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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江风扶柳初方见(五)

    柳相怡道:“我的时间所剩无几,若是不能为我爹报仇,我宁愿一死。”小主道:“现在还不是惹恼古家的时候。”柳相怡哼了一声,道:“不要忘了,古家亦是你的仇人。”小主摇头道:“我的仇人!古家却算不上。”柳相怡道:“无论如何,我要将古家赶出金陵。”小主道:“将古家赶出金陵,与古箫大打出手是无用之功,且不说我们全不是古箫的对手,即便是江素白能拖住古箫,我们亦是不敢杀了古箴。”

    古箫对古箴的爱护,有目共睹,更何况古家还有一个凶人卞锷。

    柳相怡亦是明白此事,只是钱塘镇守张信是雍州府的督主,算得上是古千秋的后辈,虽然柳家在钱塘,可是张信断然不会帮柳家对付古箫。而钱塘城如今烟雨山庄坐大,危及柳家根基,柳相怡亦是没有办法大举进入金陵,与古箫争雄,所以,她必须得到水云漫的助力。小主道:“其实,柳家应该与易水寒有些交情,你为何不去找易水寒?”柳相怡摇头,道:“易水寒并没有来金陵,只是派了陈彦。”小主道:“这么说,易水寒对金陵并不感兴趣。”柳相怡点头,其实即便易水寒来到金陵,亦是未必会帮柳相怡。

    不知过了多久,小主开口道:“既然易水寒不来,那便在金陵中找一个罢了。”

    扬州六大名门,古家第一,柳家虽然势大,却仍不及古家。除却古家龙威之外,广陵镇守缪稠是古千秋一手提拔起来的后辈,广陵之事,先问古千秋,再问缪稠,已经是不成文的规矩。宛陵谢家,虽然高手不多,但是因为几世出任宛陵镇守,在宛陵根深蒂固,又有镇守之便,所以柳家亦是不敢过分的招惹谢家。

    水云小主的想法,柳相怡早已想过,思来想去,只有易水寒合适。可是易水寒又在三江口,偏远之地,鞭长莫及。

    柳相怡将顾虑说与小主听,小主心中盘算:九名镇守中,杜谦,张信,易水寒,谢尹,皆不合适。乌程镇守鲍折梅与乐家有交,京口韦庸,是缪稠师弟,自然会替古家说话,庐江太远,实力亦是最弱,不算在内。剩下的,只有金陵赵嗣臣,松江王靖。赵嗣臣是个好官,亦是算为合适,可是如今自顾不暇,命在旦夕。王靖与柳家有些来往,并且松江便在柳家北面,呼应方便。更为重要的是,王靖的松江守军有一万人马,是他处镇守的一倍,实力算是最为雄厚,因此,王靖亦是最为张狂。柳相怡不喜欢王靖,只是如今看来,只有与王靖联手,才有胜算。

    长河落日,黄昏已到,柳相南和江素白叫嚷着走了回来,看样子两人倒是投缘。

    柳相怡听见吵闹声,见天色已晚,道:“时辰不早,守备营便要封城,我们回去再议。”小主点头,用簪子挑起头发,绕了两绕,长发便服服帖帖的盘在脑后。

    江素白叫嚷着肚子饿。

    柳相怡先上马车,柳相南待要将小主扶进去,小主余光突然看到了江边远处的亭子,孤零零地立在江头。

    不知为何,小主突然鬼使神差道:“你们先行回去,我随后便来。”柳相怡以为附近有人要见小主,便道:“让相南留下等你。”小主摇头道;“我一人便可。”

    三人离开,小主站在桃叶渡远眺亭子,却不知自己为何要留下。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明月从大江尽头升起,荧光铺满江面,漆黑的亭子在江边更显得不协调。

    小主在金陵多年,从未留意过,桃叶渡的不远处,竟然有一座如此不起眼的亭子。

    终于,小主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朝亭子慢慢地走去。

    虽值盛夏,难免江风微凉,江边的路并不好走,小主一深一浅地走了许久,方才来到了亭子前。

    借着月光,只见亭子上刻着“望月”二字,字体娟秀,到像是出自一个女子之手。小主左右四顾,静悄悄的并无人迹,亦是没有特别之处,难道只是自己一时兴起?

    踏入亭中,小主微微惊怔,亭子正中的地上,仰面躺着一人,枕着手臂,一动不动。

    小主察觉不妥,回身欲走,那陌生人突然坐了起来,眼中闪过一丝惊恐,又归于平静。

    两人对视片刻,陌生人站起身来。

    身形修长,肩膀却很宽,穿着寻常布衣,虽有些陈旧,倒亦是干净整洁。似乎有些凶恨,却少了彪悍之气,再看时又觉文弱,一身的傲骨倒是多了些不驯。双眸深不见底,没有一丝亮光。不及鸿欢、江素白华美容颜,却让人过目难忘。

    周围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声响,只有江风中弯垂的柳枝,摇摆不定。两个人站在亭子里,恰似两尊雕像。

    终于,小主问道:“阁下在等人?”陌生人没有回答,反问道:“天色已晚,你一个姑娘家,为何会在此地?”小主向远处的桃叶渡瞟了一眼,道:“一时兴起。”陌生人退到一旁坐下,道:“荒郊野外,不怕遇见歹人?”小主道:“此处只有你我二人,难不成你便是歹人。”陌生人开口一笑,一副赤子般的模样,道:“我若是歹人,你可还有命!”小主若有所悟,道:“你若不是歹人,那或许是我。”陌生人笑意更浓,道:“天下间哪有你这般的歹人?。”小主道:“我是哪般?”

    陌生人想了想,道:“或许你真的是歹人,愈美的便愈危险,尤其是女人!”小主笑道:“夸人便夸人,休要绕着弯子骂我。”

    说着,小主亦是退到一旁坐下,悠闲的靠在栏杆上,理了理衣衫,夜晚的江风,免不得有些寒意。

    陌生人见小主并无离开的意思,问道:“你为何还不走?”小主道:“坐在望月亭中,自然是要望月!”说着,小主抬眼看向了大江之上的玉盘。

    陌生人看了小主一会,道:“你不怕我是歹人?”

    小主摇了摇头,道:“不怕。”

    二人再无言语,只是静坐在亭中两头,直到皓月当空。

    江风凉意犹重,陌生人突然出了亭子,隐入夜色。

    不多时陌生人便寻了好些干柴,在小主脚下点起一堆旺火,小主僵硬的身体和略微发紫的嘴唇,渐渐缓和。借着火光,陌生人的模样清晰可见,消瘦的脸颊上,尽是桀骜之色,那双眸子,在火光的照应下,依旧看不到一丝亮光。

    小主正看的出神,陌生人突然扭头看向了桃叶渡。

    小主顺着目光望过去,并没有看到人影,嗤笑道:“如此胆小,还敢充作歹人。”陌生人并未搭话,站起身,紧盯着桃叶渡。

    良久,终于见到一个人影向这边跳了过来,步法轻盈,很快便来到了亭子前。小主眨了眨眼睛,不由得狡黠一笑。

    柳相怡派人到水云漫来寻人,小主夜深未回,天色又晚,鸿欢担心小主安危,便赶来桃叶渡。

    鸿欢追寻小主足迹一路到此,见到小主,总算松了口气。

    陌生人看了看鸿欢,慢悠悠的道:“有人来救你,还不走?”小主怅然若失:“可惜,今夜你做不成歹人。”陌生人随意道:“今日做不得,自然还有来日。”小主起身走到陌生人的面前,抬起头,望着那双幽深的眸子,探过头去,在他耳边低声道:“我住在秦淮河南岸十里竹林的水云漫,欲作歹人,自当恭候大驾。”

    说着,小主一步一步的退到鸿欢身边,脸上浮现出迷人的微笑。鸿欢见小主平安,对陌生人颔首示意,带着小主很快离开。

    走出约有百步,小主突然停住身子,回过头去,亭子中的火堆仍在,陌生人却没了踪影。

    小主问道:“我从不记得有这个亭子,你知道吗?”

    鸿欢亦是并未见过,摇了摇头,小主又是一笑,转身回城。

    子时刚过,金陵邑东,大队人马压向了城门。

    此时城门早已关闭,为首将军大叫道:“我乃松江守将闻金虎,速速开门。”城上的将士见了大队人马压城,早早的报给了扈璋。扈璋一听,立刻带兵赶到了东门,登上城楼。

    闻金虎是松江战将,自然认得扈璋,道:“扈璋,快开门放我进城。”扈璋道:“闻金虎,你是松江守将,此乃金陵邑,如何有放你进来的道理。”闻金虎叫道:“奉镇守大人之命,入金陵铲除奸佞,你休要多管闲事,速速开门。”扈璋气的笑出声来,道:“闻金虎,你仅凭这些人马,亦是敢在此撒野,念在同袍的份上,放你速速离开,否则,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两旁守备营的将士拈弓搭箭,对准了城下的松江人马。

    闻金虎见扈璋不开门,大怒道:“扈璋,有本事你下来,在上面叫嚷不算英雄。”扈璋扫了眼城下,足有两三千人之多,自己只有几百名弟兄,莫说开城,若是打起来,守城亦是费力,自顾一面继续拖着闻金虎,一面派人去成国公府请窦尊出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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