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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心……爸, 我的心脏好痛啊……”

    “不,这不是我的心!”

    “我的心呢?我的心呢?!”

    昏暗的房间中,有痛吟声响起, 渐渐变成尖锐疯狂的呼喊,这声音叫着,嚎着,仿佛在遍地碎玻璃中打滚般痛楚, 又像是同时有千万道回声在应和。

    千万道回声回荡在房间中。

    “——我的心呢?!”

    老城区的房子都已经很旧了,隔音效果并不好,尖锐疯狂的呼喊声隐隐从门缝中传出, 不多时,房门被拍得震天响。

    一个穿着灰色工装裤的中年男人悄悄走到门边。他头发灰白, 额间隐现皱纹,整张脸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还要大了十岁不止,显得苍老而疲惫。

    他佝偻着腰,从猫眼里警惕地往外望, 声音带着几分不安:“……谁啊?”

    “开门!嚎什么嚎!大白天的你家里这是闹鬼呢!看个恐怖片都不知道声音放小点,把我弟弟都吓哭了你知不知道?!”蛮横的女声在门外响了起来, 同时对方还用力拍击着大门,显出十足的泼辣,“听到没有?给我开门!!!”

    房门被小心翼翼地打开了, 一张憨厚中带着几分老气的脸从门后探出。

    他都没看人,就连忙弯腰鞠躬,连声道:“对不住啊, 实在对不住,给您添麻烦了。”

    “哼!现在知道道歉,早干嘛去了?”

    女人的声音不依不饶, 传入耳中让人说不出的生气。

    深深弯着腰的王顺顿了顿,一手握在身侧,捏成了拳头,随即抬起头来。

    面前是一位横眉竖目的年轻女子。

    这年轻女子一身红色连衣裙,凤目凌厉,盛气逼人,一眼看上去就极为讨厌,让人心里没来由的不爽。

    她冷冷打量着面前的中年男子。

    根据现有线索推测,这三个人嫌疑最大的就是这个人——王顺,男,46岁。脑海中仿佛又响起了青年冷冷淡淡的声音,透着天经地义般的笃定。

    男子在她的视线中局促不安地低着头,露出了鬓角灰白的发丝。

    看起来很谦卑,很老实。

    年轻女子的目光愈发犀利了。

    她脑海中回忆着一路而来几人的讨论。

    咦,这个人?

    怎么了吗?

    还记得吗?23号第一个遇害的被害者,那个被夺走了心脏的人——刚才我查到一个特别的消息,是他的邻居说的:这个王顺有一个先天性心脏病的儿子,之前就几度病危,据说本来找到了适配的心脏,都准备动手术了,结果对方又反悔了。为了节省住院费,这对父子又搬回了家里去住,听说他儿子很久不出门了,说不定就要病死了。

    先天性心脏病……哈。

    年轻女子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他,开口又是冷言冷语:“道歉一点都不诚恳……”

    好讨厌啊!真的好讨厌!人怎么能讨厌到这个地步?这世界上怎么会存在这么讨厌的人?这样的人就不该存在!

    莫名的恶意在心中酝酿,王顺的拳头逐渐握紧,他的眼神中喷起了怒火,再次低下头,嘴上扯开一抹苦涩的笑容,伸手像是要从口袋里掏钱:

    “实在不好意思,我给您赔罪……”

    唰——!

    一只手毫无征兆地出现,洞穿了年轻女子的胸口,但伤口处却没有半点鲜血流出,她错愕地抬头,出现在视线中的就是一张极其凶狠、极其扭曲的面孔。

    一扫之前的憨厚与老实。

    王顺一把收回手,手中捧着一颗鲜活的心脏,理都没理倒地不起的年轻女子。

    他笑了起来,就要回身进门,喃喃念着:“心脏,送上门的心脏!儿子,你有心了!你又有心了!”

    但下一瞬,他手中的心脏“砰”的化作烟雾炸散,王顺的脸色一瞬间由喜转怒,变得分外扭曲,仿佛有某种怪物在他的脸上苏醒了过来。

    一只手突然抓住了他的脚腕,那力道如同钢铁一般,让他动弹不得。

    顺着那只手看去,地上年轻女子的尸体不知何时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躺在地上的少年和他手边的人偶。

    这是从特事局带出的变性人偶。

    随身携带将会改变性别,死亡一次后恢复本来性别。后遗症则是,此后一个星期身上还会残留属于异性的爱好。比如忍不住喜欢穿裙子,忍不住想涂口红。

    使用次数越多,后遗症越严重。强烈建议一个人不要使用超过三次。

    除此之外,白池身上还有一件封印物。被称作引恨者。只要不断开口说话,就能拉仇恨,越来越深地激起对方对自己的厌恶,这也是王顺如此不理智地在自己家门口对他出手的原因。

    ——这就是几人商量好选择的试探。以女装大佬白池为诱饵,通过引恨者吸引王顺违背理智出手,试探他究竟是普通人还是封印物持有者。

    “嘶——你果然有问题!”

    白池咧嘴露出一口白牙,看似柔弱的手掌已经牢牢抓住了王顺的脚腕,中指上戴着一枚铁指环——巨力指环。

    王顺顿时动弹不得,神色惊怒。

    “嘿嘿,没想到吧?”

    忍不住给自己之前的演技点了个赞,白池笑的得意,心中暗道:“这么简单就搞定了,早知道就不听他们的鬼话女装了。真是信了他们的邪!突然感觉我一个人就能解决……”

    “你是谁?你也有特殊力量?是冲着我的神手来的吗?”王顺被他禁锢在原地动弹不得,脸色渐渐狰狞。见白池不回答,他猛然抬起右手,一层水流般的无形波动在表面流淌而过,看上去似乎套着一只透明的手套,嘴上喃喃着,“不管你是谁,死了就什么都解决了!”

    他喉咙中发出了几声古怪的声响,脸孔扭曲,凭空曲张五指,向下抓来!

    一瞬间,白池的灵性直觉疯狂示警,仿佛有什么东西就要被人从体内扯出来。

    方才的得意一下子消失无踪,他一边就地翻滚,一边高声开启队友召唤术:“啊啊啊爸爸们救我啊!”

    砰!

    一个泡泡突然在白池面前撑开,如同结界一般隔绝了中年男子的视线,也阻断了那只手套的隔空抓取。

    踏在滑板上的少女凭空落下来,随后抄起滑板,向着中年男子拍去,一击正中对方的脸,将人一下子打翻在地。然后是一只手直接抓在了对方戴着手套的右手上,就要将手套剥离。

    王顺先是错愕,接着狂喜。

    竟然还有蠢货敢用肉·体接触他的神手?

    他反手握紧,一拉。

    一瞬间,安妙妙手腕一痛,整只手就要脱离她的躯体,她暗呼大意了:

    “不好!”

    却在此时,一阵清凉的水汽突然从上方喷过来,精准地喷在了她的手腕上。

    刚刚拉到一半的王顺顿住了。

    一坨不可名状之物被他套着手套的右手抓在手中,诡异奇怪的线条不断在他手中扭曲着,灵性直觉过低的他一下子遭到了前所未有的理智冲击。

    按理来说,这正是对付他的最好时机。

    但就在他面前的安妙妙这时也懵了。

    她迷茫地望着自己手腕上那一团不可名状之物,心灵遭到前所未有的考验。

    ……这里本来应该是什么东西来着?为什么她的胳膊上会长出这样一坨奇怪的不可描述之物?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啊!!!

    安妙妙整个人都呆滞了。

    无论是躺在地上的白池,还是紧随安妙妙后面出现的楚况,视线都不由自主地被那一坨不可名状之物吸引过去,然后就纷纷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惑,与不可名状之恐惧中,一个比一个呆懵。

    “唉——”

    一声叹息突然响起。

    一道人影如同轻飘飘的纸张一般从上方飘然直下,手心中闪烁着一抹寒芒。

    【给你们机会,你们都不中用啊。】

    系统999的机械声欢快地开口充当旁白:【敌军和友军同时陷入了不可名状之震慑中,真正的主角终于登场,发出了一声独孤求败的叹息……】

    “嗯?”

    无形的精神力之手敲在小光球上,难得皮一次的系统999一秒跪了:【爸爸我错了——呸,是宿主我错了!!!】

    ……QAQ差点就被白池给带歪了。

    喷雾剂的效果要说很强大,其实没有半点杀伤力,也不能改变被喷雾剂覆盖之物真正的本质;但要说很弱小,在这种时候,一瞬间的精神冲击就能给己方制造机会——只可惜这是敌我不分的。

    好在原不为丝毫不受影响,趁着这一瞬间对其他人造成的大范围精神震慑,他身形飘然而至,手心中抖出了一柄小巧的折纸刀,顺着下降的冲力挥出。

    ——绝对锋利的折纸刀。

    手起刀落。

    嘶——

    仿佛划开一张纸那样轻描淡写。

    大坨大坨的不可名状物充斥在王顺的视线里、脑海中,一瞬间的恐惧过后,他手腕突然一阵剧痛,整只右手便好像被什么机器瞬间切割,无比齐整地从手腕处滑落下去:“啊——!”

    原不为顺势落在地上,一脚将那截断开的右手踢到了白池的身边。

    他收起折纸刀,黑眸弯弯,冲倒地的中年男子一笑,显得非常懂礼貌。

    然后,他一脚将人向房间里踹去。

    中年男子整个人被踹起,重重撞在门上。伴随着一道剧烈的撞击声,烟尘四散,原本只是半掩的房门一下子被撞开,他连人带房门一起撞了进去!

    整间房中的一切顿时一览无余。

    外界的光线随之洒入房间里,将这个狭小而破旧的屋子照亮。在房子最里面靠墙的那张床上,正躺着一个少年。

    他脸孔惨白,躺在床上剧烈地喘气,被阳光照到身上,皮肤近乎透明,仿佛能看见皮下的经络与血肉。就好像他整个人只是披着一层惨白的皮。

    “我的心呢?!”

    “我的心在哪里?!”

    少年喘了一阵,一只手按在心口处,嘴上还不断喃喃着,神经质般的疯狂。

    听见门口的动静,他偏过头看来,突然笑起来,脸上的皮也随之扯动。

    他欢喜道:“哦,原来是在你这里。”

    砰砰砰砰砰!

    急促的心跳声在原不为这具身躯中响起,心脏仿佛活了过来,下一刻就要从他体内跳出来,直投少年而去。

    “云安……”门外响起了楚况的声音,显然他们已经从精神冲击中醒过神来。

    原不为应了一声:“我能应付,你们先别进来。”

    ——这几人肉·体凡胎,恐怕扛不住。

    周围的气氛变得越来越诡异,少年身上的影子不断延伸,像是无数只怪物叠加在一起,那影子渐渐漫过地板,墙壁,盖住了大半个房间,向着站在门口的原不为而来,躺在床上的少年仿佛只是一具装着怪物的美丽皮囊。

    “果然是你……”之前看到资料时就有的猜想一下子变成了现实,原不为好像半点感觉不到诡异的气氛,反而微微一笑,“你才是封印物的持有者,而他,不过是个好用的工具人罢了。”

    说话时,他一眼也不曾看地上的男人。

    “心、肝、脾、肺、肾……”原不为的目光仿佛能透视一般,扫过少年身体的每一寸,好奇道,“就连皮肤都是别人的,你身上还剩下什么?”

    少年喘了一口气,露出一个甜甜的笑:“没办法,谁叫爸爸不想看着我去死呢。我需要心,他就去找心。我还需要更多,他就给我更多……”

    ——从一开始,获得那件封印物的人就是他。

    那时,手术没有做成,他就要死了,他躺在床上,唯一的念头就是活下去!他需要一颗健康的心脏,是谁的都好,怎样得来的都好!!

    那一瞬间,为了生存而迸发出来的强大渴望击垮了他,他拿出意外得到的封印物:“爸,救我,我不要死……”

    靠着对父爱的绑架,他活了下来。

    或者说,从换掉心脏的那一刻,真正的他已经死了,一只永远不知满足的恶鬼得以从这具躯体中诞生。

    现在看来,哪怕失去了那件封印物,眼前的怪物也诞生了属于他自己的力量。

    “好了,我的心,该还来了。”他仰起上半身,突然冲原不为所在张嘴一吸。

    这一瞬间,他张开的大嘴仿佛化作一口幽邃漆黑的大洞,狂暴的气流在房间中卷起,原不为的心脏在胸腔中剧烈跳动,就要被吸摄而出。

    原不为猛然捂住心口,身体一震。

    砰砰砰砰砰!

    他甚至听见了血管破裂的声音。

    一瞬间他思维电转。

    ……哪怕他神魂强大,这具躯体终究只是肉·体凡胎,对方的能力分明是专门针对人体器官,最多再过三秒,这具身体的心脏就会离体而出,彻底死亡。

    嘶——

    裁纸般的声音突然响起,原不为几乎是瞬间拿起折纸刀,冲着自己心口一划,动作干脆利落,没有半分犹豫。

    风衣外套,衬衣内衫,心口处的皮肉,一切的一切都被这绝对锋利的刀瞬间切开,恰到好处地露出了一抹鲜红。

    另一只手上的喷雾器瞬间对准,水雾喷出,不可名状之表象顿时遍布。

    少年的神情渐渐错愕。

    对他而言,现在的原不为成了一个没有心脏的人。他只看到一团难以名状之物涌动在对方心口,却完全无法辨识出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我要的心脏呢?那么大一颗心脏去了?不对,这里究竟应该是什么东西?

    心脏的跳动恢复平缓,尽管心脏还是那颗心脏,只是画了一个不可名状的妆,但想要这颗心脏的怪物却失去了一切与之相关的概念,脑海中填满不可名状,自然是无法夺走“不存在的心脏”了。

    原不为往心口处贴了一张纸卷,那撕裂的伤口顿时又神奇地合拢了起来。

    “呼……”

    他这才轻轻吐出一口气,眨动了下眼睛。

    “……差点翻车。”

    ——该认真起来了。

    脚步声在房间里徐徐响起,一点一点逼近了床边,盘踞在天花板上,地面上,墙壁上的影子,突然发出了尖啸。

    那是恐惧的尖啸声。

    大量的黑烟从青年周身飘散出来,磅礴的恶意、凶暴的杀气、沉甸甸的血气和戾气,种种负面能量凝聚于其中,张牙舞爪地向着四周扑去。

    啃咬、扑杀、捕食!

    原本弥漫在房间中的黑影简直是争先恐后地向着床上的少年躯壳内缩去,仿佛一只凶猛的老虎在一瞬间缩成了猫咪。

    “别怕呀……”

    轻笑声中,漆黑的烟气四散,一只手自烟气中探出,不紧不慢地抓向了他。

    青年长长的睫毛抬起,瞳孔中的颜色已经化作纯黑。

    仿佛真正恐怖的怪物这才苏醒。

    作者有话要说:喷雾瓶的花式用法……

    除了心脏之外为什么还夺走那么多其他的器官,和封印物有关,明天解释。

    写了差不多9500字,大家就四舍五入一下,当作一万字好了。晚安,明天见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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