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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很静的夜,很热闹的夜

    这个问题。

    显然是少女没有想到的。

    所以她怔住了,原本紧绷地、前倾地、带着点攻击性的姿势,蓦然松弛下来,两个肩膀耸拉下去。

    陈家安耐心等待她的回答,虽然时间紧迫,但他有足够的耐心,并且,这个或许比那个更重要,对他来说。

    她杀过人吗?她亲手杀过人吗?答案是没有,她回想、回忆,她见过死亡,亲眼见过,就在眼前,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可她没有杀过人,她从来都是用她的能力去欺骗,去隐瞒,去伪造,但唯独没有用它去杀过人,确定了这一点之后,连她自己都感到诧异。

    在之前思考的时候,她可以自然而然的想到杀掉对方,很轻松,很容易,都有一副完整的画面了,可实际上呢?让她参与其中,让她真正参与到杀戮这件事情中来,她会怎么样呢?

    她会不会束手束脚呢?

    她会不会妨碍到陈家安?

    当想象照进现实,她突然对自己不再感到那么坚定,也突然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她之前,被保护着,以至于从来没有弄脏过自己的手。

    她重新将目光放在陈家安的身上,凝视他,带着几分难耐的涩意,说道:“那你呢,你有真正的杀过人吗?”

    虽然鹿郁没有正面回答,但陈家安已经知道了答案,对于她的反问,他点点头,顿了顿,最后还是开口不留余地的说道:“杀过。”

    曾经的他肯定是杀过的,这个感觉无比真实,都不需要去怀疑和确认什么,而现在的他,也绝不会手下留情,去顾忌什么,可他担心的是,不,是他在意的是,是否要让鹿郁去面对这些。

    如果根本不需要面对血腥,如果根本就没有那个绝对的必要,干嘛要让一个才刚刚成年,一天到晚最多不过就是宅在小窝里上上网吃吃零食的她,为什么要让她去面对呢。

    不是她想不想能不能,而是陈家安不想。

    不是见多了死亡就一定要去当个杀手。

    看着有些泄气的鹿郁,陈家安说道:“我也不是完全反对,可是,我觉得这种事情,没有必要去争论和决定谁可以谁不可以,更没有必要强迫自己去做这样的事情,我的话,好人坏人都可以毫不留情,这不是自信,而是事实,可你呢?”

    “一个人,终究不是一块木头,你的能力是心灵感应,就算我们要杀的对象是一个极端恐怖分子,但你能保证,他就真的是一个对所有人都冷血无情的人?他难道没有想要守护的人,想要爱惜的人?你自己刚才也说过,像他那类人,都是受过不公地虐待的,你能保证自己不去同情他?保证看到他完整的人生,不去犹豫吗?”

    鹿郁看着他,认真的听他说的话,憋着嘴,有些委屈,但更多的是不确定地说道:“你的意思、你的意思是说我的能力决定了不适合狠心吗?”

    自尊这个东西,每个人都有,它从来都是一个脆弱而敏感的东西,区别只在于,有些人可以也懂得一带而过,有些人却将印子一直留在心上,并且在时间之中让它不断的加深,直至变为伤痕。

    可这件事情,与自尊有关,却不是至关重要的。

    所以,虽然清楚看到了女孩的畏缩犹豫和难过,他还是说了:“你可以这么认为。”

    鹿郁沉默地看着他,没有再说话,只是眼神在闪烁着,身躯一点一点的僵硬,变得不太自然。

    “你的决定?”

    当一个人因为别人的影响而自我怀疑的时候,就证明她并没有做好准备,或者说她根本就没有去花时间认真的思考过这件事情的本质,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

    如果她选择是毫不犹豫的确定自己可以做到,不受到他一点的干扰,那他又怎么可能真的阻止她呢?

    鹿郁低着头,伸出手,指向窗外,一条透明的线条从她的手指尖上延伸出来,犹如一条柔软的蛇,蜿蜒跃出窗外,并且在夜空中不断的向更远处伸展。

    陈家安轻轻触碰了一下透明线条,结果一穿而过,好像空气一样。

    这次,没有等他问,女孩就主动解释了,只是声音有些低沉,提不起劲。

    “我分出一点精神粘附在他脑海,唯一的效果就是可以根据他的想法来确定方位,非常精准,我现在做了一些压缩和调整,让你可以看见了,你需要做的就是跟着它就好了,缺点是,你可以看见了其他人也可以看见了,包括我们的敌人,我尽量延迟具现向终点的这个过程,不过你要快。”

    “好,你待在旅馆,我很快回来,如果有意外,手机联系。”

    这次陈家安没有再废话,只是看了一眼依然低着头的少女,便直接跃出窗外。

    眨眼消失在她的视野之内。

    ……

    这个夜晚很静,也很热闹,静的是海岸这一头的街道,热闹的是海那一边的空难。

    当陈家安跳出窗外,落下地面,视线聚焦在那条伸展的透明线条上面,他再没有多投一点注意力到那里去,对他来说现在更重要的是什么,那么就专注于什么。

    好在大部分人都被热闹给吸引了过去,他在空旷的街道上奔跑,快的犹如一道风,无人察觉。

    陈家安突然想到,自己似乎有一个小问题给忽略了,叫罗维的男人是否有同伴?

    作为一个严密的组织,完成一个不小的任务时,或许有一个实际行动者,还有一个备用的成员,或许两个或多个的小组形式出现,关于这一点,他有想过,却在最后忘记问了,不过鹿郁没有特别提到,应该目前是孤身一人,只是目前。

    所以要快,要更快,要速战速决。

    现在问与不问都没有意义了。

    让她冷静一下也好。

    他不认为自己的决定是错的,可也不认为绝对就是正确的。

    选择权一直都在她自己的手里。

    他听到海浪拍打岸边的声音,听到人群的嘈杂,听到自己呼吸的韵律,同时,也感觉到了“敌人”的气息。

    已经,近在咫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