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天明在供销社上班，由着当小领导的亲爸分了个管理进货的工作。</p>
近期需要上架一批袜子，苏玉春就把活揽到手。</p>
她也不做，而是分销给朱大爷两口子，让两口子有点活计。</p>
如今朱大爷身份特殊，做赊刀人暂时拿不到钱，平日里扫厕所挣点粮票，到手的粮食有上顿没下顿。</p>
城里大多数人穿的都是土布衣服，袜子也是用土布缝制的，又厚又大，再纳上袜，活脱脱的像靴子</p>
虽然大部分日常需求品只能到供销社买，但品质绝对过硬。</p>
为了不辜负苏玉春的好心，两口子起早贪黑的干，一针一线都不敢马虎。</p>
苏玉春不给钱，给老两口粮食，玉米面可以拿来发酵蒸制窝窝头，蒸窝窝头的时候朝着笼屉下撒一把小米，牙口不好的老两口吃得挺好。</p>
供销社没挂面，苏玉春特意去逮为人加工制作挂面的流动匠人给老两口弄面条。</p>
白面是个奢侈品，苏玉春给两口加工的面条有白面，也有杂面，或者是绿豆面，荞麦面，总之没亏待过老两口，就是变法子的照顾着。</p>
要不是苏玉春，老两口是没有资格干除扫大街，扫厕所之外活的。</p>
得知苏玉春有养猪计划，连忙介绍了好友。</p>
对方姓王，和朱大爷也是难兄难弟，看着也有五十好几，一身“的确良”的灰色衣裤虽然陈旧，却熨烫得笔挺。</p>
“这是老王，当年也是下放到这里来劳动，现在单位看门。”</p>
“同志你好。”</p>
那老人起立大步流行走向苏玉春，朝她伸手。</p>
苏玉春同老人家握手，心里挺好奇的，“的确良”因为面料特殊不会褶皱，都是些家境好的领导干部、知识分子什么的穿的，而且是少有的非控制类产品，只要有钱就能穿得起，看老人家的气质也不像是看门的，更像是教授。</p>
几人交谈了会，原来王老伯还是物理学家，不过当时立场不正确，加上那个年代知识分子苦，普通教师都遭殃，更别说是能冠上‘物理学家’的王老伯。</p>
物理学家虽然和养猪扯不上关系，然懂得确实多，也帮上了忙。</p>
现在生产队倒是鼓励社员养猪，年末食品站的同志会下乡收收猪，除去任务猪的重量后，剩下的都归老乡所得，可以卖给食品站或者收购站获利。也可以把猪肉留着自家吃。</p>
三安屯穷赊猪的老乡少，多是生产队公家养，她早就动养猪念头了。</p>
“我看中，闺女你识字不？我手里倒是有几本涉及养殖业的册子，要科学养殖才能做大做强。”</p>
“识字。”</p>
苏玉春高兴，她没养殖业的经验，就怕第一次上手把养死咯。</p>
苏玉春带了苞米和油豆角还有各种野菜做见面礼，都是早就储存在空间里的，这年头的人都是吃野菜过来的，野菜是‘苦’的象征，可人民富裕后吃腻了大鱼大肉，反而对野菜情有独钟，野菜的价格也水涨船高。</p>
她故意一种带一点，过的都是苦日子，王大伯也不矫情，当场找了好几市面上买不到的养殖手册。</p>
苏玉春忙啊，有去不完的地方，二姐苏宝花总让她去陪聊天。</p>
毕竟是第一胎，她既然在城里就不能只顾着大姐不顾二姐，去就去吧。</p>
一进门就发现苏宝花在客厅抹眼泪，宋天明满脸心疼的站在一边。</p>
“咋的了？”</p>
苏玉春以为二姐又和家婆起了冲突。</p>
宋天明无奈道：“就是做了梦。”</p>
有些话他也不好明说，压低声音小声道：“梦见孩子没了，自己查了半天的书，说是坏兆头，哭了好一会了，你正好给劝劝。”</p>
孕妇待产期间情绪会很不稳定，宋天明显然也不是头一遭遇到媳妇无厘头的伤心，只能陪着笑：“就是一个梦，你别当真。”</p>
“你怎么还笑得出来，有没有良心。”苏宝花泪不停。</p>
苏玉春向二姐夫使了个‘让我来’的眼神，高兴道：“巧了，我昨晚梦见二姐身边有蛇挡道，今天也想过来问问，二姐夫你去查一查。”</p>
宋天明拿过一本《周公解梦》，查到后对苏玉春使个感激的眼神，忙递给老婆，“你看看，玉春的梦才准呢，怀孕梦见蛇挡道，会母子平安，宝宝健康可爱！”</p>
苏玉春又拿出今早准备好的虾饺，“别哭别哭，给新鲜玩意让你尝。”</p>
虾饺是一层澄面皮包着虾做的，半透明的饺子皮透着粉，小巧玲珑一个就一口的量。</p>
在妹妹和丈夫的哄声中，苏宝花心情总算由阴转晴，快快乐乐的吃虾饺。</p>
宋天明很感激小姨子，巴不得她多来，天天来。</p>
苏玉春才坐了一会就要走，苏宝花忙拉人。</p>
“再过一会就午饭了，走啥，难道还缺你一顿吃的。”</p>
“我这趟来城里是买棉布给宝宝做尿布的，时间紧任务重。”</p>
“做营生？”</p>
“对，开春后想弄几头牲口养。”</p>
她正规划开春的大计划，远在村里的王桂珍却嘴巴不停的在咒骂着苏玉春。</p>
苏翠姗家里发生的那些事她也有耳闻，听到苏玉春把苏翠姗还有赔钱货一起送医院疗养，王桂珍气得吃不下饭，在炕上哼哼唧唧了两天。</p>
这是造了什么孽养了这么多败家娘们，她一辈子没去过医院身体也棒棒的，这到了医院花钱如流水，女人管家讲究的是精打细算，瞧她把一大家子理得多好！</p>
就算钱的来历和王桂珍八竿子打不着，但她一想到孙女花钱如流水就心疼得手脚发凉，</p>
还有那不要脸的苏翠姗，嫁过去连个男娃都生不出来，跟她妈一个德行！居然还有脸到医院去，不给男方传宗接代要她有什么用？</p>
“阿妈，老刘家来人了。”老二媳妇周慧挑起帘子说。</p>
那一家子来干嘛？王桂珍下了炕，围上半新不旧的头巾出门去。</p>
张兰香抱着臂一脸不屑的站在院子里。</p>
“亲家，咋的了？”王桂珍还记着上回的仇，故意问。</p>
“别，我受不起这称号，你家孙女可说了，要和我儿子离婚。”</p>
周慧和王桂珍对看一眼，这在村里这么久，只听过寡妇再嫁，鳏夫再娶，没听说过离婚的。</p>
刘壮国赶走苏翠珊正常，睡觉她孙女生不出男丁呢。</p>
女方主动提离婚，活了一辈子的王桂珍听都没听过。</p>
“她不敢。”</p>
王桂珍气急败坏，那死丫头哪里来的胆子，不依附男人难道要回来吃娘家的！离婚多丢脸的事情也敢提出来，她自个不要脸，还要连累家里人。</p>
孙子们都没谈对象，孙女以后也要嫁人，要是传出去影响行情！</p>
当初要是听她的计划去向老刘家服软，现在苏翠珊在老刘家还有一口吃的！</p>
张兰香阴阳怪气道：“有什么不敢的，有你家春儿在，现在翠姗胆子可大了，这几天在医院过太上皇的日子。”</p>
果然是那会来事的小蹄子，王桂珍气得大喘气。</p>
“行了，我也不说了，你们家孙女自个要提出离婚，那当初给的彩礼钱你们得退。”</p>
王桂珍了然，冷笑的看着张兰香，“咋的，你看我像是冤大头？我家孙女白给你们家使唤这么多年？要不你孙女嫁过来，我孙子用几年再还你。”</p>
张兰香道：“她连个男娃都生不出来，连下蛋的母鸡都比她强。”</p>
“那我管不着，反正当初也没逼你们家娶。”</p>
王桂珍一副‘拿钱没门’的态度。</p>
今天张兰香是一个人来的，有点忌惮泼辣的王桂珍，但她也不是吃素的，叫嚣道：</p>
“要是不退彩礼钱，看谁敢娶你家孙女！”</p>
“有本事你说去，爱跟谁说跟谁说！”</p>
两人正对骂，大门忽的被踹开，苏伟鹏表情阴鸷的走进院，踢翻了小板凳后回了房，把房门甩得震天响。</p>
王桂珍也顾不上张兰香，忙问孙女：“咋的了？”</p>
苏丽华说：“被召去北大荒开垦。”</p>
苏伟鹏幻想的工作是高大上的，是去给公家干活，可不是去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在家里至少冬天可以休息，平时也没人管。</p>
听说那地方苦得很，天天白菜土豆，蚊子多，一巴掌下去有七八只，毒性又大，一咬下去肿起硬邦邦的大包了，一觉醒来腿上十几个大包。</p>
干活累，赶上麦收的时候得踩在淌过小腿肚的泥水里割麦子，比在三安屯惨多了。</p>
在屯里，每日雷打不动准时上工下工。</p>
再加上北大荒知青工资每个月34块，还有粮食，被召集去的农民工钱少没不补贴。</p>
王桂珍奇怪，都是召集的知识份子，也轮不到他宝贝孙子去啊。</p>
苏丽华鄙视道：“生产大队要着急会开拖拉机的人手，大哥还以为是给城里召的呢，村里已经把名单报上公社，撤不了！”</p>
王桂珍不肯孙子到北大荒受苦，更不愿意最疼的苏伟鹏远离身边，忙去生产大队闹。</p>
生产大队不撤销名额，她就去撞树，然而干部们见过了老娘们的萨博，完全不吃王桂珍的套路。</p>
苏伟鹏把所有的期望寄托在了亲奶奶身上，可王桂珍撒泼不仅没有达到目的，反而被村支书狠狠的批了一顿。</p>
她皮厚扛批评，急的是孙子的大事。</p>
除了撒泼计较，她哪还有什么办法！</p>
苏伟鹏想了又想，要是屯里执意要他去北大荒，那就偷跑到城里谋生。</p>
老苏家苦口婆心的劝苏伟鹏千万别冲动，一旦逃了被消除户籍，那就成盲流。</p>
盲流就是为逃荒或者谋生从农村迁到城市，没有正当稳定职业和住所的人群，比当农民惨多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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