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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阳从密林的枝叶缝隙中透出来, 染上浅色金边。

    郁安已经在山脉里待了将近一个月,一个人,还有追风。

    阮音音每天都会用传讯符玉联系她, 生怕她哪天断联。

    明明很担心,但又不敢提晏寒萧半个字。

    他们所有人都认为, 晏寒萧潜伏在宗门好几年,欺骗最深、伤害最深的人,就是郁安。

    而她这么拼命修炼, 也是因为太伤心的宣泄方式。

    郁安没办法去解释, 那是她为了撇清关系、保护宗门,对外界的欺骗。

    她也不能告诉任何人,拼命修炼, 并且时常将那把神剑拿出来沟通领悟, 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去到幻海另一边,踏上万鬼窟,帮到他。

    浑身的衣裳已经被汗水和血色浸透, 郁安稍稍活动杀凶兽杀到浑身酸软的身子。

    舒展开后,拿起水壶喝水,仰头间, 她的目光看向暗蓝色天空上蕴着的大块红霞,柔和明丽,就像她心里怀揣的希望。

    即便朝夕相处的人现在不在身边, 但都有共同奋进的目标, 相互之间都在努力向对方靠拢。

    所以这每一日, 不管多累,对郁安来说,都是满怀期待的。

    大半壶水喝下, 嘴角淌出一丝水渍,她不在意的擦掉,仍仰头看着红霞里最后的那抹夕阳。

    光亮映在脸上,描摹出神仙玉骨般的轮廓。

    晏寒萧说他要夺回一切。

    关于他的事,很早之前在这片山脉密林里,两人坐在一起。

    夜色静谧,火光燃烧出轻细的噼啪声响。

    低缓好听的声音就像在讲着睡前故事,很轻松的语调。

    “我有个弟弟,天生体质弱。”

    “打小起不管他要什么,母亲都会想尽一切办法满足他。”

    “后来,弟弟想要我拥有的一切。”

    他好像一点都不难过,笑了笑。

    “包括我的命。”

    当时她只觉得,天底下怎么会有偏袒到这般狠心的母亲。

    她想安慰但又不会,只木讷憋出一句,“没事,有我在。”

    在浮屠秘境里,他同样轻描淡写,将过往浓缩成没有半点情绪的句子。

    “母亲剥离了我的王骨,给了弟弟,他成了新的王。”

    “在一剑洞穿、我奄奄一息时,将我丢进了万鬼窟。”

    “那里邪物肆虐,可以撕碎我的魂魄。”

    “不过,我还是活下来了,从白骨堆里爬了出来。”

    郁安想象不出剥离王骨的疼痛,也想象不出被至亲折磨抛弃的感受,更想象不出从死绝之地活着爬出来,到底经历了什么样的黑暗。

    她只觉得心疼。

    那天没说任何安慰的话,只是抱他的手臂更紧一些,希望他能感受到从她身上传递过去的温暖。

    天边最后一抹光亮隐没,郁安收回目光,寻了处潭水洗澡,换上干净衣裳后生起火堆。

    她暂时还没有回去的打算,想继续深入山脉。

    腰间的传讯符玉雷打不动在天黑之际亮起,郁安注入灵力,阮音音清甜的声音就倒豆子一样,一句接着一句。

    “师姐你还好吧?”

    “为什么带上追风,都不带我呢,明明我可以跟师姐一起历练。”

    “不过我在宗门里,倒也能帮忙掩护师姐。”

    “我刻意将师姐去山脉历练的消息隐瞒,现在那个烦人精,还有臭狐狸都安排下属在宗门前蹲守着。”

    “那个烦人精性子尤为冲动,要不是宗门护阵加强了,恐怕他都要偷溜进来找人了。”

    “男人都没一个好东西,他们以为自己现在有了追求师姐的机会,做梦吧。”

    郁安听着她叽叽喳喳的说,笑容不自觉爬到嘴角,时不时回上两句话。

    面前的火堆上架着烤兔子,香味飘散,追风趴在一边流口水。

    咬上一口,酥香流油,肉质鲜嫩。

    晏寒萧那套调料早就给她了,所以这烤肉,越来越像他做出来的味道。

    也是这时候,郁安才发现,他的许多习性早就渗透进她的生活里。

    在山脉历练将近五个月的时候,不知怎么的,还是被褚墨和裴宗给找过来了。

    “怎么哪都有你?”

    守了好几个月,且察觉到不能像以前那般悄无声息进到宗门,褚墨的耐性简直到了极限,他都准备硬闯了,却收到手下的汇报,人似乎是在山脉里,当即赶了过来。

    裴宗那双狐狸眼笑起来弯弯的,“当然该有我,小喽喽发现了你的动向,我是跟着你来的。”

    他说话慢条斯理的,却像要故意气死人一样。

    褚墨果然当即就炸了,冲过去扯住他,“她是我的,你给本少主滚开!”

    两个人很快拉拉扯扯。

    郁安觉得这一趟历练夯实的差不多,是时候回宗门闭关修炼了。

    她绕过两人,乘上追风就要走。

    “你这女人怎么回事,看不到我吗?”

    褚墨正扯乱裴宗那身华贵碍眼的装束,余光里就瞥见人要走,黑魔气瞬息拦在前面。

    裴宗没想到这魔族小子接受了传承之后,竟然实力大增。

    好不容易走了一个,本以为有机会了,哪想还有硬对手。

    当即不甘示弱的挤过去,“安安,数月不见,我很担心你,一直等着见到你,帮你从伤痛里走出来。”

    “人只要有了快乐,那些不高兴的很快就能忘掉的,这方面我擅长,带你入世游玩几个月,保你逍遥似仙。”

    郁安看着拦在跟前的两尊大佛,心说哪有什么伤痛,都是假的。

    她语调淡淡的,“你们别再费劲了,不管你们说什么、做什么,我都不会喜欢。”

    “找我的这个功夫,还不如回去睡觉有价值。”

    “你不能封闭自己,”裴宗很不赞同,“我知道受过伤害之后,很难再有信任。”

    “但我可以给出诚意,本座收集数千年的珍宝,全都给你。”

    他说完,自己都感动了。

    谁不知道他最喜爱珍宝,这么多年就像个貔貅,收集起来的珍稀玩意多到能填海。

    这么真挚的诚意,裴宗相信她能明白。

    “说完了吗,”郁安脸上甚至连点波动都没有,“一定要失去之后才觉得珍贵吗?”

    “可惜,现在不管你想拿什么来换,都换不回以前那份爱慕。”

    “我不喜欢你,”郁安看着裴宗说完,又转头看向褚墨,“还有你,不要再纠缠了,没用的。”

    两人石雕一样愣在那里。

    郁安抓住机会开溜,余光看到他们不可置信的神色,莫名愉悦。

    让你们有事没事跑来烦我。

    “是我的眼神还不够真挚吗?”裴宗没办法相信,他这样一个守财如貔貅的人,给出这样的承诺,竟然连一个被信任的机会都得不到。

    虽然他想的是只要敲开了信任这扇门,迟早能一点一点攻克对方。

    褚墨很不服气,想追上去问个清楚,但腿就像生了根一样。

    他没好气的瞪一眼裴宗,“你真没必要不厌其烦的纠缠,人家烦也要被你烦死。”

    现在这臭狐狸在,他追上去也没用,看来还是得想办法,哪怕是闯宗门被发现,也还是得有个单独相处的机会才行。

    裴宗深受打击,“她以前那么喜欢我,现在怎么连半点都不肯动摇。”

    “往后有点自知之明,离她远点!”褚墨不耐烦的丢下句话就要走。

    裴宗却是一下扑过去,新仇旧怨一起爆发,“小兔崽子,爷爷我忍你很久了!”

    褚墨这个暴脾气更是一点就着,毫不退让。

    强势打斗下,林木大片倒塌,各种野兽凶兽唰唰唰逃窜。

    没过多久两人又觉得术法打起来不够过瘾,开始抱在一起你一拳我一脚。

    到最后两个人都趴在地上了,妖族和魔族的小弟们才战战兢兢走出来,把他们拉开。

    郁安回到宗门见完惦念的几个人,天已经黑下来了。

    她舒舒服服泡了个汤池。

    几个月山脉里摸爬滚打的历练,不止风餐露宿,还受过很多次伤。

    但不得不说修仙的确是妙,灵气的吸纳冲刷,不管再怎么折腾,皮肤都能白皙到吹弹可破。

    受伤的地方也不用怕,灵丹妙药一抹,半点痕迹都不会留。

    换好衣裳到床榻上,熟悉的幽香让她感到安心。

    这是她特意找人多次调配后才制出的香薰,跟晏寒萧身上的气息很像。

    只有这样,她才能入睡。

    这一晚,郁安睡得并不安稳。

    后半夜的时候,向来警惕性很高的她察觉到动静,意识醒过来,却怎么也睁不开眼。

    她迷迷糊糊能听到外界的声音,追风凶狠低吼,但很快就诡异的安静了。

    不妙的感觉漫上心头,郁安试着探出精神力,却发现自己就像被困在一个黑房子里,四面都是高墙,她出不去,也什么都看不到。

    这种犹如梦魇的焦灼,叫她拼命想要冲出去,想要醒过来。

    陡然,身体一轻。

    郁安感觉到有人将她抱了起来,似乎还凑到耳边说了几句话。

    能听到,但她的意识也逐渐开始陷入沉睡,分辨不出到底在说什么,就像被拉了慢速的模糊音调,别说听清字,就连是男是女都听不出来。

    郁安醒来的时候,是在一张雕花大床上,帐幔一重重交叠。

    她快速坐起身,掀开锦被,身上的衣裳没被碰过,但身上那股无力感还在,软绵绵的,灵力也处于半封闭状态。

    撩开帷幔,整个房间很大很空,所有的窗都被封起来了,她看不到外面,外面的阳光也透不进来,连此时是何时都不可知。

    屋子里照明的夜明珠嵌在墙壁,一颗颗华贵无比,而顶上的那颗有人头大,罩了层浅色冰蓝的薄罩,将屋子映得虚虚渺渺。

    这里除了她,没有旁的人。

    郁安看着全然陌生的环境,无比确认一点,她被人绑走了。

    观察间赤脚踩在地面,没走上两步,屋门突然有了响动。

    郁安屏息躲至屏风后面,手中握紧匕首,等着那人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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