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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兄莫若弟,古人诚不我欺。

    江遂脱去朝服,换上一身浅褐色的宽袖窄腰长袍,为了装逼,还特地拿了一把前朝名家画的扇子,今天有闲情逸致,他没有坐马车,而是跟江六这么一前一后的往闹市口溜达。

    如今已经是五月中旬,天气越来越热,这身衣服好看又贵重,十分具有高门贵公子的气势,但贵重的另一个词,叫厚重。

    江遂手里的扇子不再是摆设,他一下一下的给自己扇着风,不禁有些抱怨的问:“江六,你什么时候才能把那东西造出来啊?”

    他也想吹风,扇扇子好累的!

    江六回答的很快,“在造了。”

    江遂:“……”

    聚春楼上次被羽林军造访,过了好久才恢复元气,幸亏聚春楼开张不久,里面东西是新的,客人也不多,还没闹出太过香艳的事件来,所以羽林军来了,带上江遂就又走了,如今还在红红火火的开着,大有在京城里一枝独秀的意思。

    江遂从刚出宫的时候,就想去聚春楼看看,上回那个会转圈的姑娘把他惊艳到了,他在皇宫大内,也没见过可以一下子转这么多圈的舞女。姑娘的腿不是腿,是陀螺底下的圆锥,他想圆锥,呸,是他想姑娘了。

    这次他带足了银钱,希望姑娘能再给他转两个时辰的。

    聚春楼的姑娘:“……”你不要过来啊!

    记吃不记打,说的就是江遂,距离上回被抓包还不到半个月,他就又蠢蠢欲动了,主仆二人向着聚春楼前进,很快就到了西城和南城的交界。

    京城风水东富西贵南贱北贫,南城下九流最多,也是最热闹的地界,好多大客栈、驿站,还有书馆、同乡馆,都建在两城之间,除了固定的建筑,这里还有很多小摊,卖杂物的、卖吃食的、走江湖的,几乎干什么的都有,江遂在府里吃过饭才出来的,对这些都没兴趣,就一直没停下。

    直到经过了一个面摊,他又往前走了几步,才骤然停下。

    江六在他身边,见他突然这样,顿时调起了浑身的神经,“公子,怎么了?”

    江遂好像没听到他的话,他愣了一秒,猛然回头,望向那个面摊。面摊上没什么人,此时就一个面摊主人,还有一个食客,食客穿着最普通的粗布衣裳,身边放了一个脏兮兮的黑色包袱,正呼噜呼噜的吃着面条。

    最普通的阳春面,两文钱一碗。

    嘴里塞满了面条,这位食客还不忘跟主人提意见,“葱花就放这些,太少了吧,再加点再加点!”

    主人无语的看了他一眼,倒也没跟他计较,毕竟老百姓生活都不易,看这位狼吞虎咽的模样,估计一大早都在赶路,根本没吃过东西。大概也是个有难处的人,不然怎么会连一点葱花都计较。

    主人敦厚,从自己的葱花盆里又盛出一瓷勺来,放进了食客的面碗里。

    “谢谢老人家!老人家真是大好人!”

    说完,他眨巴眨巴自己灵动的大眼睛,厚颜无耻的端起面碗,问道:“老人家那么好心,再给我加点面吧!”

    面摊主人:“……”

    江遂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旁边的江六也认出来了,他不比江遂好到哪去,此时也是一脸震惊的样子。

    因为……那个舔着脸找人家要葱花,要面条,就差找人家要一整碗阳春面的丢人货,是本朝最年轻的户部侍郎——鲍富。

    鲍富如今的扮相也就比乞丐好那么一丁点,要不然江遂早就把他认出来了,站在旁边围观半天他都没敢认,此时听到鲍富说话,他才惊觉过来。

    这真是鲍富!户部侍郎也回京了!

    可他不是到南边抄地方大员的家去了吗?那个贪官搜刮了无数的民脂民膏,抄出来的家产一半还给当地百姓,用作上缴税款和米粮,另一半全部没入国库,就这一半,足够再造三个皇宫出来。

    他是抄家的,又不是被抄家的,怎么混的这么惨?

    江遂呆滞的望着面摊,他喃喃出声:“小鲍……”

    鲍富耳朵尖一动,他端着面碗回过头,发现是江遂,他的眼睛立刻亮了三个度。

    也不管面摊主人要面条了,他扔下吃了一半的阳春面,张开双臂,蹭蹭蹭跑过来,一头就要扎进江遂怀里。

    “啊啊啊啊阿遂!鲍鲍要抱抱!”

    江六酸的牙都要倒了,在鲍富即将冲过来前,他就已经一个移形换影,挡在了江遂身前,然后伸出胳膊。

    “啪!”

    鲍富的脑门撞上了江六的手掌心,他没反应过来,还维持着向前奔跑、张开双臂的姿势。

    江六嫌弃的看着他,稍微用了点力气,往前一推,就把鲍富推的向后踉跄一步。

    “鲍大人请自重。”

    鲍富顿时瞪大了眼睛,他长得矮,如果换成现代的身高,他可能连一米六都没有,不仅矮,长得还特别嫩,任谁看了,都以为他今年才十四五岁,实际上,他已经二十有二了。

    又矮又嫩还白净阳光,以前江遂不知道能用什么词形容鲍富,现在他知道了。

    这叫萌。

    然而,不管多么萌,碰上了不解风情、公事公办的江六,也只能被气成一只河豚。

    “本大人要和阿遂叙旧,你拦着干嘛!”

    “属下是公子的人,自然要保护公子。”

    “我也是阿遂的人!让开!”

    “男男授受不亲,鲍大人还是退后些。”

    “那你刚才还摸我脑门了呢!这就不叫男男授受不亲了吗!”

    江六一脸的正气凛然,“特殊时刻,特殊对待,还望鲍大人理解。”

    鲍富:“……”

    江遂揉了揉额角,趁着鲍富还没爆炸,他按住江六的肩,“好了,江六,让开。”

    江六依言后退,江遂走到鲍富面前,把他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错过了最初的重逢喜悦,又被一个杠精杠了半天,鲍富现在垂头丧气的,看到江遂过来,也不冲过去要抱抱了,只是委委屈屈的抬起头,软软的叫道:“阿遂。”

    啊。

    江遂被会心一击了。

    “回来就好,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走,咱们找个清静的地方去。”

    鲍富一听,立刻恢复了精神,“嗯嗯!等我拿上东西!”

    迈开两条小短腿,他飞速回到面摊旁,江遂以为他拿着包袱就走了,谁知道他把包袱打开了,然后从里面掏出一个砂锅。

    熟练的打开砂锅,鲍富端起刚才没吃完的阳春面,一股脑的全都倒了进去,盖上盖子之前,还不忘舀走两勺辣椒酱。

    江遂:“……”

    面摊主人:“……”

    刚才他可听见了,这个穿金戴银的公子身边的下人叫这位食客鲍大人,当官的还能这么抠门,面摊主人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抱怨。

    还没等他决定好,这一行三人已经离开了,江遂和江六在前面走,鲍富背着包袱、端着砂锅,蹦蹦跳跳跟在他们后面,跟一家三口出游似的。

    ……

    鲍富一路上都在叽叽喳喳,“阿遂要带我去哪?吃好吃的吗?可我已经吃了半饱了,不如我们去茶楼吧,阿遂你要请客,我这一路回京可是相当不容易,已经没钱请你喝茶了。”

    说话间就已经到了,如今是白天,聚春楼门口没有人拉客,江遂推了一下鲍富的肩膀,保证道:“放心吧,今天花费我全包了,你随便玩,随便吃。”

    鲍富顿时灿烂的笑起来,看到目的地的匾额,鲍富眼睛又亮了,“聚春楼,没听过,是新开的酒楼吗!那我要进去尝尝!”

    说着,他把砂锅往江六手里一塞,然后就闷头冲了进去。

    进去之后,望着满大堂的莺莺燕燕,还有这花里胡哨的内部装饰,鲍富愣了半天,总算反应了过来。

    然后他就后悔了。

    阿遂变坏了!他居然带自己逛青楼!逛青楼其实没什么,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可是!陛下他明令禁止臣子去逛青楼的啊!要是被发现了,阿遂肯定没事,但他就倒霉了啊!他的俸禄,他的官途!

    放他出去,快放他出去!

    江六端着那个砂锅,挡在门口,冷冷一笑,“鲍大人想去哪,我家公子说了,您今天随便玩,他掏钱。”

    鲍富:“……”

    *

    江遂不过走了几个时辰,卫峋就开始觉得这偌大的皇宫一点意思都没有。望着窗外的天空,卫峋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然后召来侍卫,他照常问道:“摄政王此时在做什么?”

    大概是在午睡吧,闲下来以后,阿遂总是喜欢补觉。

    侍卫低着头,完全不敢看卫峋的脸色,“启禀陛下,王爷他……他又去了聚春楼。”

    卫峋一直没说话,整个宫殿都处于死一般的寂静中,过了一会儿,侍卫听到前面传来放茶盏的声音,紧接着,他听到卫峋淡淡的声音响起:“如今天气越来越热了,还是让聚春楼关张吧。”

    侍卫:“???”这两件事,有什么联系吗?

    作者有话要说:  卫峋:你喜欢看美人的话,为什么不看我?是我不够美吗?

    江遂:是你不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