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庚和许松年看着杨吉回来,各人自也认识,又听杨吉所言,这离间之事,便是他一力办成,便也跟了过来。李长庚上前问道“杨兄弟,你说这些海盗内讧,是你一力所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我们在北面应战海盗,对这些可还一无所知呢。要不,你也和我们讲讲,今日咱就一起高兴一日,如何?”
“哈哈,你们想听故事啦?那好,我就给你们讲讲,我这一路,是怎么进了海盗里面,又怎么出来的。你们可听好了,别被我吓着!”杨吉一听有人希望他讲讲卧底经过,那怎么能放过这个机会?当即添油加醋,将自己如何遇到蔡牵,如何同蔡牵一同饮酒,如何见了伦贵利,在伦贵利面前挑拨凤尾帮和水澳帮关系,又如何故作声势北上送信,一一讲了出来,直到最后蔡牵愿意放行。阮元听着这一段离奇曲折的历险故事,也是瞠目结舌,许久说不出话来。李长庚和许松年更是不知,阮元这个看似不务正业的家人,居然能在这次平定海盗中起到这样大的作用,每当杨吉说到关键之处,也是止不住的赞叹。
直到杨吉讲到自己被蔡牵放回,便即登岸北返,许松年终于控制不住,大喜道“哈哈!杨兄弟,我可是真没想到啊,你这一路上,居然能做成这么大的事!是我之前小看你了,这打仗的事,我看你也在行!以前是我目光短浅,有些瞧不起你,但今日,我要说我错了!今天咱们就去连饮他三大坛酒,痛快一日!之后……哈哈,咱也算不打不相识了,既然你立下这般大功,我便认了你做兄弟,你看如何啊?”
“那你可得说好,咱俩谁是兄,谁是弟?我可告诉你,那蔡牵都想和我做兄弟呢。你要是心意不诚,小心我不认你!”杨吉可是绝不会在言语上吃亏。
“杨吉,今日是个好日子,喝酒的事,就随你自便吧。不过啊,许将军这一战同样立了大功,你可不能对他有什么不敬之语啊?”阮元心中畅快,便也同意了杨吉饮酒之事,想着这离间之计,因杨吉之功方才告成,自然也想着为他庆功,便又问道“还有啊,你这次离间成功,也是大功一件,要不,我将你事迹一并报给皇上,让皇上给你些恩赏,如何?”
“伯元,你也知道,我和那皇上合不来,恩赏什么的,我看就算了吧。”杨吉并不在意赏赐之事,却似乎对另一件事始终耿耿于怀,又问阮元道“不过伯元,有一件事我始终不清楚,你说我跟那蔡牵谈笑风生起来,可是一点都没拘谨过啊?孙相公教我的那些事,我大半也都记得,我却是因为何事,竟被他看出了破绽呢?”对于自己的交往能力,杨吉可是一点都不怀疑。
“你啊,言多必失。能从那里活着回来,我看就已经是万幸了。不过说来也奇怪,这蔡牵既然认出了你真正的身份,却为何还放了你呢?”阮元也有些不解。
“我不知道,不过我看啊,这蔡牵和那什么安南的侯爷,什么水澳帮凤尾帮,本来也不是一条心。他那几艘船是自己招募的,去水澳帮,我看也就是狐假虎威,要个招牌,这块招牌倒了,他也就没什么顾忌了。留着我性命,或许也是因为在他心里,水澳帮从来就不是自己人。”杨吉答道。
只是回想着方才杨吉所言蔡牵之事,阮元也不禁陷入了沉思。
“杨吉,你方才说到了那蔡牵船上,知道他在自己船上号令有方,和手下海盗同甘共苦,对于闽浙商人,也有自己长远的打算。而且,他加入水澳帮,并非心甘情愿的做他人手中利刃,相反和那水澳帮主一言不合,就带着自己的船跑了,是吗?”阮元不禁反问杨吉,只因他心中清楚,有这般言行之人,绝非等闲之辈。
“是啊,有时候我看哪,这蔡牵真不像水澳帮一个小小头领,反倒是那水澳帮主,应该给他做头领才对。”杨吉道。
“既然如此,这蔡牵……或许他悍勇谋略,均不在这伦贵利之下,甚至……你说他若是有了足够的人手船只,会不会比那伦贵利更难对付呢?”阮元也隐隐有了一丝担忧。
“伦贵利,就是那个安南侯爷?哼,他算个什么东西,成日仗着自己有几门炮,就敢欺压商人,说毁约就毁约,这次打了败仗,也是活该!这蔡牵,可不是那样势利眼的小人啊?不过伯元,今日咱们不是大胜了吗?那你还想这些干什么?还是说,今日喝酒这事,你不敢去?”在杨吉眼里,伦贵利根本不配与蔡牵相提并论。
而从未见过蔡牵的阮元,这时也不敢妄自猜测这个对手。
“杨吉,谁说我不敢喝酒了,我平日……平日那是公务繁忙,酒喝多了,误事。今日咱们获得这松门大捷,喝一场酒,我有什么不敢的?你想喝多少,我只管奉陪就是!”阮元自然清楚,值此大胜之际,对待官兵士卒,定要至诚相待,绝不能自诩文士清高。故而对于酒宴之事,这次也是破天荒的选择了参与其中。
“那好,我倒要看看你能喝多少!”
就这样,阮元也终于度过了一个尽情欢宴的夜晚。浙江重任在肩,他夙兴夜寐,殚精竭虑,已有大半年工夫。直到这时,他才迎来了难得的放松。
欢娱毕竟只是短暂的休整,对于阮元而言,真正的挑战,这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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