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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4章 当真是你

    思澜大概明白夏晚橙在这一瞬间的感受。

    她把夏晚橙拥进怀里,小声地劝慰她:“你已经做得足够好。”

    像是为了藏匿自己情感一般,夏晚橙在她怀里默默把眼泪拭去。

    帕布洛引导她们往外走,顺带说起了这次拉姆西货轮事故的起因经过和结果。

    据帕布洛所说,那艘货轮起火的当下,正好是它到达港口准备下货的时候。那时候货舱里聚集了大量的搬运工,各处的点货员和会计一类。当大火燃烧时,有数百人被困在货舱,大火逐渐吞噬了氧气,使得大部人人晕厥在地,后又因为当地政府救治不力,直接导致一百多人当场死亡,三百多人受伤,其中又有一百多人重伤。

    帕布洛又说,联合国紧急召集了世界各处的医疗志愿者过来救援。但他们在路途中也耽误了一些时间,等他们到达这里的时候,整个医疗中心只有拉姆西当地,和从摩迪莎赶过来的十来名医疗人员在进行救治。

    帕布洛回忆起当时的情况,声音也变得沉重起来,说:“当时那十来名医生已经连续工作了70多个小时,在此过程中,几乎没有休息过。”

    夏晚橙贴着墙边,步子缓慢地跟在帕布洛身后移动。就这一会儿功夫,已经有两张盖上白布的病床被从她身边拖走。

    在这里,生命如此脆弱不堪一击。

    夏晚橙沉重地吁出一口气的当下,就听旁边病房传来一个干净的男声:

    “拉姆西当地时间11点38分,48床病人,抢救无效,死亡。”

    夏晚橙脚步一下顿住,胸腔的位置感觉哪里破开了一个黑洞,正有热烈滚烫的气流往内流动,直拉扯得她周围皮肉撕裂般的疼痛起来。

    ……

    和帕布洛闲聊着走出一段距离,思澜偶然一回头,却见身后空无一人。

    在和帕布洛的眼神交流中,思澜也看到了对方眼里的莫名其妙。

    她试着喊了一声:“夏晚橙?”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思澜只能循着来路找去。

    此时接近医疗中心换班的时候,走廊上暂且没有太多的医护人员,于是思澜一眼便看到了龟缩在一间病房门口的夏晚橙。

    思澜觉得她样子古怪,半边身子藏在了阴影里,只把一双眼试探着望屋里探去。说得难听一些,夏晚橙此刻的姿态,十足像是准备偷鸡摸狗又害怕打草惊蛇的不法之徒。

    “夏……夏晚橙?”

    思澜试探着喊了一声,却见夏晚橙仍旧保持着这个别扭的姿势窥探着屋里。

    她寻着夏晚橙的目光往里看去,就见采光良好的病房里,一位身姿挺拔的医生正躬腰为一位重度烧伤的病人进行抽痰行为。

    忽视他此刻正在从事的行为,他展露在阳光下的一举一动都显得曼妙而优雅,是十足的赏心悦目。

    思澜见夏晚橙的目光一直顽固地锁定在那位医生身上,于是也眯起眼,越过阳光下的尘螨看去,却只能看见遮住了医生半张脸的口罩。

    她愣了愣,扯了扯夏晚橙的袖子,轻声道:“不要打搅人家的工作,走了。”

    夏晚橙一动不动,神情呈现出一种疲倦的木讷。

    这时候,帕布洛的声音却在她们身后响起。好似在和屋里的医生打招呼,笑道:

    “马上到饭点了!”

    里头的人抬眼看来,掌心向下做出一个压低的动作,大概在示意帕布洛放轻声音。但病房里的病人也在说:“要到午饭时间了,micheal医生还是先去吃饭吧。”

    被叫做micheal的医生客气道:“我先把今日的查房做完。”

    同病房的病人也在打趣:“去晚了可就什么都没了。那群食人鱼般的家伙可是连半点残羹剩饭都不会留给你。”

    医生合起病历本,同面前的病人说:“你恢复得非常不错,再观察几天就可以出院。”

    结束了查房,里头医生拔步而出。只见帕布洛一把搂住他,扬着一张灿烂的笑脸跟思澜介绍:“我的好兄弟,也是同来这里做医疗支援的志愿者,micheal。”

    眼前人好似有些好奇她作为女性僧侣的身份,但从始至终也没露出半点让人不适的行为举动。他只用唯一露在口罩外头的双眼跟思澜致意,而后淡淡把目光移开。

    “说起来,你们好像还是老乡。lan,你刚才说你从哪里来?”

    “柏海。”

    这两个字一出,这位micheal医生瞬间抬起了头,眼里有些闪烁的瞳孔落在了她脸上。随即,他小心谨慎地,用标准的普通话问道:“你来自柏海吗?”

    和说英文的干净声线完全不同,眼前人说起思澜熟悉的语言时,声音里会裹挟着一股清冷高贵的暗哑低沉。

    思澜正待开口,就感觉后背的衣服被人扯动了一下。

    她这才想起夏晚橙也在这里,她往旁挪动开步子,使得之前被她完全遮挡的夏晚橙能够暴露出来。

    和这段时间一直展示给人的万籁俱寂不同,此刻的夏晚橙眼里滚动着一股宛如暗夜流光般的戾气和暗潮汹涌的狠色。

    于是,她干净利落地扯下了面前人的口罩,咬牙苦笑道:“当真是你。”

    思澜完全吃惊于夏晚橙如此冒犯的举动,更惊讶她此刻几近癫狂的精神状态,她找不到合适的言来语打断眼下的鬼魅气氛,只敢瞪着两只眼睛滴溜溜地转动。

    夏晚橙紧紧抿着嘴,眼睛瞪得又圆又红,好似要用眼神把眼前人的血肉一片片剜割而下。

    思澜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什么,当即用手捂口,把到了嘴边的尖叫屯吞咽下去。

    “你还记得自己答应过我什么?”

    夏晚橙的质问像是带着一根带刺的荆棘刺穿了她的喉咙而出,在带着浓郁血腥味道的同时,也能把利刺挥向面前人。

    “你答应过我的事一件都没做到!一件都没有!”

    思澜小心地觊觎着夏晚橙的神色,只觉她此刻像是从沙场厮杀而归的战士,带着满腔的暴虐戾气。

    面前的人伸手来拥她,而夏晚橙却用尽全身力气抵抗。好似骨子里最骄傲的自信和最执拗的自尊在撕裂的声音中被炸得粉碎,她说:

    “我永远不会原谅你!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