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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姥姥一愣, 脑子有些拐不过来弯地看向她:“鹭鹭,你什么意思?”

    屠鹭深吸一口气:“很多事我也没有想明白。但是我相信一切都不是那么简单。我必须要接着调查下去。明天早上我就回c市,如果有机会的话还会回a市, 您在家好好待着, 等我回来。”

    姥姥含着泪点头:“你想干什么就去干吧, 只要记得回来就行……”

    第二天一早, 屠鹭就带着李秀回到了c市,回到那个清净的小院子, 她这一次回来完全是不同的心情。

    其实早就在姥姥说起这个街的时候, 她就应该想到这里有什么不对劲。但是那时候的她怎么会想到, 二十多年前她母亲上大学的时候就住在这个院子里, 她走过的每一块石板都是母亲走过的路, 她摸到的每一件家具都是母亲碰过的家具。

    想到这里,似乎这一里的每一寸土地都变得有温度起来。

    推开木门, 看着昏黄的阳光下似乎回溯时光的院子,她陷入了恍惚。

    似乎冥冥之中自有注定,否则她为什么会和母亲看上了同一个院子?也许是母亲的保佑让她能碰上这些温馨的巧合吧。但她希望在天上的母亲能够更加保佑她, 让她再快一点找到真相。

    正失神的时候, 隔壁突然传来淡淡的声音:“回来了?”

    屠鹭回神,听出是张文生教授的声音。对于这个性格古怪的老头,她以前只是以为对方是一个有个性的普通教授,但自从猜测对方可能是自己父亲的老师, 她对对方的看法顿时就变了。

    不仅对方的形象在她眼里变得高大可爱了不少, 还变成一个承载着过去记忆的巨大宝藏。她对于的父亲的印象全都在姥姥的嘴里,这次张教授正巧住在她的隔壁,她可不会放过他。

    “回来了。”屠鹭回答。拎着一小袋姥姥送的土特产去了隔壁:“张教授。”

    张文生转过头,声音不咸不淡:“刚回来怎么就过来了?”

    自从上次屠鹭给他看过画, 两人也没少交流。这老头脾气古怪,对屠鹭这样平静地说话,已经算是态度很不错了。

    屠鹭把东西放在桌上:“给您送东西,这都是我从乡下带来的。”

    张文生的眼睛一直盯在报纸上,半分都没有移开:“放那儿吧。”

    他的脾气耿直,倒也不推辞。

    屠鹭放下东西,却没有走。

    老头抬眼:“怎么,你还有事?这次还想问我关于绘画的什么?”

    屠鹭坐在对面,拿起桌上的茶壶殷勤地给他倒了一杯茶:“张教授,您以前是不是有个学生……叫贺飞?”

    说完,她屏住呼吸,等待答案。

    张文生点了一下头:“怎么突然问起他了?”

    得到肯定的答案,屠鹭心情复杂地松了一口气:“每次和您谈起书法绘画,我发现您总是谈起他的名字,我自然会好奇。”

    张文生摘下眼镜,视线因为陷入回忆而变得迷蒙:“我总是提起他,不仅是因为你们绘画的风格相似,更是因为他确实很优秀。只可惜……英年早逝。”

    屠鹭的喉咙发紧,声音沙哑:“他……是不是被烧死的?”

    张文生突然皱眉:“你怎么知道?”

    屠鹭低下头,掩去眼中的思绪:“……我这次回老家,突然发现隔壁的邻居就姓贺,又叫贺飞,所以就想起来您说的那个人。想着可能是个巧合,所以就随便问问。”

    张文生叹了一口气:“怪不得你今天突然过来……他确实是被烧死的。当时的贺飞是我的得意门生,他虽然身体不好但脑袋聪明,在学校里数一数二。如果他只是智商高我还不会看中他,最重要的是……”

    张文生看向她,脸上还带着得意与唏嘘:“他很有情怀,也很有想法。不舍传统,不惧未来,这才是我想要培养的学生,我甚至曾经想过把我的衣钵传给他。”

    “只可惜……”张文生的呼吸微微颤抖:“只可惜他死于一场意外。他太年轻了、太年轻了,甚至连婚都没来得及结就被死神带走了……”

    屠鹭的眼角也微红:“您这样说,是因为他身边已经有了女朋友吗?”

    张文生按了按眼角,不说话。

    屠鹭问:“您怎么不说话?”

    张文生摆摆手:“那是他的私事,我没啥好说的。”

    说着,站起来走向屋子:“时间不早了,你赶紧回去吧。”

    屠鹭也跟着站起来,走上前几步:“他的女朋友是不是姓屠?”

    张文生的脚步一停,猛地回头看她:“你怎么知道?”

    屠鹭咧出一个复杂的苦笑:“您忘了,我也姓屠。”

    老头子如遭雷击,这才恍然发现她的眉眼和那个努力倔强的学生有多么相似。他抖着唇瞪大眼:“你到底是谁?”

    屠鹭不答反问:“在我回答您以前,能不能请您先回答我一个问题……您对您口中那个‘姓屠的’闭口不谈,是因为讨厌她吗?以至于连她的名字都不愿提起?”

    张文生的胡子一抖:“讨厌?你竟然说我在讨厌她?”他走上前抬起手,重重地在桌面上拍了三下:“我那是恨铁不成钢!”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对着惊讶的屠鹭脸红脖子粗:“我当初培养她,花了不下于贺飞的心力。她与贺飞都是我的得意学生,都是不分上下的优秀!你知道我是有多么喜欢这个比贺飞还要倔强还要有主意,且脾气最像我的学生吗?”

    张文生转过头,眼角发红:“甚至在知道他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我格外欣慰。他们两个是我的得意门生,在我心里除了他们彼此谁也配不上彼此。哪想到贺飞死了之后,我以为她能带着贺飞的志向继续与我献身科学,但她却……”

    “但她却马上嫁给了别人……”屠鹭喃喃。

    张文生深吸一口气:“那不是主要原因!我老头子虽然古板,但并不是固执。我接受她的选择。但她千不该万不该中途退学!”

    张文生把桌子拍得哐哐直响:“她和贺飞是我最得意的门生啊!贺飞死了她却退学嫁人,你让我如何接受!?”

    屠鹭的嗓子沙哑:“也许她有苦衷呢?”

    “有什么苦衷值得她放弃学业?”

    “不知道她当时已经有了我这个理由够不够?”屠鹭目光坚定。

    张文生看着她,猛地瞪大眼。

    和张文生聊到半夜,屠鹭更加了解了自己的父母。母亲比她想象中的更加倔强,父亲则更加温和。两人一冷一热,怪不得张文生说他们两个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她把自己的身世挑着捡着说了,张文生听罢很久都没有说话,只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兜兜转转,她又回到了母亲住过的院子,找到了父母曾经的老师,谁又不说命运弄人呢?

    半夜,屠鹭睡不着打开手机。

    翻了一下朋友圈,萧靳言更新还是好久之前了,而且他这个人寡言,这种风格甚至延续到了朋友圈,一般只发一张图片,图片里要么是一杯咖啡要么就是那只杂毛小狗。

    就算发文字,连标点符号都带着冷冰冰的意味。

    陆章发了一张书法,风格与以往不大相同,看起来暗藏锋芒。屠鹭暗道也不知道谁惹他了,下了这么大的力气。

    往下翻,看到江景发了一张大厦的夜景,她仔细一看,这不是a市的大厦吗?

    他怎么在a市?

    指尖在江景的头像上悬了一下,还是没有点下去。

    她有预感,如果她跟江景搭了话,那么以对方的性格她这一晚上就不用睡了。

    她放下手机,想着自己在香城的那个夜晚。站在阳台上,孤寂像是冷风穿过她的胸膛。而如今不过短短一个多月,她的心神就被数不清的高定单子和父母的谜团占据,再也分不出心思想其它了。

    看来人还是得忙起来,再多的儿女情长在生活面前都是矫情的散沙。

    要努力赚钱,尽快查出真相。

    睡着之前,屠鹭这样勉励自己。

    第二天一早,张文生难得踏进她们这个院,然后交给她一张画。说是贺飞画的。她是贺飞的女儿,有权利继承这幅画。

    屠鹭展开,发现是一只用五彩的颜料寥寥几笔画出的飞鹤。

    一般画这样的古画,大体会用水墨描绘,但这种几笔用彩色颜料画下来的飞鹤毫不艳俗,反而颇有灵气。

    屠鹭小心地放在箱子里,刚想找什么给那个嘴硬心软的老头回礼,李秀就突然慌张地跑进屋:“妹子!陆教授来了!”

    屠鹭一愣,一转头就看到陆章缓缓走过来。

    她问:“你怎么过来了?”

    陆章道:“你请病假太多了,我这个当老师的必须要‘家访’。”

    屠鹭翻了个白眼:“你才教我几节课就敢称我为老师?而且你还追到我家去了,我什么情况你还不知道?”

    陆章一笑,只是这笑容未达眼底。

    屠鹭让他坐下,然后准备去隔壁送东西。陆章让她稍后再去,他坐坐就走。

    屠鹭坐在他对面,闻言哭笑不得:“那你就见我这么短的时间,还折腾这么一趟干什么?”

    陆章抬眼看她,眼中带着旁人看不懂的情绪:“我怕你分给我的时间不够,我只能一点一点地争取。”

    屠鹭总觉得他今天有点怪,但是陆章哪天不怪,一句话偏偏要带着十个弯,让人想破脑袋都想不出来。

    她是个很珍惜脑袋的人,干脆懒得想:“那你已经看到我了,该回去了吧。”

    陆章倒了一杯茶,茶水在微凉的空气下飘着热气,氤氲了他的眼底:“怎么这么快就赶我回去,你很忙吗?”

    屠鹭道:“当然忙。你每天忙工作,我当然也要忙工作。”

    陆章道:“忙到这一点时间都不给我?”

    “不给。”屠鹭站起来:“忙工作的时候我不希望我分心。我也不希望我在设计的时候受到你的干扰。”

    茶水的水面一抖,陆章垂下长睫道:“这世上不是非黑即白,谁说工作的时候不能掺杂一点感情。”

    屠鹭觉得他今天的态度有些奇怪,和以往绕着她的思绪相比,有些直白和咄咄逼人。她下意识地道:“这句话你该对以前的你说。”

    一瞬间,茶杯里的水溢了出来,烫得陆章的指尖通红。

    分手之前,但凡他能顾及一点感情,就不会与她分开,也不会在今天这么苦痛而又纠结地试探她的心意。

    他抬起头看向屠鹭,眸光颤动。

    屠鹭避开他的视线,刚想说什么突然灵光一闪,猛地冲回屋内打开那个卷轴。

    纸上的彩鹤栩栩如生。

    非黑即白……

    飞鹤非墨。

    非墨……即白。

    贺飞——

    白?!

    作者有话要说:  一会捉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