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李纵收到朝廷的任命,已经差不多是一个月后的事情了。 当时,他正好组织学生在李府里模拟摆摊,做买卖。 忽然就有人过来传旨,让他去给太子当什么太子舍人。 太子中舍人这个职位吧,不止一人,而且,也算不上很高。 唯一要说有什么优势,就是办公室文员,说不定局长路过的时候,你能在走廊过道稍稍瞄见一眼局长。 这李纵肯定不去,虽说这平台已经不错了。 但李纵丝毫看不到诚意,你让我去我就去,那我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李纵当时就病了,吓得来传旨的人也是不由得一跳。 一个是有病。 第二个是他的学生至少还有三五年才能出师。 第三个也是要对别人守诺。 总之,不管如何,短时间之内,他都不可能去上任。 李纵提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远程办公吧。 来传旨的人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圣旨李纵倒是收下了,可问题是…… 他不去啊! …… 而当李纵这边接了圣旨,京城这边。 张公绰也已经讲到圆周率该如何算的最后一条式子。 “如此一来……” “这答案就出来了。” 张公绰一口气算到了前二十项,此时正在做着最后的乘法运算。 来听课的人,除了朝中的众多博学之士,也有太学生以及国学生。 他们的身份,不乏什么一二品的大官。 而且,由于此次活动是由乐安王安排的,所以东海郡主也来了。 乐安王有不少子嗣,但大部分都早夭了,男的还好,女的却是唯独剩下东海郡主这么一人。 这自然也就成了乐安王的宝贝疙瘩了。 从张公绰一开始开讲,东海郡主就是座上宾。 因此,这倒是也吸引来了不少的太学生、国学生的踊跃签到。 然后随着课程的越来越深入,现在这些太学生、国学生倒是把东海郡主都给忘了。 他们惊叹于李纵的鬼斧神工。 惊叹于天下间竟然拥有如此神乎其技的计算方法。 更不由得感叹,他竟然能够将数术与图形进行完美结合。 以往九章算术看不懂的方程题解法,现在看完题目直接秒杀。 以往觉得晦涩难懂的数术,现在却是变得如此简单。 一部九章算术的繁琐文字,不如李纵一条公式来得直白。 这人简直就是个鬼才。 不!准确地说,这人的确是个麒麟之才。 感觉天下间已经没有比这更简单的数术的表达方法了。 张公绰把最后的答案在沙盘上写了出来。 而这个数字,随着越是算到最前面,也是越来越接近他们书中熟悉的那个数。 九章算术中,利用割圆术,将圆周率算到了3.1416。 它是利用圆内接正3072边形的面积来计算的。 然而李纵使用的是微积分,将不可能算的面积,转化为可算的面积,此时,众人已经忘记去数它到底算出了几位了。 因为,此时他们的目光全部都集中在,最前面的几位上。 跟割圆术所算出来的几乎一模一样。 只不过,这结果却是比割圆术还要更为精确。 这些人当中,甚至不少人可能都已经忘记了,这数到底是怎么推算出来的了。过程是什么,内在逻辑又是什么,全然忘记。 为什么只要计算这条式子,就能算出圆周率呢。 不少人顿时有了一种恍如隔梦的感觉。 尤其是当前面的几个数字,跟九章的数字重叠起来之时。 裴危,司空裴秀之子,现任太子中庶子,太子妃堂兄,时人评价,颇有雅量,见识高远,通古博今。 作为从东宫中随意选派过来听课,顺便辨真伪的博学之士的一员。 都说他年纪轻轻,便能博古通今,已经很了不起了。 然而听完了这十多天的课,他才明白过来。 真正厉害的人。 甚至都不用借鉴古今。 他能自己创造出一套自圆其说的学说。 今日太子也在场,不过胖胖的他,就是来走个过场,看看热闹的。 因为连第一日的课都没上,所以别人说的是什么,他根本听不懂,也看不懂。 他此时只能靠观察周围的人的反应,来明白大概是个什么样的情况。 不过李纵的麒麟之才,他倒是听说了。 要说他对李纵有何想法吧。 倒是完全没有,既不是很高兴,也不是很忧虑。很多人都说他愚蠢,即便明面上没说,可背地里一定说过不少,就连太子妃都嫌弃他,不跟他同房,他自己是明白的。 可蠢这种东西,天生的,他又有什么办法。 他就这样看着这些人,观察他们脸上的喜怒哀乐。 然后,只想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 “这,就是最后算出来的答案!” 张公绰把棍子一扔,小数点后十六位的结果出来。 与此同时…… 现场,太学生、国学生的人群当中,也是立刻传来动静。 太子随之望了过去。 便见一名学子道:“此法,巧夺天工,巧夺天工啊!” 废话! 在场那么多人,哪个不知道。年轻人,真的就是沉不住气。 经过这名太学生这么一说,不少人终于都从对比中恢复了神智。 而像是外戚、太尉杨燮今天也在。 但问题是…… 他也是今天才忽然临时来的,因此,也只能是随便看看了。 张公绰所运用的数字、符号,他一个不懂。 可为何忽然就说,这结果算出来了呢。 见到杨燮脸上似乎有疑问,这时旁边一位太学博士便道:“太尉前些日子没来,自是不知道这中间的道理,老夫也可以说是博览群书,且太学中诸生的数术就是老夫所教的,依老夫看来,这李纵毫无疑问当得上麒麟之才。且甚至有些出乎意料。” 杨燮便问道:“这话如何说?” 那位太学博士便道:“在他的数术当中,完全看不到古人的痕迹,但是,此法却是无比周密,让人挑不出一丝的差错,他的学说,毫不夸张地说,正如麒麟天降。” 杨燮却是回道:“就这些鬼画符?我看,倒更像是在装神弄鬼。” 都说杨燮当时朝堂当中就不想让李纵当太子中舍人。 如今,果然态度并不怎么好,这是想直接否定李纵了。 裴危作为一个相对来说十分有正义感的人,而且,此时全场当中,好像也就他能说说话了,便道:“此言差矣。” 杨燮见是裴危,倒不觉得意外,毕竟对方是裴秀的儿子,又是太子妃的堂兄。 再加上他本来的性格,其他人如果见到是他,肯定就不敢吭声了,但裴危不一样,他就喜欢仗义执言。 裴危继续道:“此非是鬼画符,更不是装神弄鬼,我反倒是以为,此学说十分具有逻辑,一切步骤下来,全都有因有果,太尉只在最后一天来,便随随便便地横加指责,似是单纯只为了发泄。” “用这些让人看不懂的符号,不是装神弄鬼是什么。”杨燮直接就否定道。 裴危便道:“古时,也没有文字,古人为了能记事,于是创造了文字,数术也是同样道理,人不过是为了运算方便,而创造了这些符号,如何能说是装神弄鬼?甚至,这些符号不但不装神弄鬼,且还极大地简化了对数术的理解,让人轻松便能掌握数术。太尉能说,我们的先祖创造了文字,是在装神弄鬼?” 杨燮看了裴危一眼,知道自己在不理解的情况,的确很难辩驳,因而,也是当即便不说话。并且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