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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尉迟殷夔

    *

    “手抬高,马步扎稳了!”

    “啪!”尉迟文宣一挥粗臂操起长木剑,狠狠往尉迟殷夔小腿上抽。

    “啊!爹爹,疼!”此时的尉迟殷夔五岁模样,正是儿时要强的时期,习武早,腿稍微结实了一些,但也还有些婴儿肥,小肉腿不耐抽,但尉迟文宣抽得极狠,一下把小殷夔的小腿抽了大半红,整条腿乃至身子抖得不成样儿。硕大的黑眼珠子水汪汪的,眼泪唰的一下就下来了。

    “哭什么!你的男子气概全一股脑地用在犯错上,一到罚就知道哭!”尉迟文宣气极,又往小殷夔另一条腿上抽!

    “呜!嗯”小殷夔死死憋着气,将哽咽声咽下喉咙里。

    “将,将军,你别罚小公子啦,这都是我们的错啊,要不是我们一时糊涂……”

    “糊涂!”尉迟文宣中气十足地怒吼,强硬地打断旁边跪着的小兵说话:“你们明知道他是我尉迟文宣的儿子,还带着他赌博?”

    “唰——”木剑破风一转,剑尖直指小兵的脑袋,尉迟文宣高声呵斥:“我人族军规第五十七条是什么!?”

    “是,是……”小兵浑身一抖:“将军,小的知错!”

    尉迟文宣不理他认错,反而降低了声调,继续沉声问:“是什么?”

    平日暴躁无比的将军越是冷静,后果越是不堪设想!三个小兵刷的一下白了脸色,两股战战,腿一抖,齐齐单膝下跪:“严,严禁在军中赌博并怂恿他人一起赌博!”

    尉迟文宣扫了一眼三个小兵,目光穿过眼角边的鱼尾纹,如同刀锋般将三个小兵刺穿,尉迟文宣沉声道:“下去领罚。我人族军队决不允许出现这等歪风邪气!”

    “是!”罚必是重罚,但三位小兵却如大赦一般松了口气,临走前愧疚地看了小殷夔一眼,便领命下去受罚。

    小殷夔扎着马步在太阳底下暴晒,尉迟文宣手握长木剑在太阳底下目光不移地盯着他。只要小殷夔姿势稍微偏移,动作不稳,便是一顿长木剑伺候。

    在烈日下待了三个时辰后,被长木剑抽破的衣衫褴褛,条条裂缝中皆可窥见其中的可怖,一条条伤痕溢出的血被晒干,粘在伤上,伤口被太阳晒得红肿,五岁的孩子咬得牙龈出血,终于脑袋昏沉没了知觉,再也顶不住,昏了过去。

    ……

    小殷夔想要睁眼,却突然听到一阵敲门声。

    “咚咚咚。”

    “进来吧。”一向温和的母亲声音有些低沉。紧接着是破门而入的声音。小殷夔立刻闭上了眼睛。

    “如何?”尉迟文宣背手而立,站在离床三米的位置上俯视远眺,目光像是要把被子看穿,看看被子下的孩子伤势如何。

    白柳絮将装药的勺子往瓷碗中一掷,斜眼睨了一下尉迟文宣:“哦!还知道关心孩子啊?”

    尉迟文宣蹙眉,这是白柳絮第一次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尉迟文宣瞟了一眼窗外,服侍的人全退了下去。尉迟夫妻结婚一百年,膝下无子,暗中对他指指点点的人不在少数。每当百姓讨论尉迟文宣,为首的必是尉迟文宣在战场上辉煌的战绩,随后便是他没有孩子的八卦。但这并不妨碍夫妻俩恩爱厮守长达百年。

    直到五年前——尉迟殷夔诞生了。天下众人,无人不将希望寄托于尉迟殷夔,尉迟文宣再厉害,不过老矣。

    所以尉迟文宣对尉迟殷夔非常严。

    白柳絮心疼儿子,尉迟文宣就不心疼?他心疼,甚至比白柳絮更心疼,但在他心里——国事高于一切。

    所以今日尉迟殷夔犯下赌博之罪,罪不可赦!

    尉迟文宣低吼:“我怎么不关心孩子了?你可知道他干了什么!”

    白柳絮是个温柔近人的将军夫人,今天难得动作粗鲁了两回,她将盛药的碗往桌上一掷,看着小殷夔露出来的小手上一片片的红肿,白柳絮心疼得湿了眼:“他干什么了你要把他打成这样!”

    尉迟文宣降低了声音,低沉道:“阿虎他们三个带着尉迟殷夔赌博!”

    白柳絮心惊又心慌:“可,可他还是个孩子!他都是被人带坏的,他能知道些什么!”

    “就因为他还是个孩子!”尉迟文宣喊道:“他是我尉迟文宣的孩子,他是人族军队的孩子,他是肩负人族重任的孩子!生于乱世,岂能安生!?他将来是要成为人族大将军的!他一出生就被赋予了太多的期望和责任,他不能选,他也没得选!”

    白柳絮外表柔弱,却也是枪林弹雨中走过来的女子,她内心有多刚强,身为丈夫的尉迟文宣最清楚不过,但她就是心疼小殷夔。

    妆容淡雅,高贵贤淑的女人最终流下了两行珍珠泪,映着丝缕银发,哽咽道:“说我偏心也好,说我自私也罢,夔儿是我的孩子,我就是心疼他!”

    尉迟文宣盯着白柳絮看了许久,犟不过她,最后叹了口气,走过去,抱住了低声哭泣的白柳絮:“絮儿,我知道他想宠着他,爱着他,但宠她爱他的同时也要给他树立正确的三观。我们的目的不是把他养成人,而是把他养成一个优秀的人。”

    尉迟文宣叹了口气:“絮儿,殷夔终究不只属于我们,我们不能太自私了。”

    ——殷夔终究不只属于我们。

    这话给了白柳絮当头一棒,白柳絮抱着尉迟文宣的腰身,哭着道:“好。”

    十分钟后,白柳絮整理好的情绪,出门重新去给小殷夔热药。

    尉迟文宣看着小殷夔脸上未来得及干的泪痕,说道:“醒了就起来吧。”

    小殷夔睁开眼,忍着浑身的疼痛,挣扎着起身,尉迟文宣也没扶着,也不催促,慢慢等他,待他调整好一个舒服点的姿势才开口。

    “都听到了吧?”

    “嗯。”小殷夔有些委屈,重不重任什么的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以后爹娘不要他了,一想到这他就觉得委屈,就想哭。

    “不许哭!”

    小殷夔:……

    尉迟文宣最终败给小殷夔水汪汪的大黑眼珠,将军软了心,坐在床沿,宽厚的大手握着小殷夔瘦小的肩膀,说道:“夔儿,错了就得认,认了就得改,改了就不能再犯。不可三不认,更不可知错、认错、不改错。”

    小殷夔哽咽:“那,我改了,爹爹可还要夔儿?”

    “要,怎能不要?”尉迟文宣大手抚上小殷夔的脑袋,叹了口气,目光望着窗外远处的乌云蔽日的天:“夔儿,你记住:你名殷夔,能力丰硕深厚,殷也;仅一足,形似龙,夔也。出生时便注定要忠诚于真龙天子,奉献于人族。爹知道,你肩上背负的太多了”

    “爷……”有人轻轻晃了一下他。

    尉迟殷夔听到父亲遥远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从远方传来。

    “……爹若有大能,便替你抗下半边天;爹若平白无奇,便替你斩断细枝末节。”

    “……夔儿,剩下的还是要靠你自己啊。以后疑惑与不知、对与错,来与爹讨论一番,或许能觅得真理。”

    “好,我听爹爹的。”

    “去祠堂跪两小时思过,三日后交一万字反思书,而后继续训练。”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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