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睿本来当真是要出门去了。</p>
他当真是这么想的，可是听她说话，他脚步到底还生生停下来，手都按在门把手上开了门，没有回头只是忽然问她：“傅静之，你是打破什么话匣子了吗？从前不敢提他的名字一力撇清，现在一而再再而三的提及，你怎么敢的？”</p>
傅静之是故意在提。</p>
事情陷入僵局，不破不立，她是故意要出去见大帅，也是故意说什么是李慕南的妻子这样的话。</p>
可是傅静之不能承认。</p>
傅静之看着上官睿的背影：“我怕我不说以后也再没有机会，我想我们以后……应该都再不会有这样一次开诚布公的机会。”</p>
从前他跟她说，无论什么事都跟他说，两个人要开诚布公才能走的更远。</p>
如今他当真是听了，却是这样的内容。</p>
傅静之觉得自己已经用尽了力气，再做什么都是徒劳，她忽然觉得再在这里看着上官睿的背影，恐怕是要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p>
她一贯理智的人，可是在这一刻有些晃神。</p>
她可以挽留他，可是不能不顾一切的去挽留他。</p>
她已经是尽了她的力气，再去搂住他的话她自己都要觉得自己卑微，这就不是她傅静之。</p>
她只能是另想办法，哪怕是一切跟自己的预期不一样。</p>
她还有其他办法可以想。</p>
傅静之过去一边坐下，背向着上官睿，不去看他，只说：“我曾经真的是想过关于和你一起的未来，这是真的。”</p>
门口的门开了又关，上官睿到底还是走出去。</p>
门再度关上的时候，傅静之低下头，看着面前的一小块地板，定定的看着，后来深深低头下去把脸颊埋在手心里。</p>
她没有哭，只是觉得累，她知道这是一场她自己安排的戏，可是还是会累。</p>
人在戏里，多多少少都会入戏。</p>
她最后应该是去搂住他，她需要这一场和好，所以她应该去的，可竟然从头演到尾，最后自己没法继续了。</p>
她是真没法继续了，她觉得自己无法再去留下他。</p>
如果是一场骗局，那么她就像是一个钓鱼的人，一步步等着上官睿上钩，上官睿挣扎，她还拼力的去想抓住他，她开始觉得自己这样太残忍，她又为什么非要拖累他。</p>
她和上官睿从一开始到现在，真真假假之间到现在，可能连真和假都分不清了。</p>
与其这样，不如放他一条生路。</p>
她当时竟然真是这样想的，想放他一条生路，她不去苦求他，她放他走。</p>
至于后面的事，谁知道会是如何。</p>
今日以后，她总也还有机会。</p>
傅静之觉得可笑，也许她当时过去搂住他，一切又都不一样，可是如果已经是如果，现在已经来不及。</p>
他们还是会这样相处下去，互相折磨，直到有一方先崩溃。</p>
她觉得会是自己。</p>
等到了宛城，她再想走要么就是看马副官，要么就是等着一个郑振铎，只是拖得太久就赶不上自己跟母亲的约定。</p>
一切又要从长计议，最好就是一个月之内，一个月之内她要到惠城。</p>
除去这些天，还有路上的时间，她大概也就还剩下十几天。</p>
等到了宛城，上官睿如今势头正盛，弑父杀兄的一幕也还没有上演，如今看来大帅还是心疼上官睿，可大帅也隐隐感觉得到上官睿的势力太大。</p>
还有叶千蓉，还有叶家，她没能摆脱的这一切又都要堆着到她的面前。</p>
一桩桩一件件，全都要交叠着过来，几乎不给她喘息的机会。</p>
傅静之的手放下来，她自己定了定神。</p>
一个人沉浸在思绪里不能太久，再多苦难也终会过去，她总会过去。</p>
只要一切还没到上一世那么艰难的地步，她的母亲还在，她不过就是要跟母亲去南洋，也不是到无路可走，只是要晚一点。</p>
只是要再波折一点。</p>
傅静之眼底当真是有些泪痕，伸手去抹掉了，站起来想是要整理一下自己再想以后的事情。</p>
以后的事情还是要继续。</p>
然而她这样站起来，转过身，却是一下子定住。</p>
就算是黑暗里，她也看得清楚那个人是上官睿，站在门旁边的人就是上官睿。</p>
他站在门口，他没有走。</p>
他看着她。</p>
傅静之匆忙的擦泪，想要转身过去，门口站着的上官睿却是说：“傅静之，你的眼泪到底是为了谁？”</p>
他的声音有种说不出的力道。</p>
低沉而带着怒意。</p>
他是应该要发怒，他弄不懂，他挣扎纠结，他好像一个傻子，被她来回的耍弄，她的话有真有假，已经是把他折磨的不成样子。</p>
傅静之匆匆说：“没有，我没为了谁，你怎么没走？不是关门了吗？”</p>
说音刚落她就明白过来，他没走是因为他在等着，他在等着看她。</p>
她的脊背渗起一层凉意。</p>
他那样关门，假意走了，无非就是看她的反应。</p>
这太像是上官睿，敏感多疑，不相信任何人，他在试探，他一次次的试探，可是他明明已经不相信了她，却还是又试探。</p>
她不知道她的反应他是否满意，可她能觉出上官睿话语里森森的怒意。</p>
脚步声在身后响起。</p>
缓缓的，一声声的响起。</p>
由远及近。</p>
傅静之原地站着，觉得自己无路可逃，她总是要面对他。</p>
上官睿却是站在了她面前，他看她，用一种琢磨不透的眼神，他缓缓问她：“傅静之，你到底哭什么哭？你心里的人到底是谁？”</p>
傅静之看他，可还是瞥开了目光，她无法面对他，他的目光让她觉得好像是被他剖开了一般。</p>
她觉得无法躲闪，也怕被他看穿，只想着避开他。</p>
肩膀一痛，她被他整个掰过来，他不许她避，非要逼着她看他，她扭头看一边，他双手卡着她的肩膀转她过来。</p>
她实在是无奈，被他逼着看他。</p>
上官睿一字字问她，几乎是吼起来：“说啊！你不是最擅长说话！你不是每个字都能说到别人心里去，你说啊！”</p>
傅静之看他，低声说：“你别逼我了，上官，我……”</p>
然而话音就这样戛然而止。</p>
他忽然俯身下来，他的双手卡着她的双肩，他不许她往后退，他将她扣向他，他重重的的吻上去，也不许她躲，蛮横的非要吻上她。</p>
傅静之觉得难受，是真的难受，心里难受。</p>
难受他问她的时候，她一瞬间想到的竟然还是得欲擒故纵，得虚与委蛇，这样才能是得到自己想要的。</p>
她说什么“别逼她了”，其实从头到尾他哪里逼了她？</p>
从头到尾都是她在逼他。</p>
事情最终还是一如她的预期她的安排变成了这个样子，可是又不一样。</p>
她的预期里面她应该是能掌控全局的，而不是现在这样。</p>
他这样疯了样的。</p>
她挣不开。</p>
他们跌下去，她的推拒全无力气，他发了狠，死死的按住她，就像是要掐死她的力道按着她的手腕，不许她挣。</p>
他喃喃在她耳边问她：“傅静之，你心里的人到底是谁！”</p>
傅静之不想说，可他偏偏又问。</p>
她胡乱的也不找借口，而是说一句轻飘飘的“不知道。”</p>
上官睿发了狠，看着她，眼底凶戾，一个字一个字的跟她说：“是我，是我上官睿！”</p>
傅静之看着他，这一瞬眼泪竟然是止不住的落下来。</p>
她今日全都是演，唯有此刻是真的忽然止不住泪。</p>
因为此刻他那样咬牙切齿，竟然是寻一个答案，竟然还是寻一个虚假的答案。</p>
他一遍遍的重复，带着暴戾：“你说啊，你心里的人是我，是我上官睿！是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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