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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孤山红裳艳芳丛(六)

    蓝若姬目送三人远去,正欲驾船回庄,只见山重水复中驶出一船,却是缠斗多日的常玄胤与白发女子。

    连日来二人争斗不休,困乏饥肠之时,便睡在舟中,吃野果露水充饥,偶有闲暇之余,常玄胤提及救人之事,白发女子心有所感,竟然送常玄胤出来山重水复。

    方到岸边,常玄胤撞见蓝若姬,并不认得,白发女子道:“她便是蓝若姬!”常玄胤摇头道:“我在金陵见过蓝若姬公子,怎会是...”白发女子道:“她最喜女扮男装,小伯爷却是被她愚弄。”

    蓝若姬见得二人,开口道:“三姐如何同小伯爷在一起?”常玄胤问道“姑娘当真是蓝若姬?”蓝若姬笑道:“小伯爷是瞧不起女子?”

    常玄胤得见蓝若姬,急忙问道:“姬姑娘,可曾见过小主?”蓝若姬微微一愣,随即笑道:“小伯爷如此心系小主,不惜以身犯险,倒是羡煞旁人。”常玄胤听罢,道:“如此说来,小主已平安无事。”蓝若姬道:“小伯爷放心,小主无事,已离开山重水复。”

    常玄胤略感失望,问道:“去了何处?”蓝若姬朝西一指,道:“钱塘城,柳家。”常玄胤点头,谢过白发女子相送之情,道:“敢问姑娘姓名?”白发女子道:“蓝若惜。”

    蓝家兄妹五人,长兄蓝若先,次之蓝若虚,再者便是蓝若惜。

    蓝若惜很少露面,常玄胤知之不多。

    当下常玄胤拱手道:“惜姑娘,姬姑娘,常玄胤就此拜别,日后有缘再见。”蓝若姬问道:“小伯爷要去找小主?”常玄胤道:“见上一面,方才安心。”蓝若姬叮嘱道:“小伯爷性情中人,只是那水云小主面若桃花,心如蛇蝎,引你来山重水复,实则欲假手除之,还需万分小心。”常玄胤爽朗一笑,道:“多谢姬姑娘提醒,先且谢过救命之恩。”

    常玄胤为小主拜谢蓝若姬,蓝若姬拱手道:“古老大寿在即,想必重逢之日,不远矣。”三人作别,常玄胤背起银戭,大步向钱塘走去。

    回到兰苑,柳相怡怒气未消,小主抱着双肩靠在一旁,自顾寻思着心中之事。

    小主到访,惊动了柳家中的一位老人,柳栴。

    “刀剑双绝”名扬天下,大哥柳杨声名太盛,以至于二弟柳栴倒是有些名不见经传。

    相字四秀柳相鹤,便是柳栴的独子,父子二人皆为饱学之士,柳栴更是在前朝之时高中探花,与状元谢群一同面圣,因不喜官场束缚短短三月遂辞官归家,潜心书画,隐居十余年,若非当年柳家遭难,恐怕柳栴亦不肯出山。

    柳家东山再起,一应生意皆由柳栴打理,井井有条,方才教柳相怡有心与古家争雄。

    柳栴来到花园,见柳相怡一脸怒色,笑着摇头道:“小主难得到此,你做主人者为何如此面色?”小主扶柳栴坐下,为柳栴斟茶,道:“二叔,你可认得欧铭?”

    柳栴神色一动,道:“便是因为欧铭,她才如此动气?”柳相怡呵斥小主道:“此事与你无关,休要多管闲事。”柳相怡愈是如此,小主便愈发想一探究竟,奈何柳栴不肯多提,只是笑呵呵的饮茶。

    张信麾下将士三千被易水寒遣散,钱塘城如今只有鸾奘一支人马,日日巡防四境,以备倭患。

    常玄胤正入南门,恰好鸾奘巡防归来,相遇在南门城下。

    二人素未谋面,常玄胤却一眼便看出对方不同凡响之处。马背上两把疾风刀,阵阵嘶鸣,那是亡魂之音,不知有多少人命丧刀下。

    常玄胤一袭白衣,人群中十分醒目,丈长的银戭,寒光逼人。

    鸾奘勒住马头,盯着常玄胤看了一会,问道:“阁下便是白衣伯爷?”常玄胤拱手道:“在下正是,敢问大人是?”鸾奘道:“易水寒大人帐下执事,鸾奘。”常玄胤见鸾奘部曲精悍威猛,火狐甲整齐划一,赞许道:“凉州易家,名不虚传。”鸾奘道:“外幽行营威震天下,未尝逊色凉州易家。”

    用凉州易家比对所向披靡的外幽行营,这鸾奘原来亦是高傲之辈!

    常玄胤未待搭话,鸾奘策马走开,留下话道:“小伯爷造访钱塘,若得空暇,可来镇守衙门一叙。”

    入得钱塘,常玄胤不知柳家另有兰苑住处,一路寻到南门镖局。恰好撞见小主迎面走来,小主见到常玄胤,惊讶万分,只道是来登门问罪。

    常玄胤却道:“见到小主无恙,在下总算安心。”小主眼睛一眨,问道:“可是蓝若姬将你放出?”常玄胤摇头道:“在山中误打误撞,遇见惜姑娘,切磋多日,方才放我出庄。”小主又问道:“那你可见过蓝若姬?”常玄胤点头,小主语气阴森,道:“蓝若姬提醒你的话,你可曾记在心上?”

    常玄胤一愣,小主似笑非笑道:“蓝家人阴险狡诈,你莫要被她迷惑。”常玄胤道:“在下只是关心小主伤势,并无他意。”

    小主看着常玄胤,心中盘算稍许,突然问道:“你来找我,仍是想知道李孑弋的下落?”常玄胤道:“若是小主知道李孑弋下落,还请如实相告。”小主眼睛一弯,道:“那要看你有无这本事。”

    常玄胤闻言,笑道:“小主又想带在下去何处?”小主目光一斜,瞟向了南门镖局的大门。

    常玄胤张望两眼,道:“进得这南门镖局,便可知道李孑弋的下落?”小主道:“只看你有没有这胆子。”常玄胤伸手一让,道:“烦请小主带路。”

    二人进来镖局,径直走向内堂。

    此处是南门镖局总局,柳家便是凭借这间镖局起家,名列扬州名门,威名远播,八千镖师,九州望而生畏。

    宅子历时百年之久,随处可见岁月的痕迹,古老的梁柱朱漆亦是尽数脱落,狭窄的廊道与参天的古树,彰显着柳家先祖的艰辛与深厚的底蕴。

    总局占地不过十亩,比起金陵分局的百亩之阔,着实寒酸不少。

    小主见常玄胤一路四顾,道:“莫要小看此地,便是古家亦不轻易踏入钱塘半步。”

    钱塘虽然号称两大名门,烟雨山庄却不敢过江半寸,可见柳家之霸道。

    柳家独占钱塘城,财大气粗,自然不惧各路牛鬼蛇神,饶是易水寒的凉州精骑,也敢当街对峙。

    不仅钱塘一处,扬州诸府,均有柳家分局,其实力足矣抗衡当地豪族!方家经营姑苏百年,柳相鹤胆敢虎口夺食,便是倚仗的雄厚家业!

    古家若非那叔侄二人功法强横,根本无法与柳家相提并论。

    进来内堂,常玄胤陡然一振,强横的气息犹如当日在柳家酒楼之古千秋,却多了几分霸道,带着阵阵威武。

    与方家棋剑双绝不同,柳家人唯独好刀,纵横九州百年,自然霸气外露。

    小主恭敬一礼,对着坐在上首之人道:“三叔功力果然更上一层楼。”

    观那上首之人,年过五旬,两道怒眉,面容冷峻,身材极其魁梧,与文质彬彬的柳栴实在天壤之别。

    犀利的目光扫向常玄胤,使得常玄胤竟然浑身一颤!

    要知白衣伯爷自幼征战,本是杀伐凶悍之人,不发一语便气势上输了一分,足见其非同一般。

    常玄胤恭敬行礼道:“晚辈常玄胤,见过前辈。”上首之人站起身,不屑道:“老夫听闻你在金陵单枪破了闻金虎军阵,幽州行营的行军官果然威风。”常玄胤道:“守备营众将夜破闻金虎先锋军,挫其锐气,晚辈侥幸而已。”

    上首之人冷笑一声,道:“如此说来,闻金虎尚且不如守备营的莽夫。”言罢,一拳打出,常玄胤抬手接住,却挡不住刚猛之势,被震出内堂。

    小主得意一笑,道:“小伯爷,扬州之内,若是有人可以匹敌古千秋,非三叔莫属,你要万分小心。”

    小主口中的三叔,正是柳相北、柳相南之父,柳栴三弟,南门镖局总镖头,柳松。前朝之时,无数风流中已有一席之地,八环宝刀傲视九州,柳杨身死之即,若非远赴长安,星罗棋布绝然不敢攻入钱塘。

    执掌南门镖局之后,柳松与二哥柳栴一外一内,使得柳家短短十年,重新屹立扬州。

    当年古千秋立下规矩柳家人十年不得踏入姑苏,便是顾虑归来的柳松找方家寻仇。

    盛怒之下的柳松跑到成国公府,大闹一通方才离去。朱能在那一战中被柳松打伤,十年未愈。

    宁钟离见到朱能之时,只晓他油尽灯枯,却不知是多年暗伤所致。

    常玄胤被震出内堂,心知又遭小主算计,只是不解柳松为何动气,道:“晚辈可有冒犯之处,惹恼了前辈?”

    小主呵呵笑道:“你若是能在三叔刀下三十招不死,我便告诉你。”

    柳松从一旁的刀架上取下一口雁翅刀,道:“常茂兄弟已死,老夫倒要看看他的后人,还有多少斤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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