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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晏平日活络,性格开朗,故而同他交往的朝中大臣颇多。听说了他的事之后,不断的有人提着东西来,却只敢道,“节哀。”

    无人敢恭贺他新婚。

    挂满白色幡蔓的灵堂中央,左右贴着挽联。楠木寿棺的正前方,有一张半丈长的宝塔纹黄榉木质桌,桌上放了些祭奠的糕点和果子,在白色烛光中映得有些狰狞。

    许清璇站在寿棺旁,看着这一切,眼中诉不尽的追悔莫及。若是当初她执意自己亲往,或许就可以避免这场悲剧发生。

    林玎来了,林致远紧随身后。

    因出乎意料的在此处见到了许清璇,林玎有些意外,随后,却装出一副痛失爱女后,失而复得的惊喜,尾音上扬,“璇儿。”

    “璇儿,为父找你找的好苦。”

    听得许清璇一阵毛骨悚然,她回过头见到了他的虚情假意,只觉得恶心。她现在已经摆脱了林玎,自然也不用看他的脸色行事,故而淡淡的扫了他一眼,并没有讲话。

    余光扫到陆昭珩正和萧晏说些什么,心下的底气就更足了些。

    “义妹,爹爹同你说话呢!”林致远打抱不平。

    许清璇这回头都没抬。

    林致远就要上前来抓她。

    孙郡望的灵堂上,许清璇不想去理这些龌龊事,遂冷声道:“有什么事,改日再说。”

    “怎么能改日说呢?你知不知道爹爹到处寻你?你倒好,躲在这里,我们还以为你死了呢……”

    许清璇刚想纠正他不太顾及林府颜面的言论,却也不用她开口。沈珞直接扛起林致远,丢了出去。

    许清璇嘴角动了动,没说什么。

    倒是林玎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儿子被丢了出去,一时间觉得不知老脸该往哪儿放,脸色憋得有些发红,却也在他的肤色之下,不显而已。“你……”似是责备,似是询问。

    萧晏出面,“今儿是爱妻下葬的日子,还望各位海涵。”萧晏不想多说什么,感觉到身心俱疲,仍是耐着性子劝慰,只是这劝慰声中似乎是冷漠和拒绝。

    林玎不好再说什么,匆匆上了柱香,便离开了。

    陆博文也来了,“节哀。”千篇一律的问候,除了这无关痛痒的二字,没有更合适的宽慰。

    萧晏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多谢太子殿下,百忙之中,挂念亡妻。”

    !

    陆博文轻轻颔首,目光掠过许清璇,今儿她一身素衣,淡漠疏离。她对他的目光避而不及,只能微微点头。

    不似初见时惊鸿一瞥,却是一场浮生若梦。

    太子上过香,还想同她说句话,可只觉不远处一道凌冽的目光投来。那目光直白而炽热,是明目张胆的喜欢。

    真好啊,不像他,只能将这份欢喜藏于心间。身份尊贵又如何,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又如何,都求不得心中所爱。

    陆博文不愿在此处多留,尽了心意,便离开。

    这整整一日,许清璇守着楠木棺,始终不肯离开。陆昭珩也守着她,不靠近,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过她,只二人也未说一句话。

    许清璇在责怪他,陆昭珩知道。

    孙郡望葬在萧家祖坟,牌位立在萧家祠堂的第三排,是孙字辈。萧晏指着孙郡望旁边的牌位,笑道:“我把牌位提前做了,郡望也不至于孤单。”

    仔细一看,原来上面写的是萧晏的名字。

    “萧晏,你要好好活着。”许清璇忍不住正色道,她以为萧晏有什么轻生的念头。这一定不会是郡望想看到的,“便是她,也希望你好好的活着。”

    萧晏难得放松,笑了笑,“许姑娘所言极是。”然后他转过头去看陆昭珩,只见陆昭珩的目光仍在许清璇脸上逗留。

    瞧这一天,他看她的次数,连萧晏这个没心思深究的人都看出了苗头,再看着他腰间还佩着那把匕首,萧晏又笑了。虽自己情路坎坷,葬了明日,好歹身边友人还在,愿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萧晏勾了勾手,许清璇微微上前,二人附耳低语,逗得许清璇笑。其间二人分别意味深长的看了陆昭珩一眼,看得他撇撇嘴,将目光移向别处。

    千树桂花开,不如你粉落。

    ……

    今晚,陆昭珩倒是乖乖的留在了外城,不说话就这么干坐着,目光一会儿落在许清璇的脸上,一会儿又移动到她稍稍有些笨拙的手上。

    许清璇依旧在着磨她的刺绣,绣线总是打结,一会儿绣一会儿拆,消磨着她的耐性。

    葵嘉和荷蝶在厨房里头忙活着,偶尔出来能看到二人静坐,谁也不开口说话。

    “葵嘉姐,你看他俩怎么不说话?”

    葵嘉用潮湿的指尖捻了捻她的碎发,“你懂什么呀,这是相敬如宾。”

    荷蝶不懂,耸耸肩,忙别的去了。

    葵嘉笑着去帮她。

    陆昭珩看了她一会儿,虽然手法笨拙,却是不急不躁的。终于忍不住开口,他问,“你这绣的是什么?”声音清清浅浅,似有些讨好。

    “芙渠。”

    “绣芙渠如何?”

    “送人。”

    “送给谁?”

    “送给……”许清璇差一点就要说出口,转念一想,孙郡望之事,他竟然瞒着她,改了口风。“民女总是要嫁人的,绣这芙渠自然也是送给未来的夫君。”

    陆昭珩指尖轻点桌面,有些不耐。“你是在怨本王?”

    “没有。”

    昨日还是一副娇羞样,温柔体贴,隔日便摆起臭脸,还说没有,他不信。

    “孙郡望那事,我是怕你伤心。再者,我还没想好要怎么跟你说,你就知道了。所以”

    “所以王爷是打算郡望入土为安后才告诉我?让我连她最后一面都见不着?还是王爷根本就没有打算告诉我?”

    许清璇说到气愤之时,手微微有些抖,绣针扎进她指缝,细密的血珠渗出来,惹得她纤细的腰肢猛地一缩。

    陆昭珩自然而然地握住她纤细的手指,含在口中。许清璇想要抽出手来,却使不上劲,完全被他操控。

    生气!却莫名泄了气。她同他讲道理:“郡望于我不同旁人。本是我有求于她,她却因我丢了性命。你明知道我有打探她平安与否,却故意隐瞒,你觉得我不该怨你吗?”

    “虽我知道,你也是好心,但你不该瞒我。”

    “比起你那些所谓的保护,我宁愿你告诉我事实。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唯有面对。”

    “我不是那些娇滴滴的闺阁姑娘,承受不住打击。我是……”我是久经沙场,见过风雨的人。

    陆昭珩认识她这么久,还是头次见她说这么多的话,只是,怎么又不说了?

    是怕说漏了嘴?

    “那我再告诉你一件事,算是将功补过,你便不再同我置气,如何?”陆昭珩自然而然地拉了她一把,许清璇一个重心不稳,跌在他的怀中,脸上爬满红晕。奇奇小说全网首发

    他故意凑在她耳边,撩得许清璇耳根痒痒,“怎么样?答不答应?”

    许清璇推了推他,才!道:“你先说,说了我听听值不值当?”

    “我在西南战场上遇见一个对手。”

    这是许清璇第一次听他说起战事,是她多次想问却忍着没问的。她静静的听着。あ奇奇小説蛧ヤ~7~1~7~qq7(1)7首发、域名、请记住

    “那人心狠手辣,挑起双方战事绝不拖泥带水。”

    许清璇被迫想起他口中的对手。她也知道死后,定是张泽岳接替了她的将军之位。张泽岳也当得起他的描述,是一代枭雄,可惜人品不咋地。

    “嗯,然后呢?”许清璇静静的听着,静静的发问。

    “然后啊,他夺走了我的匕首。”陆昭珩拍了拍自己的腰,“就是你送我的这把。”

    “你打不过他吗?”许清怀疑,若是他没有战胜张泽岳,怎么能凯旋归来?张泽岳可不会与人谈和。“他那么自负。”

    “你怎知他自负?莫非你认识此人?”

    “不认识。”许清璇道。

    “嗯。”

    见他不作声,她又问,“然后呢?”

    “然后我又抢回来了,他死了。”陆昭珩打量许清璇,见她听到他死了的消息时,很平静,毫无波澜。“你说他该不该死?”

    “立场不同,没有什么该不该。自古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输了就是输了。”她输了,林致近赢了;林致近输了,张泽岳赢了;眼下不过是历史更迭,张泽岳输了,陆昭珩赢了罢了。

    “对了,他死前告诉我,他很爱他的妻。”

    妻?许清璇想自己同他便是幼时订下的亲事,充其量不过未婚夫妻。所以这妻不是她,或许是旁的什么人吧。

    许清璇想起一人来,摇了摇头,“哦。”

    “你觉得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许清璇觉得他莫名其妙。

    “没事。”陆昭珩见她一副坦荡,不再多问。要么是她已经彻底放下了张泽岳,要么是藏在她心间不能触及的伤心事。

    前者,他没必要问,后者,他不想问。愿以一肩以庇,不见她伤心落泪时。

    ……

    沉默片刻,许清璇突然笑起来,“这个消息不错,我原谅你了。”

    陆昭珩有些吃惊,毕竟她曾同张泽岳夫妻一场,虽不至于为他再黯自神伤,但,笑得太过真心,也不太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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