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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波云诡谲风声恶(二)

    桃叶古渡,一叶轻舟,载着数人缓缓而来。

    为首的乃是一个小公子,大约十七八岁的年纪,两道剑眉,眼中闪着一丝的骄横,傲慢。

    轻舟行到渡口,小公子踏上岸,伸了伸腰,道:“一个落败的金陵,爹为何竟如此小心。”身后的随从先后上岸,一个管事模样的人问道:“小公子,天色不早,我们先且进城修整一番,再作商议不迟!”公子道:“随我大哥来过多次金陵,从不曾去过秦淮河,今日我倒要见识见识第一等风流的地方。”小公子向来说一不二,几人亦不反驳,簇拥着小公子慢悠悠的向金陵邑走去。

    行不多时,金陵邑便在眼前。

    城门守吏得到锦衣卫的交代,凡携器者,禁入金陵。这班人背着的巨剑,几丈开外便看得清清楚楚,如何放得进城。小公子眉头一皱,道:“你敢阻止我进城,可知晓我是何人?”门吏道:“任你是何人,携器进城者,杀无赦!”说着,两旁涌出十几名官兵,围住一行人。小公子道:“混账东西,本公子面前,亦敢放肆!”

    小公子抬手便打,身后那名管事拦住道:“小公子,此地不可莽撞!”小公子一听,道:“你们是何人部下,难道不知晓我广陵古家?”

    门吏虽不认得小公子,确知晓广陵古家的名号。再看看这些人背着的巨剑,惊出一身冷汗。

    便是镇守大人亲来,亦是得罪不起古家,自己一个小小的门吏,这个小公子便是杀了自己,亦是枉死。

    当下喝退一干将士,门吏道:“下官有眼无珠,不认得公子,只是南镇扶司傅用大人传下命令,携器者,不可入城,还请公子见谅。”小公子哼一声,道:“傅用而已,你放我入城,傅用不敢难为你!”门吏面露难色,不肯应从。小公子自身后一人背上拔出一柄巨剑,插在门吏面前,道:“傅用见到此剑,便一切了然,再不放我进城,休怪我拿你祭剑。”门吏心惊,连忙闪到一旁。小公子几人趾高气扬,大步入城。

    门吏连忙命人通禀南镇扶司,抬手去拔那柄巨剑,却是纹丝不动,叫来了两个帮手,才将巨剑拔出,小心的收好。

    过不多时,远处飞尘四起。

    门吏大骇,正待关门,两枝箭矢钉在了城门之上。金陵坐享二十年太平,如何见过这等阵仗,门吏吓得坐在地上,战战兢兢。

    大队人马狂奔而来,为首正是曹蒙,左右数名将军,身后浩浩荡荡百人不止。清一色的鸱吻乌金甲,到了门前,亦不搭话,径直冲进金陵邑。

    金陵邑突然闯入大队人马,吓得百姓四散奔走,避之不及者,多被马鞭所伤,所过之处,一片狼藉。

    曹蒙一早带兵出城,直奔城外大营,将朱能死讯带到了金陵守备营大军之中。众将军听罢,顿时怒不可遏,方子恒与赵嗣臣严令不得将死讯泄露到城外大营,所以金陵守备营的将军们并不知晓,待曹蒙一说,岂有不怒之理,立刻带人赶来金陵邑问罪。

    大队人马直奔镇守衙门而来,将镇守衙门围了个水泄不通。几名将军策马闯进大门,衙役无人敢拦,唯有镇守赵嗣臣立在面前,道:“诸位将军光天化日擅闯镇守衙门,意在造反不成。”将军扈璋手起一刀,砍向赵嗣臣。曹蒙出刀格住,扈璋大骂道:“卑鄙小人,隐瞒太傅死讯,陷我等于不义,留他何用,四哥莫要拦我。”曹蒙叫道:“赵大人,还不退开!”赵嗣臣全然不惧,道:“我乃金陵镇守,陛下亲封,若是这区区镇守衙门亦是守不住,他日还有何颜面立足朝堂。”扈璋策马而上,曹蒙勒住扈璋缰绳,道:“待窦大哥到此再做打算。”扈璋瞪了赵嗣臣一眼,命人将衙门上下大小官员皆押到正堂,赵嗣臣训斥曹蒙道:“曹将军,你们坏了规矩,是掉脑袋的大罪。”曹蒙道:“赵大人莫急,待窦大哥到此,自然给你一个交代。”

    曹蒙口中的窦大哥,便是金陵守备营大总管,窦尊!凶名在外的屠夫。

    永乐四年,窦尊远征安南,一日杀三万叛军,震惊朝野。随后多次镇压安南叛贼,前后杀人十万不止,凶名威震九州。窦尊追随朱能镇守扬州十几年,战功赫赫,誉为南国第一将军。

    赵嗣臣对这位杀人如麻的将军毫不陌生。若是曹蒙之流,他却是不担心,这班将军皆是性情中人,秉性纯良,只因朱能之死,才恼羞成怒,牵连金陵,可是窦尊不同。

    早年间,三江口倭患猖獗,句章镇守无力抗倭,向金陵告急,朱能遂派窦尊前往三江口抗倭。窦尊带三千守备营兵马赶赴三江口,携千余人头而还;其中除去倭寇之外,竟然还有句章城上下百余官员,镇守亦在此列。朝中御史上表弹劾,却教朱棣砍了脑袋。此事之后,但凡窦尊所到之处,大小官员携遗书在身者不计其数,更有甚者,弃官而逃。赵嗣臣想想当年那些守备营将士带回的头颅,不由得一阵颤栗。

    南镇扶司门前,守备营将士开弓搭箭,杀气腾腾。门里的锦衣卫亦是拔刀相向,毫不让步。

    守备营将士身后,一名小将军坐在马上,不耐烦的道:“方子恒再不出来,一把火烧掉这南镇扶司。”

    过不多时,门内傅用同张信大步而出。傅用喝道:“大胆窦冲,你敢带兵擅自入城,找死。”小将军见到张信,有些惊讶,道:“张二哥,你亦在此?”张信道:“窦冲,你带人闯门,不合规矩。”小将军不以为然,道:“在金陵邑,我便是规矩。”傅用大怒,张信拦住道:“方子恒不在此处,你找他何事?”小将军道:“太傅身死,方子恒知情不报,害我等不义,岂能容他!”傅用暗道不好,张信道:“窦冲,你要知晓锦衣卫乃是陛下亲命,你属成国公府统辖,无权在此抓人。”小将军道:“张二哥,你本是雍州府督主,庆王遗脉,我自当敬你三分,可是太傅虽死,我众兄弟仍在,由不得你钱塘在金陵指手画脚。”

    说着,窦冲一声令下,守备营众将士挺着明晃晃的枪头,一步步逼近南镇扶司大门。张信雍州府督主,钱塘镇守,岂会教窦冲吓住,更何况他带了百名钱塘守军精锐,此时便掩藏在南镇扶司,正好派上用场。锦衣卫闪开一条路,钱塘守军鱼贯而出,身负蒲牢重铜甲,护住大门。

    窦冲笑道:“蒲牢重铜甲,看来今日便要与张二哥一较高下。”纵开胯下马,窦冲直奔大门而去。张信拔剑在手,一跃而起,踏着钱塘守军将士们的肩头,跳到窦冲马前。窦冲挺枪刺来,张信一剑隔开,双脚在马头上一踏,伸手去抓窦冲。窦冲抬手一拳,轰在张信掌风上,张信内外兼修,一掌之下,直接将窦冲震飞出去。

    正在此时,一人跃起,接住窦冲,落在一旁。

    窦冲一看,原来是方子恒。

    方子恒阻拦张信道:“二哥且慢动手。”窦冲一把抓住方子恒,道:“方子恒,随我去见我大哥,我绝不难为其他人。”方子恒道:“窦冲将军,你们守备营擅自闯入城中,惊扰百姓,若是太傅泉下有知,岂会原谅你。”守备营众将对朱能极为敬重,听了方子恒所言,窦冲对一旁传令官道:“传令下去,骚扰百姓者,军法从事。”传令官领命,窦冲对方子恒道:“今日百姓所失,我窦冲承担。”张信问道:“窦冲,窦尊人在何处?”窦冲道:“想必已经在来的路上。”张信道:“你们如此闯门,不怕陛下降罪?”窦冲道:“张二哥若是有兴趣,一同来便是了。”张信点头,傅用亦要同去,张信与他低语几句,傅用点头作罢。

    窦冲跨上马,命人牵过两匹马与方子恒,张信,半请半押的将两人带离了南镇扶司。窦冲离去后,傅用急忙传信钱塘诸位将军,整军待命,伺机入金陵。

    鸿欢追那神秘人一路出城,直到桃叶古渡,便没了踪迹。四处搜寻,一无所获,仿佛凭空消失一般,实在费解。

    一筹莫展之际,江中一声长啸,一名少年乘船而来。

    鸿欢看去,只见那少年站在船头上,并未撑船,而小舟却自行向前。

    行到渡口,少年走上岸来,穿的似乎是一件道袍模样的衣服,又肥又大,极不协调,破烂不堪。头发十分凌乱,与乞丐别无二致,却还是能看出十分俊俏的模样。

    少年双目炯炯有神,嘴角带着一股邪笑,若是站在金陵的市井中,同地痞泼皮倒是没有多少不同。

    少年见鸿欢站在渡头,笑着道:“终于见到活人了,老不死的害苦我也。”鸿欢摆出迷人的微笑,道:“小兄弟想必是赶路多时。”少年诉苦道:“自蜀中一路下来,累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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