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皇神色淡淡地望着颜卿,浑浊的黑眸上眼帘半垂,人皇身着便装,左手拂袖,右手轻抬,深玄色绣袍摆尾划空而过,自是风雅韵味。
而这般风雅与破晓天际的昏黑紫并不显得那么吻合,取人性命之前这般典雅,要么此人自信十足,要么此人持着无所谓的态度。
在场的任何侍卫看来,绝对属于前者。将军府内外重兵把守,个个身手不凡,颜卿根本就没有胜算。所以在众人看来,人皇周身形成强大的气场,对颜卿而言,绝对是令人恐惧、窒息的压迫。
“参见皇上……哼。”
人皇从始至终从未看过颜卿一眼,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人皇笼着袖口,一边缓缓放下茶杯,一边若无其事地问着。
“你笑什么?”
“我在想,皇上为何如此紧张?”
“哦?”
问得漫不经心,人皇终于抬起头看颜卿,入目的是一张极其俊美的脸,眉宇柔和却不失锋芒,挺直的鼻梁,桃花眼极美却不俗不媚。笑起来春光乍现,弯弯眉眼送春意,确实是一张男女老少皆喜欢的脸。但看这脸,倒也配得上霸占首席影帝三十年的位置。
“皇上手中持着的是建窑乌金釉玉毫盏,而旁边刘公公撵着的却是鎏金鸿雁流云纹银茶碾子、鎏金仙人驾鹤纹壶门座茶罗子。虽说在这昏黄暗淡的烛光之下颜色是近了些,但也到不了可混淆视听的地步吧。”明明是揭人短处,但配上颜卿那张纯良的笑容,却让人提不起气骂他。
“为何不是刘公公出门匆忙误拿?”
突然被点名,刘公公心下一抖,但好歹也是宫中老人,知道这种时候并没有轮到他说话。
“臣可不认为刘公公敢犯这样的错误,茶杯外壁上有茶水干涸的痕迹,想必陛下握着这茶杯已经许久,而且这屋里的蜡烛全是刚点上不久的,想必陛下是直接端着茶杯到将军府。刘公公看在眼里,却也不敢开口惊扰了陛下。”
刘公公的三观已经被完全颠覆了。想不到平日里花里胡哨,在朝堂之上沉默不语的颜卿,竟然敢在皇上面前口出狂言!
刘公公发誓,颜卿入朝为官三十年,在朝堂之上讲的话,还没有他十根手指头来得多!
所以人皇为什么要留这样一个废物?
朝中人十有**觉得是要以颜卿为纽带整治娱乐圈。民间流言就多了,有趣一些的,说是人皇留着颜卿养眼,顺便造福一下文武百官。
文武百官表示:并没有,谢谢。
只有接触过的人,才知道颜卿“躲人”的手段,从不明着躲,但总有办法让他成为你得不到的白月光。人家不好财,不好色,不贪权。
你拿什么诱惑?爱情吗?
所以,以刘公公的长远之见,颜卿竟然能亲自让人皇在这里逮捕他,那他不是刺客,就是奸细!
错了。
人皇给了刘公公不一样的答案。
“嗯。”人皇长应一声,表示同意,但面上仍看不出一丝紧张:“那按你的意思说,朕已经紧张到了要紧握一个茶杯,从宫中握到将军府。那在你看来,朕为何如此紧张?”
颜卿负手而立,有些无奈地耸了耸肩:“这微臣就不知道了,毕竟君心不可测也,皇上心中所想,岂是我等能揣摩得了的。”
好一个伶牙俐齿,满口胡言,明明都已经揣摩个七七八八了。
“那便过来喝口茶,让脑细胞更活跃些再猜。”
有的人就是艺高人胆大,靠着满口胡话增胆子,还真敢坐过去和真龙天子品茶。
颜卿坐下,便没了动作,那双黑溜的眼珠子小幅度转动。
“怎么,难道还要我给你倒?”
人皇抱臂而坐,瞟了他一眼,像是在训小辈一般。
“不敢不敢。”
颜卿不敢再动小心思,乖乖拿起茶盏给自己倒茶,执起杯子抿了一口,茶已凉透。人皇的目光滞留在自己身上,颜卿余光所见,毫不犹豫地将整杯茶吞了下去。
凉茶入肚的感觉不好,即便是极品。颜卿常年饮食不规律患了胃病,当下立即“见鬼”,肚子立刻隐隐作痛。颜卿淡定地放下杯子,手上被没有一丝颤抖,脸上却白了一分。
想来这胃病也有三个月没犯了,竟然从没注意到尉迟殷夔顿顿管着他按时吃饭,将他金贵的胃样的这样好。
后知后觉的温暖,却让心中揪痛更多了一分。
“品茶也这样着急?”人皇面露慈祥,像个和蔼可亲的老爷爷。
现在知道朕的厉害了?
“鄙人粗野。”颜卿回以一个人畜无害的微笑。
你这个老畜生。
“朕来找你是有要事商议。”
“皇上请说。”
人皇肯定早已知道今日凌晨在皇家医院发生的事,自己的卧底身份肯定早就暴露了,而人皇现在肯定是来逮捕自己的。
颜卿脚趾绷紧,脚后跟轻抬,两手手指暗暗撑住地面,随时跳起来扑向对面,要挟人皇做人质。我们对将军府不是很熟,但出了将军府就有机会……
“我想让你替尉迟殷夔完婚。”
???
!!!
“啪!”
尉迟殷夔。
这个名字如同一个开关,开关一按,万箭齐发,炮火齐聚。最表层的面纱被无情地撕开,露出底下的千疮百孔。
心痛、悲伤、愧疚、痛不欲生,所有所有的情绪都用上心头,痛感像是烟花一般直达脑门炸开!
那个人——完婚?
他没死!?
颜卿不是没有想过这种可能,从听到将军府被封开始,他就心存疑惑,但是所有人都说尉迟殷夔死了,但是所有人又都表现得尉迟殷夔没死。
若尉迟殷夔死了,那人皇为什么那么冷静?要是尉迟殷夔死了,那人族百姓为何那么安静?要是尉迟殷夔死了,为什么连丧礼都没有!?
所有的现象都在指向一点——尉迟殷夔还活着。
那他为什么不出现!?
他不知道我还活着吗?
他不知道我担心他吗?
他为什么不来见我!?
谁给他的权利让他躲着我!
颜卿猛地跪在地上,手掌猛拍茶桌,震得茶杯倒下,茶水狼狈地流了一地,像极了狼狈发问的颜卿,却又近乎肯定的逼问。
“你什么意思?尉迟殷夔是不是没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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