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白瑞瑾之后,段无痕就像变了一个人。
他脚步轻快的穿过后院,带着满身的血污在众家丁质疑的目光中走进边晓芸的房间。
边晓芸正盯着手里的香囊出神,一看到段无痕便立刻将香囊收起来,却不想往常一样行礼问好,只是坐在原地沉默的看着他。
段无痕笑了笑,看着不远处蒙着厚布的梳妆镜,“为我束发吧。”
这头长发凌乱的像个疯子,不体面,不收拾收拾总不好。
说罢,也不管边晓芸作何反应,男人走到梳妆镜前,伸手一把掀开了上面的布。粗糙的铜镜将面容清清楚楚的倒映在上面。
眉眼五官,都栩栩如生。
男人伸出布满老茧的手寸寸抚摸过镜子里的那张脸。
这是他日思夜梦十多年的脸,每一次回忆都只会让这张脸变得更加清晰。只有梳妆时,他才能真实的看到那个男人的样子——在他自己的脸上。
妖气浮动,镜子前面恍然间换了一个人。
苏寒面带微笑在镜子前面坐下来,眉眼如画。
依旧是那个倾国倾城的妖,边晓芸一时间看花了眼,以为他还是十年前将军府那个被段无痕宠的无法无天的小妖精。
可惜,物是人非咯。
“你当真要走么?”
边晓芸语气平静,其中的哽咽只有她自己知道。
“他知道我怕黑,提前去下面探好了路。”苏寒对着镜子抚了抚自己苍白的侧脸,“我让他等了这么多年,又怎么舍得再留他一人。”
大仇已报,唯一的留恋也灰飞烟灭。
边晓芸走到旁边掂起木梳,白皙细嫩的手将苏寒及腰的长发缓缓束起,这妖精发质极佳,攥在手里像绸缎似的,一不小心就从指缝滑出去。
就像苏寒这个人啊,在段无痕怀里乖顺的像只猫儿一样,谁又能想到这个一折就断的娇美人扛起了渡烨国西北军整整十年的大旗呢?
边晓芸一边为他梳妆,一边轻声哼唱,调子就是最简单的京城民谣。
听说那西北的段将军哟
得了只乖狐儿
是那山中狐妖来报恩还是将军英武耍风流
咱们都不得知
后来啊西域的胡人欺善人
将军把那马革裹尸
人不还
狐儿提枪上了马
杀得胡人片甲也不留哎
可那将军啊你知不知
狐儿一片真情何处付
何处付
……
*
白驹过隙,转眼间又是匆匆不知多少岁月。
军功赫赫的段将军病死家中,偌大的将军府瞬间塌了。不过对于真正了解经过、深陷其中的人,这些是是非非都没什么可在意的。
只是尘世一缕烟罢了。
后来,边晓芸与暗一在段无痕和苏寒的坟前浇了一壶烈酒。
入土即散,酒气漫天。
你们在上面没来得及拜堂喝交杯酒,在那边可不要忘了啊。
边晓芸在寒冬里搓着手,唇齿之间吐出白雾。暗一不说话,小心翼翼的将边晓芸的手纳进怀中取暖。
边晓芸笑了。
她看着最前面已经有些年头的墓碑——
段无痕段将军之墓。
旁边还有一行小字——
苏寒亦葬于此。
边晓芸伸出冻得通红的手指点了点段无痕的墓碑,话语温柔,
“你知不知道啊,他这么大个人了,做梦梦到你还会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