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睁着眼睛到天亮，寻思着火车已停，干脆就在这里下站另找出路。</p>
苏玉春刚推开车厢门，身后一声惊呼：</p>
“你...你是女的？！”</p>
.............</p>
他去拽苏玉春，后者躲开，寻思着跳下火车的角度。</p>
“见过落汤鸡么，你要跳下去淋雨生病，就得死在外头。”</p>
“.....”</p>
“行了，这是暂时停靠站，你就算下车也得被抓住，到时候比逃票还惨，这叫违反铁路法规.，发配你去砖厂干活还是轻的。”</p>
“.....”</p>
“怎么着，别以为你是女的就不知好歹。”</p>
苏玉春手里的小铁铲‘哐当’猛砸了车厢一下，暴躁回头。</p>
“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走我的独....”</p>
她无语的看着面前穿着皮鞋，戴着大框眼镜，一身平棉布夏装的年轻男人。</p>
现在能穿上皮鞋的人还真不多，这个一看家里条件就不错的男人怎么会沦落到偷乘集装箱？</p>
还说是盲流，真是满口跑火车。</p>
男人怔了怔，抱臂搁在胸前。</p>
“你昨晚不是挺和气的，今早怎么脾气这么大。”</p>
苏玉春一脸的‘昨晚和气是为了保命，现在青天白日你再惹我试试看？’的表情。</p>
“行了，之前以为你是闯进来的盲流，怕镇不住才那么凶，咱们以和为贵，我叫施唯嘉，握手言和。”</p>
苏玉春轻轻的握了下施唯嘉的手，眉头微皱。</p>
这人的手一看就没干过农活，肯定是城里人。</p>
车子忽然晃动，苏玉春站稳当，问：“这又是要去哪里。”</p>
“x安，之前不是诓你，你要现在下车保准一抓一个准。”</p>
苏玉春表面不动声色，心情挺激动，她现在就是要去x安找正在训练的章容先。</p>
她重新坐好，打量着施唯嘉，后者先开口：</p>
“小姑娘，你也别怕，我这年纪足够你喊一声叔的，我这人娃娃脸。”</p>
兴许是觉得喊小姑娘不正经，下一句施唯嘉又改了称呼：</p>
“女同志，你年纪不大，穿得干净，怎么上这来了？”</p>
“我不问你，你也别问我，等到了目的地就散开。”</p>
苏玉春回答得还算客气，以口袋为掩护从空间里抓了一小把糖，也丢给施唯嘉一颗。</p>
如今两人共处一室，她得防着，但也不能太拉脸子。</p>
两人安静的吃的奶糖，同时听见了外头的脚步声，对视后屏住了呼吸。</p>
苏玉春悄悄把纸片取下，施唯嘉赞赏的看了她一眼，不然等下巡逻的人发现纸片可就一切白费。</p>
车厢又忽然晃动，两人全靠眼神交流。</p>
施唯嘉示意苏玉春不要慌，直到彻底晃动倾斜。</p>
体重轻的苏玉春滑向了施唯嘉的方向，后者居然笑眯眯的张开了双臂。</p>
苏玉春打滚躲到另一头，爬起来狠狠的瞪了一眼。</p>
车厢好不容易稳定，随后听见‘砰’的一声。</p>
苏玉春心一颤，“遭了，门堵了！”</p>
施唯嘉猫着腰朝着门缝外看，语气沉重：“他们把两只箱子码在一块。”</p>
苏玉春：“刚才就该走。”</p>
施唯嘉无奈：“别急，有叔叔在，难道还能让你出不去么。”</p>
苏玉春冷冷问：“行啊，叔叔你行你上，我等着出去。”</p>
施唯嘉清了清嗓子，高声呐喊。</p>
苏玉春认命叹气，也跟着大声呼喊。</p>
两个人被带一栋民国建筑设计的二层小洋楼，坐在厚重的写字台前，对面的男人一个负责审讯，一个负责纪录。</p>
苏玉春被勒令站在墙角，没有命令不许说话，那些人先审问了施唯嘉。</p>
“同志，你好，我叫秦有书，这是我的证明信。”</p>
“刚转业的？”</p>
“是的，现在正要回家。”</p>
“年纪”</p>
“19”</p>
墙角的苏玉春抬头极快的扫过施唯嘉，又低头咬牙切齿。</p>
名字是骗人的，连年龄都是假的，还诓她喊了声‘叔叔’，这人真鸡贼。</p>
过完今年的生日，苏玉春也十八了，就只差了一岁！</p>
她听正审讯着施唯嘉的来历，抱着几分好奇认真的听。</p>
“我本来是要换乘的，候车的时候走过来一抱着小孩女的，问我去哪，还说目的地相同....我看人眉清目秀又抱小孩，身为母亲的人怎么可能说谎，当时就聊得挺好的。”</p>
问询的人骨节叩着桌子示意继续说。</p>
“聊了一会，女人让我帮忙带下孩子，她去买票，我一个大老爷们哪里敢抱孩子，那女人非要我抱，还说她可以把两人的票买了。”</p>
记录员插话说：“那女的别是个骗子吧。”</p>
“可不就是。”施唯嘉一拍大腿，“她还把行李压我那，我就给了她买车票的钱...你们也知道转业前一个月津贴就六块，安家费也不多，回家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剩的。</p>
等我左等右等都没找到人就知道上当受骗，那女人的行李里只是一堆破铜烂铁，你们说我倒不倒霉。”</p>
一屋子的人听得津津有味，问询的人了然的点点头：</p>
“你被偷了钱，所以扒车......那那个小孩怎么处理。”</p>
施唯嘉夸张捂头，“唉，最要命的是那孩子张口居然喊我爸爸，我年纪轻轻就白捡了一个娃，赶紧送到列车员那去...”</p>
一屋子的人哄堂大笑，苏玉春看着微笑的施唯嘉，心想这段经历别是假的吧。</p>
“行，可以走，下次留点心。”</p>
施唯嘉双手接过证明信，拎着行李应了声，路过苏玉春时调皮的眨了眨眼。</p>
轮到苏玉春，一听连证明信都没有，审讯的人就要扣她盲流身份。</p>
苏玉春说了家乡生产队的名字，也说了探望未婚夫，后者半信半疑，要将她暂时收押。</p>
苏玉春忍着头疼晕眩跟着两个人到了一间地下室，领头的人高声喊着：“老王，你带她去吃点饭。”</p>
从伙房里走出来个老头，给苏玉春端来窝窝头，咸菜和白开水。</p>
苏玉春只喝了水，等人一走才对着墙壁从空间里掏出肉干，还有一大锅饭，一根水萝卜，鸡蛋酱，咸鸭蛋。</p>
她出门就怕风餐露宿吃不上饭，利用空间保鲜功能煮了一大锅饭，连锅带饭的放在空间，现在拿出来还是热乎的。</p>
吃了饭身体才有了些力气，苏玉春还是感觉头晕发烫，靠着墙壁迷迷糊糊的睡着。</p>
下午有人来领她，她跟着上午审讯的人出了二层小洋楼。</p>
“得先去核实你的身份，没十天半个月下不来，你得换个地方呆。”</p>
苏玉春头晕眼花，没力气回答。</p>
她跟着人走到大街，忽的听到了熟悉的说话声。</p>
“那不是秦有书，在大街上干什么。”</p>
苏玉春跟着挤进人群里，看着浑然不知的施唯嘉。</p>
施唯嘉正在烟盒上画画，只是添了几笔就成了很有意境的山水画，他还在纸盒上题字，用钢笔写出漂亮的行草。</p>
他还没来得急说什么，眼睛一扫就看见了苏玉春。</p>
“手艺不错，是打算街头卖画还是咋的，啊！秦有书！”</p>
随着男人一声怒吼，施唯嘉拔腿就跑。</p>
苏玉春看男人去抓施唯嘉，晕乎乎的脑门瞬间清醒，拔腿朝着另一个方向跑。</p>
她只管顺着一个方向狂奔，好一会才停在一间饭馆面前喘气，嗅着羊肉汤的味，她又饿了。</p>
虽然没了证明信，可是苏玉春有全国粮票，她进店要了碗羊肉汤。</p>
坐她侧面的是个鸭蛋脸女人，椅子上放着军大衣，脚边还有个行李箱，正从拉锁里拿一把葡萄干和一块面包。</p>
店里面有乞丐在穿梭，店员已经见怪不怪。</p>
一个老乞丐走到苏玉春面前，抖开一张皱巴巴的介绍信，眼睛直勾勾的。</p>
苏玉春扫了一眼“兹有本村张老汉到你处讨饭，多给干的、少给稀的。此致革命的敬礼！” 的字样，摇了摇头。</p>
她板着脸不言苟笑，乞丐知道不好对付，转而去侧面鸭蛋脸女人身边。</p>
女人一直摆手带着勉强的笑容，表情不自在又愧疚，一口方言急忙忙的解释：</p>
“阿拉是真的没钱好的吧....”</p>
苏玉春低头吸溜着汤，微不可闻的摇了摇头，余光一扫。</p>
一个小乞丐的手已经摸进了女人的皮箱里。</p>
“想偷东西！”</p>
一声爆喝，苏玉春拍桌而起，盯着想偷东西的小乞丐。</p>
五六个乞丐转而一哄围着苏玉春，领头的高个目光邪气，嘬着根牙签阴阳怪气说：</p>
“有你什么事？！”</p>
女人也发现皮包开了个口子，连忙捂住，匆匆拎着军大衣起身就走。</p>
苏玉春被一群乞丐逼出了店门。</p>
路过的人形色匆匆的赶着路，苏玉春且退且注意着四周的情况，忽的朝迎面走来的人高呼了一句：</p>
“弟弟，姐姐找得你好苦啊。”</p>
看到苏玉春，施唯嘉本来转身要走，却被追上拽住了衣服。</p>
他看了眼站在路边虎视眈眈的乞丐。</p>
“弟啊，不是说好了在前面小饭馆集合，姐等了好一会！”</p>
施唯嘉低头压低声音问：“这是我诓你一声‘叔’的报复？”</p>
苏玉春施以微笑的点了点头。</p>
乞丐看见两人交谈才退开。</p>
苏玉春怕人没走完，就跟着施唯嘉。</p>
“刚才你见义勇为的时候我见着了，挺傻的，没看见人家姑娘跑得多块。”</p>
“人人争当活雷锋。”</p>
苏玉春没心情掰扯，随口绉了句，她捂着发热的额头，施唯嘉朗朗笑声时远时近。</p>
“喂，你怎么了？”</p>
耳边传来施唯嘉着急的呼唤，苏玉春闭上双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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