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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次战事,应该算是他们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战。

    他们中间一些人虽然参加过袭击六盘水兵营的战事,但那个时候,他顶多算是一群乌合之众,作战没有策略,没有方法,甚至连正规的兵甲也没有。

    此次战事,是他们第一次以兵卒的身份作战。

    并且战而胜之。

    虽然死伤了不少兄弟,但他们心里还是十分兴奋。

    他们看到了跟朝廷抗衡的希望,他们也看到了以后在西南落脚的希望。

    他们能抗衡朝廷兵马,就能抗衡句町人、滇人……

    朝廷的兵马并不是打不过句町人、滇人,朝廷的兵马只是奈何不了烟瘴之毒。

    但是他们有少主相助,可不惧怕烟瘴之毒。

    他们现在在人数上,还不是句町人和滇人的对手。

    但他们只要不断的发展壮大,总有一日能和句町人和滇人分庭抗争。

    他们振奋之余,围着跪在地上请降的彪形大汉们一个劲的策马狂奔,他们在炫耀自己的武力,也在发泄自己心中的情绪。

    “朝廷派遣的人手,已经拿下了,禾儿那边的压力,应该能小很多。”

    鱼丰坐在马背上缓过气以后,低声自语了一句,脸上下意识的流露出了一丝笑意。

    鱼丰自语过后,对着那些跪地请降的彪形大汉们道:“谁是管事的?”

    一个中年汉子在鱼丰呼喝下站起身,拱手道:“平蛮将军麾下,材官将军麾下,第三营军司马高德,见过鱼司马。”

    秦汉时期有四种基础兵种,分别是材官、轻车、楼船、骑士。

    其中材官便是步卒、轻车是车卒、楼船是水卒、骑士便是骑卒。

    高德称自己是材官将军麾下,那便是正儿八经的步卒。

    鱼丰听到了高德通禀姓名,略微皱了一下眉头,“你知道我的身份?”

    高德既然成了阶下囚,也就没端着,更没有卖关子,他开口道:“江关校尉递到巴蜀的文书中有提到。说是剿灭了一个叫张兴的草寇,从他口中得知是鱼司马带人袭击了六盘水兵营。”

    鱼丰眉头皱的更紧,“此事可传回长安?”

    高德知道鱼丰为何皱眉,他低声道:“军中的规矩,鱼司马应该懂。鱼司马既然反出了兵营,那鱼司马的消息自然会传回长安。”

    鱼丰脸上流露出了浓浓的担忧之色。

    他反出兵营的事情若是传回了长安,恐怕族中的老小会遭牵连。

    高德看到了鱼丰脸上的神色,心中也是苦笑连连。

    鱼丰反出兵营,族中的老小会造牵连,他败在鱼丰手里,又投了鱼丰,族中老小肯定也会遭受牵连。

    造反也罢,投降也好,最大的风险就是会牵连族中的老小。

    “鱼司马不必太过担心,就都冯大尹曾经上书朝廷,言明西南烟瘴之害,逼反了不少士卒,希望朝廷可以从轻发落。

    朝廷若是采纳了冯大尹的上书,应该不会太为难鱼司马家中的老小。”

    高德也不知道是在安危鱼丰,还是在安慰自己,他将这番话说完以后,自己倒是放松了不少。

    就都郡,便是前汉的广汉郡。

    就都大尹冯英是一个好官。

    官声传遍益州。

    可惜他不善于钻营,也不屑于溜须拍马,所以不怎么受朝廷上的那些大佬们待见。

    鱼丰哀叹了一口气,“但愿如此吧……”

    说完这话,鱼丰盯着高德道:“交出你们藏匿的其他兵甲,我可以不杀你们。”

    高德赶忙向鱼丰一礼,谢过了鱼丰不杀之恩,带着六盘水义军翻出了他们藏的甲胄。

    鱼丰吩咐人带着甲胄,带着高德一行降卒,返回了平夷。

    一天一夜后。

    鱼禾从鱼丰派遣的斥候口中得知了鱼丰大胜的消息,也得知了鱼丰抓到了三百多俘虏。

    “阿耶胜了,我们的麻烦也少了一桩。”

    鱼禾坐在自己屋舍内,对着相魁和巴山说了一句。

    相魁一脸遗憾的道:“主公若是带上小人,小人定能帮主公砍下一两颗人头。”

    鱼禾瞥了相魁一眼,道:“行了,以后有你上阵杀敌的时候。张武那边有什么消息?农家寨的祭司从句町县回来了吗?”

    相魁缓缓摇头,“张武那边没有半点消息。四海镖行的人说了,张武一行出了平夷以后,就再也没传回任何消息。

    农家寨的祭司,倒是在回来的路上。

    农老寨主说,应该还有两三日就能回到平夷。”

    鱼禾思量着道:“两三日以后,难民的队伍就会全部出现在平夷。到时候平夷县一定是乱哄哄的,我们刚好可以趁机对付曹、张、墙三家。

    你吩咐下去,让城外种田的老弱妇孺,还有布坊里的女子们,暂时退回城里。

    避免难民围城的时候,他们会被针对。

    再去一趟四海客栈,让刘川准备一处隐蔽、牢固的地方,安置那些俘虏。”

    相魁应允了一声,下去传话。

    鱼禾坐在屋舍内没有动。

    任方在相魁离开以后没多久,一脸忧愁的出现在了鱼禾房里。

    见到了鱼禾,任方就一个劲的叫苦,“上万难民,不日就到,我从各家筹措的粮食却不足三百石。三百石粮食,可养不活那些难民,你说给怎么办啊?”

    鱼禾听到任方这话,就知道任方又想找他打秋风。

    鱼禾翻了个白眼道:“县宰是不是找错人了?我手里那些粮食,还是从葛平府上缴的。那些粮食,勉强能养我手底下的人,并没有多余的拿出去积德行善。

    县宰要找粮食,应该找县里的那些大户。

    平夷县近些年并没有什么灾祸,朝廷和句町作战,虽然波及到了平夷,但是有你奔走,平夷县也没有遭受什么兵灾。

    县里又没有什么大粮商。

    那些大户手里的粮食,大多都囤着。

    他们囤积了多年的粮食,可是一大笔数字。”

    提到那些大户,任方就一脸恼怒,“我嘴皮子都磨破了,他们也只献出了三百石粮食,一石也不愿意多给。他们难道不知道,难民一旦为祸,最先遭殃的就是他们。”

    鱼禾冷笑着道:“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他们即便是知道,也舍不得自己手里那点粮食。”

    为了自己那点钱财,不顾江山存亡,国家死活的人比比皆是。

    其中最著名的例子,就是明崇祯朝。

    明崇祯朝的一帮子京官,一个个富的流油,却不愿意拿出一分一文支持朝廷。

    崇祯皇帝募捐的时候,一个个都在喊穷。

    等到闯王杀进京城的时候,从那些京官中搜刮出的钱财数以万万计。

    新汉距离崇祯朝虽然差了上千年。

    但是人心的贪婪,上千年都没有变过。

    任方愤怒的道:“他们难道不明白,倾巢之下,焉有完卵?”

    鱼禾讥笑道:“他们如何不知?但他们心里总是存着一丝侥幸。总觉得自己能躲过灾祸,总觉得自己能在灾祸降临的时候带着家财逃走。”

    “上万难民围城,他们从哪儿逃?”

    任方大声质问。

    鱼禾瞥了任方一眼,“你冲我喊什么,你应该冲他们喊。”

    任方紧握起拳头,愤怒又无力的道:“喊过了,但是他们却无动于衷。”

    说到此处,任方盯着鱼禾道:“我知道你手里没多少粮食,我找你也不是为了粮食。我知道你多谋,所以想请你想想办法,从那些大户手里弄一些粮食出来。”

    鱼禾听到任方这话,眉头略微一挑,他意味深长的道:“办法倒是有,就怕你不愿意……”

    “什么办法?!”

    任方迫不及待的追问。

    鱼禾摊手道:“办法很简单,找一群人伪装成化身为流寇的难民,去找一找那些大户的麻烦,他们自然会拿出粮食。”

    任方果断否决了鱼禾的提议,“不行,我们身为官门中人,怎么能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鱼禾有些好笑的道:“县宰还真是守规矩。那县宰有没有想过,我们动手,只是吓唬吓唬他们。那些难民动手的话,他们就得家破人亡。”

    任方听到这话,脸色一瞬间变得很难看。

    任方权衡再三,最终点头应下了此事。

    难民势大,等难民动手的话,还不如他们动手。

    他们动手,还能掌握分寸,难民动手,可没有分寸。

    任方应下了此事以后,有些担心的叮嘱道:“只是吓唬吓唬他们,万万不能伤人性命,更不能借机敛财。”

    鱼禾意味深长的笑道:“那我在此处静等县宰佳音。”

    任方愣了一下,瞪眼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鱼禾笑道:“有惊无险,可吓不住人。反而容易让他们产生侥幸心里。而且我手底下的人,可掌握不好县宰说的分寸。

    所以此事还得由县宰找人做。”

    任方气的吹胡子瞪眼,“我手里哪有人?!”

    任方如今除了一妻一子,三位老仆以外,什么也没有。

    县衙内外的县卒,那都是鱼禾的人。

    鱼禾笑眯眯的道:“我带人出马的话,可掌握不了分寸。不如县宰带人去做,如何?县宰要做到什么份上,只管吩咐就是了。”

    任方一愣,狐疑的道:“你肯将人交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