而是旋身在靠床边最近的黄梨木矮椅上坐下。

    感受到她沉默的气息,吴纤纤眼眶越发湿热,鼻端酸得不听,再也控制不住低低的呜咽声。

    莫玉箫垂在膝盖上的双手慢慢蜷缩成拳头,心里堵得难受,喉咙像是被烧红的洛铁搁着,她一双眼红得吓人,却始终没掉一滴眼泪,她……终究还是彻底失去了自己的姑娘!

    吴纤纤压抑的呜咽声失控般地变大,最后变得了压抑的大哭,然窗外的风却偏偏略过无声,帐里帐外,床上床下,两个人,两般心思,近在咫尺却远如天涯,百般酸楚,个中滋味,只有己知!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窗户天色似乎都黯淡了下来,久到屋内的气氛都要压得人喘不上气来,那幽幽凄凄的哭声才缓缓止了,只剩两三声间断的呜咽声。

    莫玉箫狠狠抬头,逼回眼眶边上的生理盐水,她缓缓开口,才知道自己的声音涩得有多么难听。

    “莫家来人了。”

    吴纤纤弥漫着漫天水色的瞳孔狠狠一紧,“……”

    莫玉箫的声音依旧涩而沉,“最迟后天,我便要回去了。”

    吴纤纤心脏骤然被一只手拽紧,她腾得一下翻起身看她。

    隔着浅色的烟纱罗帐,她们看到各自眼底的自己,那帮的熟悉,偏生又是那般的陌生。

    一种莫可言喻的难受紧绷在两人心内弥漫散开去,吴纤纤眨了下眼,似乎又有眼泪掉进被子里消失不见。

    “我跟你一起回去。”

    莫玉箫瞳孔紧紧一缩,眼底闪过令人心惊的亮色,但不过顷刻之间又尽数湮灭。

    她沉默了良久,哑声问道,语气沉得像是故意要往自己心上捅刀子一样,“你舍得离开?”

    吴纤纤捏着杯子双手狠狠一紧,一语双关,“不舍得。”

    万箭穿心莫过于此!

    莫玉箫缓缓笑了起来,只是声音里头是从未有过的苦涩滋味,“是啊,你怎么会舍得。”

    不舍得对他的感情,所以选择此时离开,成全他布的局,不舍得对自己的心,所以选择跟随自己远走他乡,去闯那龙潭虎穴。

    可这两般心思,到底是自己输了不是?!

    “好,后天早上10点,我会在机场东等你。”说完,她没像往常那样起身亲近她,而是径直起身离开,在拉开卧室门的同一时间,她哑然的声音再次传来。

    “那天我会一直等你。”

    吴纤纤愣愣地看着那缓缓关上的房门,将她欣长的身影尽数掩去,心痛得像是被人狠狠用生锈的刀慢慢割据着。

    门外,等候许久的周苒看着莫玉箫出来,急急上前,“玉箫,纤纤她……”

    莫玉箫抬眸看了她一眼,缓缓摇了摇头,“她没事儿,苒姨你不用担心。”

    周苒微微松了口气,略带犹豫地打量了她急眼,语气略带了几分担忧,“你们……闹矛盾了吗?”

    莫玉箫微微一怔,这才反应过来她误会了,有些勉强地笑道,“没有,只是我家来人说是有急事要寻我回去,后天早上10点就走,所以她是因为不舍得我而伤心。”

    连阿姨都下意识地误会她们的关系恶化,而不是想到是段君斐伤了她,她该承认是自己太失败,还是该佩服段君斐粉饰得太成功?

    周苒愣了愣,“怎么这么突然……”

    莫玉箫点了点头,眼底闪过一丝悲哀之色,“不过现在不要紧了,纤纤说要跟我一起回去。”

    周苒惊讶不已,“这个时候……啊,玉箫,阿姨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她同君斐才新婚……”

    莫玉箫压下心口的绞痛,按住了她的肩膀,“苒姨,我明白,您不用这么紧张。”

    周苒抿了抿嘴,点了点头,说实话,这玉箫对自家纤纤确实是好的没话说,但这孩子总让自己有些看不透。

    她也同样看不透段君斐,但却始终相信那孩子有一颗赤诚的心。

    可面前这孩子……她身上似乎藏着很深很暗的东西,似乎只要一不小心就会万劫不复,这让她这个当妈的总是忍不住为那般信任依赖她的女儿而担忧,从而使心中的天平偏向了段君斐。

    莫玉箫看着她眼底闪过的几分愧疚,喉头越发涩痛不堪,像是不堪重负地松开她,草草留下一句告辞的话,便迅速绕过她离开了这地方。

    周苒看着她行色匆匆的背影,心里莫名有些难受,她……是不是表现得太明显而伤到她了……

    门后的吴纤纤透过未关上的门缝将两人的对方听得一清二楚,直到门外周苒远去的脚步声完全消失听不见,她才浑身瘫软地滑坐在了门后,捂着嘴哭了起来。

    玉箫、她是故意的……

    她是故意对妈妈说得那么清楚,她知道妈妈会劝自己,也知道自己此时不会动摇,妈妈会转而去找段君斐,告诉他这件事……

    这两天,他如果不开口留她,那自己也许就此死心,以后契约是契约,感情是感情,分得清清楚楚,自己难过一段时间,依旧是从前的自己……

    但他如果开口留自己,那换她死心,她在逼自己做选择,同样也是在逼她自己做选择……

    可无论那种结果,最伤心的却永远都是玉箫她自己……

    吴纤纤,你何德何能,让她为你这般隐忍,这般伤神,她本该是率性而为的人啊……

    ……

    盛天大厦。

    准备下班的于夏如以往一样去巡视段君斐的办公室,却见昏暗中闪烁着一点火光,一股烟草味扑鼻而来。

    于夏心中一惊便要开灯,却被人哑声制止,“住手。”

    “段总……你怎么了?”于夏沉默了一会儿,还是试探着走了过去。

    对面回应他同样是一阵沉默,就在他快要有些受不了时,办公桌后的男人缓缓开了口,“于夏。”

    略带黯哑的嗓音听不出任何情绪来,但于夏看着他指尖香烟或明或暗的点点火光,心里却涌起一种莫名的孤寂感。

    “陪我抽一根吧。”

    他缓缓直起了身子,俊秀的面容从黑暗中映入透过百叶窗照进来昏暗光亮里,一双眼闭往常更是深不见底。

    于夏压下心中的异样,没像平时那样对上级时的恭敬,而是如同多年朋友一样,转身拉回一边的椅子推到他对面坐下,接过他递过来的香烟。

    这办公室他可以说比主人还熟悉,即便在昏暗中也能清楚地知道每一件物品的摆设。

    段君斐就着窗外的光,倾身给他点上了烟,袅袅的烟雾在昏暗中完美浓郁夜色中。

    “君斐。”

    “嗯。”

    “还记得当年我同你结拜那一晚的事吗?”

    段君斐动了动指尖的香烟,“嗯。”

    于夏思绪有些飘远,语气里含了几分缅怀,“我当年沉迷于绿林小说,只觉得你我之间跟那些好汉英雄之间何其相似,脑子一热揣着香跟酒就冲了上去,我是真没想到你会陪着我一起犯傻。”

    段君斐吸了口烟,没有言语。

    于夏吐了口烟雾,笑道,“那个时候我就知道,这个看着冷得讨厌人的家伙其实是个胆小鬼,我算是捡到宝了!”

    这话一落,于夏敏锐地感觉到他周身的气息冷了不少,他却不在意地一笑,“也许是我的遭遇让你感同身受,或是你本身就是个好人,又或是异国他乡对自己的同胞总是格外的优待,所以你总是暗自帮我,但你最重要的目的是看中我的能力,而像设局招揽我吧?”

    段君斐沉默了一瞬,“嗯。”

    “果然如此。”听到多年猜测的答案,于夏心里多年的疑问终于落了地。

    “你……”

    于夏轻笑,“可你高估了自己,你在这场局中,不知不觉动了真心将我当成了朋友,所以当我找你时,你打从心里高兴了吧?你还有些害怕吧?害怕不陪着我胡闹,以我当时有些中二的性子,也许能跟你就只能是上下级又或者施恩人与受恩人的关系,所以你明知道自己喝不了酒,还是咬牙喝了那杯高度白酒。”

    说到这儿,他又是一声轻笑,“你就是这样的人,嘴硬心软,看似无情偏比谁都多情。”

    “这只是你自己的猜测!”段君斐声音冷得渗人。

    “是吗?”于夏抬眼看他,昏暗中,他一双的眼亮得似乎能看透人心,“如今你对吴纤纤何尝不是如此,君斐……你动心了吧!”

    最后五个字,字字珠玑,音音入扣,丝丝扣紧段君斐的心弦!

    只听“啪”的一声重响,有什么砸在地上发出碰撞声。

    于夏吸了好几口香烟,继续说道,“你总是这般自信,什么事儿都能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可却总是在感情一事上学不乖,要知道本身非无情的人,硬生生要装出无情,以情设局,最后织成的蛛网是会网住对方,可别忘了,你自己才是吸引那些猎物最中心的那个饵啊,所谓慧极必伤则是如此。”

    燃烧到指尖的火烫到皮肤带起一串刺痛,段君斐手居然一抖,指尖的香烟倏然脱手落地,溅起轻微的火星。

    于夏看着倏然依靠在椅子上轻微喘息的男人,长叹了口气,“君斐,男女之情跟兄弟之情都弥足珍贵,你……”

    “我累了。”略带急促的嗓音打断他,于夏看了看她,又轻叹了口气,转身离开,有些事需要他自己想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