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人抿着唇角，面色沉了沉。
楚虞看到他在思考，和顾景舟对视一眼，让林大人自己去想。
林大人其实这个人，最多是有些贪财，小错有，但大错也没犯过，帮钱万海度过这次难关，是他唯一一次做这么出格的事情。
毕竟，他上面还有个刚直不阿的父亲看着，他也做不出来太出格的事情。
楚虞看在里正帮她们一家多次的份上，愿意给林大人一个改过的机会。
如若林大人，还不能够改过自新，那她只能用一些极端的办法了。
林县令嗫喏着，像是在沉思，一时半会儿并没有回答。
正当县衙后堂内，陷入一片沉默时，外头却传来一道沉稳苍老的声音。
“玉儿丫头说的对，大家都是有妻女之人，易地而处，就不该放纵钱万海这样的人。”
楚虞和顾景舟闻言，齐齐转过头，朝外看过去。
就见里正拄着拐杖，蹒跚着，一步步从后院里走进来。
“父亲，你怎么来了？！”
看到亲爹，林县令顿时有些紧张起来。
自己的爹，是什么脾气，林县令是知道的。
虽说有一个刚直不阿的爹，但不是说，所有儿子都会继承长辈的品格，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加上林县令一直在外求学，他坚信水至清则无鱼，凡事不可走向一种极端，想在官场上混，就得懂得一些取舍。
是以，林县令并未完全长成自己父亲期待的模样。
但是，里正是个很严厉的父亲，以往看不惯林县令的时候，甚至不惜大打出手，教训过林县令。
父子俩的关系，就有些微妙。
那毕竟是自己的爹，林县令还是有些惧怕里正的，又烦里正随意插手自己的公务。
他每次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的父亲。
里正闻言，朝林县令看过来，冷哼一声，“若我还不过来，都不知道，你竟然要帮钱万海，做这些丧尽天良，草菅人命的事情！”
“我……”
林县令被说的心虚。
顾景舟上前扶住里正，“伯父怎么过来了？你年岁大了，这件事就别插手了。”
里正瞪了林县令一眼，“年纪再大，我也是他爹，当爹的，自然得管教自己这不成器的儿子！”他猛地将拐杖往地上杵了杵，砰砰作响。
每一下，都像是敲在林县令的脸上。
林县令面上说不出来有多尴尬，“爹……”
里正骤然打断，“别叫我爹！今天这事儿，我已经知道了，你要是还敢包庇钱万海，我就写一纸诉状，把你和钱万海，一块告到府衙去，我就不信了，全天下还没有说理的地方！”
里正看不见珍儿等人，在外头时，却也听见林县令和楚虞的话，知道林县令要做什么，他气得抓狂，这才没忍住，走了进来。
珍儿等人，听到里正这话，十分感激地看着里正。
林县令心里一抖，知道自己的爹，不是说着玩的，里正是真的，说得出做得到。
这件事，要是没个圆满的解决，亲爹肯定把他告到府衙去，到时候别说官职不保，他这条命估计都难保。
只是，他之前答应过钱万海，这就有点……
楚虞瞥了林县令一眼，“林大人，不管你之前答应什么，总归还没有兑现，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林县令闻言，惊悚地看向楚虞。
没想到自己想什么，这小丫头竟然都看得穿。
对上楚虞那清冽的眸子，他有些心虚地飞快低下头来。
说实在的，他一向是和钱万海勾结在一起的，从钱万海那也得到过不少好处。
相对来说，钱万海自然也有他的把柄。
不过他做事还算有分寸，只是帮钱万海遮掩一些小事，那些把柄也不算什么大事。
思及此，林县令挠了挠脸皮，终于有了决断。
“爹，这件事你就别管了，我是县令，我还能包庇杀人疑犯不成？我会妥善处理这件事，按律判处的。”
这就算一个承诺。
里正气顺了一些，“这就好，如若让我知道，你又去帮钱万海脱罪，我告诉你，你老子我是真敢把你告上府衙的，大不了老子就当没你这个儿子！”
语毕，里正哼了一声，拍了拍顾景舟的手背，便自个儿转身走出去。
林县令看着自家老爹的背影，一脸菜色。
没成想自己一把年纪了，还被老爹拿捏的死死的。
楚虞看穿他的心思，淡声道：“幸好有里正在，他是积德行善之人，一辈子做过不少好事，积累的阴德才保住了林大人你。否则，以林大人你的所作所为，难道当真不会有报应二字出现吗？林大人，我劝你一句，作为地方父母官，哪怕不是为了百姓，只是为了你的孩子们，也请林大人积德行善，多做好事，以免将来，遗害子孙，到时候真是祖上无德了。”
语毕，楚虞朝林县令微微欠了一礼，将珍儿等人收回灵符，便转身走人。
顾景舟从头到尾，看都没看林县令，见楚虞走了，便直接走人，理都不曾理会林县令。
林县令呆了一呆，想着刚才眼前的那些鬼，他不由打了个颤。
明明才是初秋，还不算冷，他却好像掉进冰窖里一样。
楚虞那话，就差明白直说：他做的孽，会报应到子孙身上。
林县令以前从不信鬼神之说，可今天亲眼瞧见那些少女，那一个个都不是人，明摆着是鬼，现在容不得他不信楚虞的话。
他抿了抿唇，双眼有些涣散无神。
……
楚虞和顾景舟离开县衙后，便去了市集，打算买些东西再回家。
顾景舟跟在楚虞身边，看她买了一些菜，才问道：“那些女子，你想如何处理？”
楚虞走到一处买糖炒栗子的摊位，一边让掌柜称一些，一边回答道：“等钱万海的事情，有了定论，彻底解决之后，我会送她们回家，去完成心愿。”
顾景舟微微颔首，又道：“届时我陪你去，婶子不会同意你一个人出远门的。”
楚虞：“……”
好像也是。
想一下张桂芬对她的担忧，楚虞没再说话，默认让顾景舟跟同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