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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一败涂地

    前方传来一声冷冷清清的生意,声线醇厚,像是陈年佳酿,有一种说不出迷人,只能细品,并沉醉其中。

    但是这样醉人的声音,却让颜卿感到害怕。

    熟悉,太熟悉了!

    那个让颜卿日日夜夜心心念念的声音,如今就切切实实地在耳畔回响,那个让他揪心刺骨的男人——就在眼前。

    可他却没有勇气抬头。

    就在三个小时前,颜卿刚刚被一个似曾相识的背影欺骗。他有些痛恨人族的阴险狡诈了,故意找了一个和尉迟殷夔的背影很像的人。

    现在又故意找一个,和尉迟殷夔的声音很像的人。

    人族,真的很烦。

    就在颜卿犹豫不定的时候,头顶上的人又说话了。让颜卿的玻璃心颤个不停。

    “颜卿,抬头。”

    这是尉迟殷夔第二次叫颜卿的名字,非常正式。但却让颜卿觉得有些陌生。

    就好像是十年不见的老同学,看到他的那一刻,你脑子里会闪过许多你上学时的画面,就像电影一样,但是电影最后会停留在眼前,停留在眼前人的笑脸上。

    你只能感慨,时兮,一去不复返。

    不可否认,此时的颜卿心中恐慌着,却也好奇着。

    当初所有人都在传尉迟殷夔已经死了的时候,只有颜卿坚信尉迟殷夔还活着,后来,一切的现象都在指向,尉迟殷夔已经死了。颜卿花了那么大力气,终于相信了这个人人口中的“事实”。

    但现在,尉迟殷夔却像奇迹一般,站在他眼前。所以颜卿十分好奇,好奇尉迟殷夔怎么活过来的,好奇尉迟殷夔为什么一直没有联系他,也好奇尉迟殷夔知不知道……假婚的事情。

    明明已经是五十五岁的人了,但此刻,颜卿就像一个青春期的小女孩,在表白之后,只能无措地低着头,期待着,又害怕着。

    “别装睡,抬头看我。”

    头顶又传来声音,但是声音中已经藏着一丝丝的不耐烦了,颜卿有些无措,像是受惊了的小鹿,睁着他那双水露露的大眼睛,抬起头看尉迟殷夔。

    你我两望,相对无言。

    只看一眼,颜卿便感知到——尉迟殷夔看他的眼底没有光了。

    这是一种很玄乎的感受,从尉迟殷夔第一次见颜卿开始,不管是对挖掘颜卿真实身份感兴趣,还是对颜卿这个人感兴趣。

    尉迟殷夔看着颜卿的时候,眼底总有光,一层不变。

    现在,光芒消失了。

    无措,颜卿的第一反应便是举手无措。他盯着尉迟殷夔的眼睛,想要试着将尉迟殷夔眼底消失的光找出来,但是他找不到了,他现在很顿挫。

    “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尉迟殷夔像是第一次被人这么盯着看,他们明明是敌人,一个戴着镣铐,一个站着审问。但是颜卿眼里不是审视,而是像孩童一般的无措,像是被人抢了糖果一般,用这双瞪大的双眼,手足无措的样子,在跟自己求救。

    若是平时,尉迟殷夔是绝不对再多说一句话,而是上来便不择手段的提审,但是颜卿的眼神太奇怪了。

    如果尉迟殷夔经历过情爱,他会准确地形容自己在现在的境地扮演的角色——就像是一个负心汉。

    尉迟殷夔被颜卿看得有些发毛,又忍不住问了一句:“你认识我吗?”

    “唔……”

    非常小声的回答,也像是从喉咙里钻出来的哽咽。颜卿的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了一回,便不再开口。

    尉迟殷夔蹙眉,像是一个无声的询问:?

    看到尉迟殷夔蹙眉的神情,颜卿就绷不住了,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

    “呜……”

    委屈,颜卿的第二反应就是委屈。他终于寻找到了尉迟殷夔眼底没有光的原因——因为尉迟殷夔已经把他忘了,忘得非常彻底!而且还在一次次地向他询问,就像是一次次地在他伤口上补刀!

    颜卿该怎么形容自己的感受?从五六岁到I先生身边起,I先生就把颜卿的使命告诉他。从童年开始,颜卿的命运就与尉迟殷夔绑在一起。

    就好像——颜卿就是为克制尉迟殷夔而生。

    与尉迟殷夔相处的短短三个月,就让颜卿对尉迟殷夔的猜想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之前几十年的忌惮、挑衅、征服,俨然变成后来的心动、着迷、依赖。

    而所有的藏在眼里的爱与不舍,又因为尉迟殷夔的一句“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破碎了。他看出了尉迟殷夔眼底的怀疑和疏远。

    尉迟殷夔怕他。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想到这儿,颜卿心底愈发委屈,愈发难受,好像之前为尉迟殷夔所承受的伤痛,都在这时候加倍换回来!

    险些被湖水淹死时肺部的痛,

    听到尉迟殷夔噩耗揪心的痛,

    全身被碎玻璃划破双手的痛,

    明明当时没有知觉的疼痛,现在都变得鲜活起来。全身都痛。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明明是冥帝的第二大冷血领袖,明明是“地域”里杀出来的嗜血恶魔,这点外伤对他来说应该没什么。

    但是尉迟殷夔站在他眼前,他就想倾述,想将自己的所有伤口一点点地给尉迟殷夔看。他想这样做,不是想要报复尉迟殷夔,不是像你砍我一刀,我就要报复着砍你一刀的那种。

    如果颜卿经历过情爱的话,他就可以准确地向尉迟殷夔表达诉求,跟他撒娇:“你看,这些都是因为你才弄的,你疼疼我嘛!”

    但他同时又很清楚地明白,尉迟殷夔完全不会理解。

    当委屈的人变成颜卿的时候,无措的人就立刻变成尉迟殷夔。

    俘虏的伎俩千千万,颜卿这一下哭的,实在算不了什么。但问题在于尉迟殷夔本身,他对颜卿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那是一种:即便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我仍然愿意靠近他的感觉。

    冷清的监狱,因为颜卿这一哭闹,瞬间就变得热闹起来了。

    尉迟殷夔寒封的心,因为颜卿这么一闹,瞬间就活了起来。

    有些人,遇到他,注定是要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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