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窗上流淌着幽冷的月光, 显得魔鬼的面颜俊美苍白到有些妖冶。少女的断然拒绝并没有让他感到丝毫难堪。
清冷的月下，他认真到近乎痴迷地凝视着她。
“不要再提这件事情了。”诺拉站起身来，将报纸放在了一旁的茶桌上, “也许有一天我会和你契约, 但不是现在。”
红发少女的手指轻柔地抚过窗帘：“我要休息了，埃尔维奥。”
“晚安，主人。”埃尔维奥微压下颌, 朝她致意。
“……晚安。”诺拉将窗帘一点点拉上。
月光洒落在少女色调偏冷的脸颊上, 温驯地抚上她的眉眼和长发。那对暗金色的眼睛里盈着清朗的月光，恍如古老而温柔的琥珀。
魔鬼注视着那张姣好的面颜一点点隐没在黑暗当中。最后，令他得以窥视的最后一块窗格也被帘幕遮掩。
作为执掌死亡的神明, 埃尔维奥冷眼目睹过无尽的生死离别, 人类的、矮人的、精灵的、人鱼的, 在暗夜中他冰冷地收割着灵魂，旁观着一幕幕悲剧的收场……但此刻, 黑发的死神蓦然发觉，他甚至无法容忍离开她片刻。
上一个世界线的记忆涌入脑海, 魔鬼银灰色的竖瞳变得遥远而空茫。大片大片的雪花在回忆深处飘落，怕冷的红发少女躲进他的斗篷里, 将柔软冰冷的小手放进他的颈窝。想来也好笑，明明是她借着他的体温取暖, 到最后却成了她用那火焰一般的温度点燃了他的心脏、灵魂和一切。
而他的世界不再是一片灰白的空寂。
这几天诺拉一直是学徒们议论的中心, 她索性躲在房间里图个清静。
人鱼之城纳莱尔的学徒选拔很快完成。西黎尔理解诺拉想早点到达贤者之城的心情, 便早早地安排队伍出发。
身穿白袍的吟游诗人吹奏着长笛，从海边的山崖上一跃而下，稳稳地落在一只鲸鱼的背上。春日的海风拂动他的衣袂，圣洁华美不可方物。
红龙几天都没有出现, 此刻化为少年的模样，用兜帽遮住了龙角和脸上的鳞片，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诺拉的后面。
诺拉在西黎尔的搀扶下，爬到了一只鲸鱼的背上。瑞德也想跟过来，却被一道冰冷的猩红色眸光扫过。
少年冷哼一声，视而不见地跟在了诺拉的后面。西黎尔正想开口说点什么，却看到诺拉回过了头来：“谢谢你，西黎尔。”一副送客的眼神。
金发骑士感到有些委屈。
他无言地点了点头，纵身跳到旁边另一只鲸鱼的背上，眸光与红龙的眼神在空气中交汇，一时竟是□□味十足。
诺拉却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情况。
因为她正坐在鲸鱼背上，低着头和在水里游动的人鱼少女聊天。
有着一头海藻般的长发的人鱼在水里轻轻地转了个圈：“我们跟着队伍游过去就好了。”
“真厉害。”诺拉感叹。
人鱼羞涩地笑了笑，朝诺拉眨眨眼睛，就一头扎进了水里。
队伍的成员也基本上都已经来到了鲸鱼的背上。在悠扬空灵的笛音中，鲸群向着远处湛蓝的大海游去。
纳莱尔城蓝色屋顶、白色墙壁的建筑中，一扇扇窗户打开，人鱼们用蓝色和绿色的眼睛，遥遥注视着这见所未见的景象——逐渐远去的鲸群。
见湛蓝之主没有跟来，诺拉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可就在她正这么想的时候——
前方的海水涌动起来，长触手的巨大黑影若隐若现。
很快，海面上浮现出了一只章鱼。有着漂亮鱼尾的少年斜斜地坐在章鱼脑袋上。微卷的长发散落在胸前的纹身间，皆是如海水般湛蓝的颜色，更衬得少年的肌肤苍白到近乎通透，神秘而又惑人。
注视到诺拉的视线，塞维乌斯轻轻抬起一只手朝她打招呼，唇角带着清澈的笑意，原本清冷漠然的双眸，也弯成了一对漂亮的月牙。
视线相交，诺拉也没法再装不认识。她揉了揉趴在她腿上浅眠的红发少年的脑袋，好奇地看向了塞维乌斯：“殿下这是要去哪？”
“月之王庭。”人鱼答道，“和你们……嗯，顺路。”
诺拉微抬眉毛，适当地表现出了自己的疑惑。
塞维乌斯抬起一只手，用手腕掩住唇瓣轻咳了一声，眸光有些不自然地别向了远处。
“国事访问，本王要亲自过去。”他还有一个纳莱尔摄政王的身份。
诺拉不由失笑——这家伙说谎还真是没有技巧啊。
这时，塞维乌斯忽然眯起了眼睛，盯向了沉睡的红龙：
“你怀里是谁？”
诺拉笑吟吟地反问：“殿下管的还挺多？”
人鱼别过脸去，冷哼一声：“……我只是想认识一下！”
红龙悠悠醒转，在诺拉怀里不舍的蹭了蹭，才将视线移向不远处章鱼背上坐着的少年：“主人，他好吵哦。”
诺拉忍住笑意：“他想认识你一下。”
瑞德掀起眼睫，用金色的眼眸淡淡地瞥了塞维乌斯一眼：“我的眼里，只有主人一个。”
“巧了。”人鱼冷冷地勾起唇角，“我的眼里也只有一个人。”
空气沉凝了片刻。
“不如打一架吧。”人鱼提议。
红龙点了点头，义正辞严地站了起来。
诺拉哪能让一位神明就这么欺负小龙，便拉住了瑞德的手，低低地说道：“不要和人鱼计较。”
红龙的面色好看了许多，但还是透着一股憨劲：
“主人，为什么？”
诺拉想了想：“他这么可爱，受了伤一定会哭很久。”
她说完这句话，原本对立的两者居然都很满意。人鱼回味着前半句的“他这么可爱”，唇角不受控制地浅浅翘起。而红龙则沉溺于主人对他实力的信任，一时间感觉非常有面子，其实面对这个神秘的人鱼他本来是有些虚的，但现在有了主人的肯定，瑞德觉得自己能打十个人鱼。
只是随口玩了个梗的诺拉自然不知道两位少年脑补了这么多。她摇了摇头，下了逐客令：“这会光线正好，我打算看会书。”
“比划比划？”
得到了极大自信的红龙，挑衅地看向了人鱼。
诺拉：……
她想了想，将红龙丢到了魔法之神乘坐的鲸鱼上。
“该喝药了。”少女难掩笑意。
手里正拿着一本卷轴研读的银发美人闻言微微抬头，鼻梁上的镜片折射着细碎的阳光，令紫水晶般的眼眸更显澄澈。
尼古拉朝诺拉颔首致意，唇角绽出一抹浅笑。
“当然，交给在下就好。”
至于塞维乌斯那边——
西黎尔和埃尔维奥，已经面色不善地盯上了人鱼少年，让他没法再在诺拉面前造次了。
在一种诡异的氛围里，诺拉到底翻开了魔法书，强迫着自己看下去。
不得不承认，乘坐鲸鱼航行又快又稳，比普通的帆船舒适得多。
但是有一点不好，就是要经历风吹日晒，晚上也不好休息。
虽然暴风雨的隐患有塞维乌斯在，自然是不用担心。但光明神却不可能因为这个，让太阳变得不那么耀眼。
不过，好在现在还是春天，日晒倒是勉强可以忍受，而且西黎尔还特意为诺拉在鲸鱼背上撑起了遮阳伞和躺椅，尼古拉则是用冰系魔法给她制作了一杯解暑的果汁。
白天的时候，春日的海风拂面，倒也还算舒服，唯一的缺点就是晚上休息时会有点冷。因此到了晚上的时候，队伍暂时停在了途经的一座小岛旁边。
学徒们忙着从鲸鱼背上向下搬运行李，这是唯一不方便的地方。诺拉带的行李不算多，但是为她提行李的人却不少。
塞维乌斯被几位俊美的青年挤出了圈外，一脸悻悻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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