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虞和顾景舟见到淮娘时，淮娘正坐在院子里，手里拿着一个秀绷子，像是在绣帕子。
宁县令走过去，“淮娘。”
淮娘听到声音，便转过头来，看到宁县令，她便站起来，面上挂着柔和平淡的笑，“你今日怎么一大早过来了？”
楚虞和顾景舟跟在宁县令身后，便朝淮娘看过去。
已经四五十岁的淮娘，清瘦不少，看上去好像只剩下一把骨头，没有往日的风韵，但眉宇间多了心平气和与淡然，看上去更加温婉柔和。
算不上多么好看，但胜在气质。
“今日有故人来，说是想见见你，我就带他们来了。”
宁县令说着，介绍着他们双方认识一下，并且帮楚虞和顾景舟说明来意。
淮娘一听他们是来做什么的，面色一怔，脸上的血色迅速褪去干净。
她怔愣地看着楚虞和顾景舟，声音颤了一下，“你们……是为了秦素来找我？”
“并不仅仅是为了秦素，也为了你。”楚虞看着她，“等了这么多年，难道你不想知道方怀远是因何而死吗？”
淮娘颤抖了一下，“怀远……”她神色有些凄迷，“他，是怎么死的？”
这里没有外人，楚虞便直接开门见山。
“方怀远是被秦素杀了，但秦素是怎么死的，你知道吗？”
淮娘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瞳孔微微一缩。
楚虞蹙了一下眉，“你知道？”
顾景舟没什么表情。
“淮娘，你知道？！”宁县令错愕地望着淮娘。
淮娘白着脸，“知道，也不知道。”她缓了一口气，说道：“当年，怀远要去迎亲的时候，我很难过，但我觉得，也是一种解脱，三个人都可以因此解脱，挺好。怀远是一个好人，我希望他能娶一个更好的女人，而不是我这样的残花败柳。”
可是，当她说出，她希望方怀远和秦素将来能够好好过日子的时候，方怀远却很慌乱似的抱着她，跟她说：“淮娘，你不要这样，我娶她是权宜之计，你放心，她进不了我方家的大门，我要娶的女人，只有你。”
当时淮娘就预料到，可能会有事发生，她想劝方怀远。
方怀远却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接下来，方怀远以筹备迎亲为由，三天都没见她。
三天后，方怀远便带人提前去聿城迎亲。
“我当时隐隐就觉得，怀远要做什么，在方家小院里，等的心里十分不安，后来，没几天，怀远一个人回来了，带着伤，还带来了一个坏消息。”
楚虞望着淮娘，将话接过来，“那个坏消息就是，他们在大婚当日，遇上了土匪，那些人不仅杀了迎亲和送亲的人，还当着方怀远的面，欺辱了秦素——淮娘，你当时有没有觉得，这些消息很让你熟悉？”
淮娘眼圈红了起来，她捂着脸，重重地点头，“当时我听到这消息，我就知道，秦素的死，很有可能和怀远有关系。”
等到方怀远伤好一些的时候，淮娘去问过方怀远。
方怀远在她面前，承认的痛快。
“他，他只是想帮我报仇，可是……”淮娘捂着脸，痛哭起来。
方怀远只是想以牙还牙，为她报仇。
可是，却伤害了另外一个爱着他的，无辜的姑娘。
淮娘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没办法去怪方怀远，又觉得对不起秦素。
后来等方怀远伤好，听闻秦家父母因秦素的死而生病，淮娘就叫方怀远去看看他们，无论如何，都该去看一眼。
但她没想到，她这个举动，最后要了方怀远的命。
楚虞眉心一跳，“也就是说，当年方怀远去看望秦家父母，并不是他自己为了表面情谊，又或者是为了求心安而去，而是你让他去的？”
淮娘哽咽地点头，“我原本想，秦素死了，我终究活着，算到最后，是我们亏欠秦家比较多，我让怀远去看望秦家人，原本以为，可以宽慰一下秦家人，也算是我们扯平了。”
可是……
谁能想到，方怀远失踪在黑山岭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那件事之后，淮娘就常常在想，是不是她的错？
如果她不遇到方怀远，就不会发生这后面一系列的事情。
秦素也好，方怀远也好，秦家也好，方家也好，他们原本都应该平安喜乐的活着。
有那么一段时间，她想自尽，一了百了。
但，没找到方怀远的尸体，她就一直含着一丝期望，也许没过多久，方怀远就可以活着回来。
所以哪怕是被方家又扔回花楼，她仍旧坚持地活下来，只是想再见见方怀远。
哪怕一面都好。
“其实你应该早就预料到了，方怀远死了。”顾景舟淡淡地出声。
淮娘缓缓地坐下来，低着头，双肩拼命地颤抖着，“是……十七年了，他一直没回来，我就在想，他可能已经出事了……可为什么，连尸骨都找不到？”
只要一天没找到尸骨，她就一天欺骗着自己，方怀远会回来。
哪怕她早就想到，方怀远可能已经死了。
楚虞沉默片刻，“那你现在等到了，我可以告诉你，方怀远确实已经死了，死在秦素手里，也算是一报还一报。”
“一报还一报……”
淮娘呐呐地重复了一句，“是啊，一报还一报。我贪心，想和怀远在一起，得到了秦家的报复，怀远为我报复秦家，让秦家得到了报应，最后他也得到了报应……都是报应，都是报应……”
“淮娘，你别这样，你先稳一下。”
宁县令瞧见淮娘情绪不对，连忙给她倒了一杯热茶。
淮娘喝了两口，神情才稳定了一些，她抬头看向楚虞，“你们说，你们把秦素带来了，她想见我？”
楚虞盯着淮娘看，忽然看见，她面上浮现出一抹浓厚的死气。
楚虞不由一顿，不知道该不该让淮娘见过秦素。
她总觉得，淮娘要是见了秦素，可能会出什么事情。
就在楚虞迟疑的时候，淮娘缓缓站起身来，“她在哪里？我也想见她。”
楚虞静默片刻，拿出灵符，将秦素的残魂放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