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咱们不走，你去把村书记，队长，还有村里几个老人都请来，让他们看看那对狼心狗肺的爸妈造的是什么孽！”</p>
苏翠姗应了一句立刻出门，她性子软不爱惹麻烦，可这次也是被气到头皮发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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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庆元和张铃霞搭着肩，拎着鱼一前一后的走进院子，乡下没有盲道，走哪都容易磕碰，所以两人不出门。</p>
“等你们好一会。”</p>
听见苏翠姗的声音，林庆元挺恼：</p>
“你在我家干啥！”</p>
“你们家两口子太不像话！”村支书语气沉沉，“不仅是翠姗在，我，邓老，王老，都在。”</p>
林庆元语气好了些，问：</p>
“书记，以前也从没见你来俺家，今天吹的是什么大风。”</p>
“我看是龙卷风，二黑什么都说了，你们咋能这么狠心，让他断手断脚的去乞讨，花娃儿这样挣来的钱能心安？。”</p>
张铃霞辩解：“村长，那是俺们孩子，咋办也是我们说了算。”</p>
村支书打断：“你们夫妻要是让二黑断手断脚去乞讨，那就不是自家事，村里会管到底。”</p>
缓和了语气，村支书继续道：“有困难，可以和村里商量，孩子再小能吃你多少饭，又是个男娃，大了耕田挣工分能养活自己，还能孝敬你们。”</p>
林庆元虎着脸，“这是二黑自个答应的...二黑！二黑！”</p>
听不见二黑的应答，林庆元进屋摸索。</p>
苏翠姗:“那孩子这些天没吃啥东西，先去我家喝点米汤。”</p>
“臭不要脸的东西。”林庆元情绪激动，“你自个生不出男丁就打我家的主意，赶紧的把人送回来。”</p>
苏翠姗脸色涨红，头一遭这么生气，“你们把孩子绑在炕上，怕他拉屎拉尿不给饭吃，天天喝稀粥，孩子饿得脱相，天底下哪有这样的父母。”</p>
林庆元举着拐杖就要朝声源处打，被村里几个德高望重的老人拦下。</p>
张铃霞拉住丈夫，“支书，也可以听你的，但儿子可以还给我们了吧。”</p>
只要这两口子答应不再送二黑当乞丐，村里也没有理由扣人，村支书摸着茶缸子。</p>
“二黑不肯回来，还得你们夫妻亲自去请。”</p>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朝着苏家走，此时二黑正在炕上喝大米粥。</p>
大米粥熬得很绵绸，搭着咸鸭蛋，一小碟炒菜。</p>
他饿了很多天，胃已经饿坏了，猛的进食很伤身。</p>
苏玉春给什么，二黑就心怀感激的吃什么。</p>
“吃完饭，明早就送你去医院。”苏玉春边收拾出几件衣物。</p>
那个黑心肝的三叔在二黑大腿绑了根能勒进肉里的绳子，再加上小腿屈膝内扣绑了七八天，现在二黑脚伸不直，整条腿发紫发青，严重供血不住。</p>
现在大晚上借不到板车，二黑又太虚弱。</p>
刘语安尽心的给二黑右腿敷热毛巾，泪水在眼眶打转，二黑实在是太可怜了。</p>
门外响起嘈杂的脚步声，苏翠姗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进屋。</p>
刚才在院子里大伙看得不真切，此时二黑的惨状在亮光下无所遁形，揪着每个人的心。</p>
村里八十岁邓老指着两夫妻骂，“造孽啊，孩子跟着你们真是活遭罪，虎毒不食子，你们连牲畜都不是。”</p>
林庆元和张铃霞闷着不说话，受不了村里几个老人的指责，林庆元招呼儿子。</p>
“二黑，回家。”</p>
“我不回去，就当没爸没妈。”</p>
村里老人骂过林庆元，又来安慰二黑。</p>
邓老道：“瞎说，有家不回你住哪。”</p>
二黑道：“我住春儿姐家，给她家干活挣口饭吃。”</p>
林庆元抡着拐杖又要打，几个老人喝住。</p>
“添乱！孩子都要死不活还想打，是不是打死了才甘心。”</p>
林庆元活这么大从没想过会有儿子不认老子这种事。</p>
张铃霞嗅见饭菜香味，冷冷道：“为了几口饭吃连亲爸亲妈都不认？当瞎子的儿子是你的命，做人就要认命。”</p>
“我不认命。”二黑红着眼睛看张铃霞。</p>
苏玉春沉吟开口：“我们家愿意给二黑养伤，吃喝我负责。”</p>
“不行。”张铃霞很冷酷，“他爸妈没死，用不着去别人家吃喝。”</p>
苏玉春冷笑，“这是给台阶让你们夫妻下，他这一身的伤，再加上你们伙同人贩子要卖二黑，只要一去***，谁都跑不了。</p>
虐待家庭成员，判二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够你们吃好几年牢房的，这么多双眼睛都看着，没法赖账。”</p>
林庆元被说得心虚，又很生气懊恼。</p>
“行行行，以后不管你，爱咋的咋的，现在跟我回家。”</p>
“这么回去哪里能行，等明早送到医院检查，有病治病。”</p>
苏翠姗如今是妇女主任，这也算是她的工作。</p>
林庆元跳脚，“你们姐妹两多管闲事，家里哪里有闲钱给他上医院。”</p>
生产队长陈为民来得晚，此时闷声听着，村里谁都知道林庆元家里穷得叮当响，要是上医院看病，钱肯定得生产队出。</p>
生产队可没有钱，要平摊到各个社员头上，拿工分来换，到时肯定怨声载道。</p>
钱没花到他身上，反而惹来一身的麻烦。</p>
谁也没注意到张铃霞，只听见‘哐当’一声。</p>
众人连忙去扶撞墙的张铃霞。</p>
“你今天要是不回去，就是逼我死，你就是这个命，有对瞎子爸妈，这辈子别想摆脱。”</p>
众人怕张铃霞再撞墙，只好先送人回家。</p>
二黑也被张铃霞的举动吓傻，乖乖的由陈为民先背回家。</p>
再次回到黑漆漆的两间土房，二黑很痛苦，为什么他会有这样的爸妈。</p>
别人家的父母都希望女儿幸福，可他的爸妈却只当他是可以压榨的工具。</p>
隔壁屋，赤脚医生给张铃霞看过额头，连同其他人一起劝送二黑上医院。</p>
“这腿再不去看，肯定要废。”</p>
二黑听了心里很惶恐，要是他的腿废了正好随了父母的意，他们才不会花这比钱。</p>
村子里就有个瘸子，脚是先天性畸形，那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p>
就在他绝望不已的时候听见苏玉春的声音。</p>
“二黑看病的钱我来付。”</p>
屋内，苏玉春压着怒气对陈为民道：“不过我没那么多现钱，得用工分扣，再加上家里养的两头大猪年底分红，届时多退少补成不成？”</p>
苏翠姗也站出来，“不够用我的工分和工资。”</p>
陈为民松了口气，有人主动揽去二黑的医药费当然好，就怕苏家两姐妹反悔，他连忙答应，还特自觉的表示队里出板车负责把孩子送去。</p>
林庆元闷声不吭，既然不用出医药费，那他没什么意见。</p>
“不行”</p>
张铃霞冷冷的说：</p>
“他就是死在这里，也是命。”</p>
“你还是二黑亲妈嘛！”</p>
苏翠姗也是为人母，气得胸膛剧烈浮动。</p>
苏玉春古怪的看着张铃霞，不用出钱还硬要看二黑痛苦，这不是正常人的思维，像是有精神疾病。</p>
村支书发了话，先送二黑上医院！</p>
天蒙蒙亮的时候，一晚没睡的众人终于把二黑送上了板车。</p>
林庆元自认也很无辜，他只不过是想让儿子外出挣点钱，钱也不是他一人花，肯定会给儿子留下老婆本的。</p>
以后娶了老婆来伺候，再生几个娃儿，人生也是圆满的，而且也是家里没钱才不让治病，这些都是有苦衷的。</p>
毕竟是亲儿子，林庆元舍不得把关系闹得这么僵，讪讪道：“在城里好好的，阿爸没办法去看你，治好了就回来。”</p>
二黑扭头看着朦胧的夜色，只当作没听见。</p>
亲爸妈为了钱要打断他的腿，还不肯送他去治疗，这个坎此生过不去了！</p>
林庆元还想再说几句话缓和父子关系，可是听不见二黑的回应，虽然看不见，却也知被儿子怨恨，只要默默的闭了嘴。</p>
陈为民亲自赶着板车，苏玉春骑着自行车送二黑上城里。</p>
其他人也纷纷散开回家，一方面是闹了一夜累的，另一方面是对林庆元两夫妻满满的不满，无话可说。</p>
到了城里医院急诊部，医生看二黑乌黑的腿，再听居然是为了不让血液流动，以为陈为民是家长，对着他一通骂。</p>
陈为民忙一通解释，忙不迭的去办理住院手续。</p>
听医生说二黑整条腿被绑太久，对方显然很有经验，绳子紧到能嵌入肉里，长时间供血不足可能引发血栓甚至要截肢，苏玉春听得心惊胆战。</p>
她走进病房，二黑坐立不安。</p>
“春儿姐，我不白白花你的钱，等出院后就给你家干活还医药费。”</p>
这么小的孩子懂事得让人心疼，苏玉春又摸出颗奶糖递给二黑，其实她有钱，但得低调的富，避免人惦记。</p>
“之前你帮我料理猪圈的钱还没结，看病也花不了多少，之前不还想认我做姐么，当姐给弟花钱天经地义，不要有心里负担。”</p>
二黑捏住糖果，带着哭腔欲言又止：</p>
“我的腿是不是保不住了？”</p>
“瞎说，医生本事大着你，你只管好好养伤。”</p>
料理二黑住院后，陈为民还得赶回村子里去。</p>
苏玉春倒是遇到了个难题。</p>
护士让她给二黑擦身子，可二黑也到了知羞的年纪，死活不肯让苏玉春帮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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