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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公子站起身来,拍了拍手,笑道:“真伤脑筋,我一向懂得怜香惜玉,只怕下不去这个手。”话音刚落,洞中便钻出几个束衣奴才。平公子吩咐道:“将他们给我抬进去了!”一众家丁应道:“是!”上官耀华突感身子一轻,双肩却是极痛,被众人大力扳扭着,身子颠颠簸簸,经一轮翻天覆地,雨水滂沱,震动终于止歇。眼上布条“唰”一下被人抽去,骤然射入的光亮晃花了眼。面前几道各色光线交替,明暗互异,引得人头晕眼花。众家丁各自退开,垂手侍立。平公子上前几步,道:“你二人先在此地等着,待我去换一身衣服,就带你们去见家父。”上官耀华恼道:“什么东西!你是什么打算,直接给老子说出来便是,且看我乐不乐意应你,却来弄什么玄虚?又不是大姑娘,换什么衣服了?”

    平公子不去理他,向一旁家丁道:“给我好生伺候着。这二位都是贵客,谁要是有半点委屈了他们,给我知道,必将重重责罚。”轻盈的一个转身,径自离去。

    上官耀华还正生着闷气,身旁的南宫雪低垂着头,手指在衣上轻轻搅扭。见四周家丁各自退得远了,却仍若有若无的形成个包围圈。看来并无意偷听二人谈话,唯一的职责仅是防止他们逃跑。壮着胆子拉了拉上官耀华衣袖,低声道:“对不起,前些天都是我不好,不该不相信你……误会你了。”这还是她第一回如此服软。

    上官耀华冷哼一声,没几分好气地抬眼看她,心里对这个愚昧的笨女人不是不恼,道:“无所谓啊,反正我天生就是个给人糟践的胚子,哪有资格生气?”向来人越是如此说,倒越显气得厉害。南宫雪满心愧疚,小声辩解道:“不是的,你好得很。我才是一个……只会添麻烦的惹祸精……”上官耀华叹一口气,对她又生出几分怜惜,道:“别骂你自己。是你太过单纯,对身边的任何人,都宁可看到他们身上美好的一面。即使你的江湖经验远胜于我,但对人性的丑恶,你根本不懂。那平家小子正是利用着你的善良,来欺骗你。我承认,他太出彩,看到他在你身边,的确压力极大。但我不会无缘无故,来说旁人坏话,我没有那么卑鄙。还有一事,我说那群杀手全是给他招来的,你信不信?”

    南宫雪吃了一惊,道:“找人来暗杀自己?那……那却是为了什么?”上官耀华道:“恐怕是那一日,他躲在马车外,偷听到咱们的说话,便将计就计,好让你对我心生猜疑。之所以费力离间,那是为了引生嫌隙,好分散击破。”

    南宫雪道:“是了,现在我都相信你的话。唉,但咱们下一步却该如何是好?他直承姓平,我却未能料到,他就是四大家族中的平家公子……”上官耀华冷笑道:“那也怪不得你。天下间平姓者众多,谁成想他还有如此之大来头?”南宫雪沉吟道:“不过若是四大家族,想必他们只为邀客,而无任何恶意,只是那位公子请人的方式,有些特别罢了……”上官耀华道:“怎么,你还在坚持着你的人性本善理论,觉得四大家族就一定是正义的化身?他们脱于世外,亦正亦邪,不论向任何一边靠拢,都不是全无可能。眼下既与七煞魔头勾结,那就是咱们的敌人。”

    南宫雪仍觉忧心忡忡,因原翼之故,她对于四大家族的印象,基本便是维系在他身上。以为这家族中人都是神秘高人,骨子里却有一副古道热肠。她曾辗转得知,一年前自己给七煞圣君掳去,李亦杰之所以能及时赶到,还要多亏原庄主查明她下落。虽说是原翼以牺牲自由为代价,最终却仍然得到了他的宽恕,这份契约也未成形。实不愿相信这古老家族竟会同新兴盛的魔教有何牵扯。但她吃过一次亏,不愿再来质疑上官耀华判断。另一方面,平家在江南一带为小姐招亲,各地间流传得沸沸扬扬,怎会突然撤回山庄,暗地里下了这一番部署?那也是个令人不解之处。迟疑道:“平公子要是有心害我们,这一路上,他有许多次机会,均可制咱们于死地。但他却始终深藏不露,直至此时,也并未真正为难过我们。或许,他们所要的,还不是如此简单——”

    正说着话,有个家丁大步走来,在她背上一搡,喝道:“废话少说!平庄主有请!”上官耀华恼道:“吵什么?我们自己会走。”另有两名家丁上前带路,这庄中地板都是五颜六色的贝壳,远观雅致,然等当真踏在其上,摇摇晃晃,滑不留足,似乎每一步都要跌了下去。但偏生处处都是贝壳,跌无可跌。几位家丁走得惯了,人人神色冷定,只苦了背后跟着的两只小雏儿。

    到了处宽敞平台,台上俏立着一个身穿翠绿色衣衫的少女。衣角泛起层层莲叶般翻卷的丝边,领口开得极低,隐见莹白肌肤,春光乍现。肩头前后各拖出一瓣长长叶片,时而翘起,时而服服帖帖的垂在身上,拖出些稀稀落落的流苏。衣袖仅到半端而止,露出两条无遮无掩的手臂来,腕上戴着两个翠玉镯子。腰间系着条丝绡绸带,四面都镶满了水晶打造出的玉屏。下端着一条及膝长裙,边角卷褶,当中镶有不少碎钻拼就的雪花。额头以一排斜斜的蓬发遮掩,两侧刘海垂到双颊,下端松松的打着几个卷,柔顺披下。后脑盘起个发髻,几根簪子插在双侧,最顶端一根还能看到钗头的一颗硕大珍珠。样貌极是妩媚,冲着两人一笑,道:“二位久等了,我带你们去见庄主。”

    上官耀华只觉她看来十分眼熟,一时半刻,却又辨识不出。但自穿着而视,在庄中身份绝非等闲。脚步木然的随着她移动,还不忘发问:“喂,你是什么人?平公子呢?那个胆小鬼,怎地不敢出来见我?我们与平庄主素不相识,他老人家寻我们,却有何事?”那女子头也不回,答道:“等你们见到了他,自然就知道。”上官耀华便再有话想问,给她一句堵回,也再问不出口了。而同性间互起妒意,即连南宫雪也不能免俗。看了那女子超凡脱俗的面容,一时间只感自惭形秽。仿佛在她面前多说一句话,都是自取其辱。

    三人一路前行,四周景物看得多了,也是大致相同,没什么值得欣赏之处。稍过不久,在一座大厅前停下。这厅堂可说是格外华丽,几乎将庄中的一切奢华之物尽用在此。墙壁上的各般珍珠玉石尚不去说,单是居中一张宝座,便是全以白银打造。一位双颊深陷,面容枯槁的中年人坐于其上。那椅背顶端盖着一块红布,上端以金漆锈了条张牙舞爪的龙形图案,模样栩栩如生,极是壮观。上官耀华曾亲眼见过皇宫中的龙椅,此时却也觉尚无眼前气势。南宫雪更是目瞪口呆,两人惊怔许久,一时都是讷讷无言。

    那女子款步上前,微笑叫了声:“爹爹。”两人均知那中年人必是平庄主,却未料到这女子却是他的女儿,也即是那位公开选婿的平家小姐。南宫雪心中暗道:“她的眼神、举手投足,无一不会勾人,怕是任何一个男人都抵受不住。师兄算不得自制力如何强劲,这位姑娘简直比沈世韵还美,只怕他……哼,这见异思迁,是迁定了的。”如此一想,心里都时酸溜溜的。

    那平庄主淡淡一笑,道:“瑜儿回来了?你这孩子,当真是越大越不由爹,怎地去了这许久?中原真有那么好玩,吸引着你们前仆后继?”那女子笑道:“好险,好险,幸亏女儿也没给咱们平家丢脸,不输给翼表哥。您要的人,女儿都给您带回来了,怎样呢,用不用验明正身?”

    上官耀华不耐听他父女客套,冷冷打断道:“您就是那位平庄主了,是不是?到底有何事,非赶着亲口与我们说不可?你久居方外,大概从没听过世间规矩。现在我就来告诉你,纵然是相请邀客,但强违他人意愿,以诸般诡计手段迫人屈从,简直无礼已极。我不知这是你的意思,还是下属自作主张?无论如何,你纵容家人,做出这等荒诞无耻之事,与您这一代宗师身份,不大相符罢?”

    南宫雪面色微微一变,还想阻止他如此放肆。平庄主冷哼道:“现在的年轻人,都是愈发不懂规矩。如此与长辈讲话,这就是你的礼教?”上官耀华道:“我管不着什么礼教,总而言之,你的善意,也要考虑旁人接不接受。敢问贵庄平公子到哪里去啦?他是你的令郎罢?哼,当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上梁不正下梁歪!从方才开始,就一直不见他,难道自知心虚,躲着不敢见人?刚才不是还嚣张得很么?你敢不敢叫他出来,同我当面对质!”

    平庄主微微一怔,随即放声大笑,向身旁那女子道:“怎么着,瑜儿,看来他们几个,还蒙在鼓里啊?”那女子也附和着格格娇笑,随即蹙转身子,面对着上官耀华,笑道:“我名叫平若瑜,是这平家庄中的千金小姐。承王爷,你再叫我一声‘平公子’来听听?”

    平庄主淡淡道:“别玩了。爹要的只是李亦杰的未婚妻子,你带他来做什么?我们四大家族与官府,可从没什么往来。这个规矩,也不能坏在了爹手中。”平若瑜道:“那有何妨?就算要破坏规矩,咱们也算不得先例,不是还有翼表哥给你做后盾么?嘻嘻,女儿早就说了,他很是可爱。这庄中终日闷乏,都快叫人无聊死啦。我特地带他来,便是给您凑凑趣,讨些乐子。”平庄主道:“你这小丫头,说话没半分正形儿。跟翼儿那小子混得久了,倒连你这半大女孩子也来学他,混不出个正经。”平若瑜道:“爹,翼表哥难道不好么?一年前他初在中原出道,也是个名头响遍四野的人物。后来回到山庄,极得原伯父疼爱,甚至连伯伯自身的性子,都随着他转变啦……咳咳,女儿不做别的,就要做翼表哥第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