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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季冬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高晓军更是得意,下巴抬得高高的, 说:

    “我准备去上大学了。”

    “而你, 得罪了大队长,就算家里有关系,想要回城,难。”

    “大队长不给你开证明,你哪里都去不了。想回家探亲, 连个介绍信都没有, 你怎么回去?”

    “那就不劳你担心了。”季冬并没有将高晓军的话放在心上,也没有生气, 而是淡淡地说。

    “我不担心。你这样子,我高兴得不行。”高晓军哈哈大笑地说,“除非你娶张大英, 要不然, 你一辈子也无法离开黎星大队。”

    “同一个房间住了那么久, 我知道你的。”

    “让你娶张大英,估计比杀了你还要难受。可是,你不娶张大英的话,张家栋是不可能给你开介绍信或者开证明的。”

    “到时,你是娶还是不娶呢?娶的话,你就只能一辈子跟张大英那种蠢妇过一辈子了。”

    “而我, 上了工农兵大学, 毕业之后包分配, 再娶一个干部的女儿,那日子,可不比你每天下田插秧强?”

    季冬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反驳,也不打算说些什么。

    跟高晓军这样的人说话,只是浪费他的口水而已。

    高晓军见季冬转身就走,脸上竟然不露一点羡慕的神色,心里那妒忌之气再也忍不住,又说着:“季冬,当初你就不应该打我,就应该好好地跟我处好关系。”

    “兴许我在城里混好了,一个高兴,念我们在同一个房间住了那么久,有可能将你弄回城呢。”

    高晓军一副你求我啊,你求我的样子。

    “你就算去读工农兵大学,也不太可能回沪市,也不知道你现在在得意些什么?”季冬终于开口。

    高晓军身体一僵,被噎得差点说不出话来。

    他确实是被推荐入工农兵大学,但是现在还不知道是哪一所大学,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不是泸市的大学,而且极有可能是本地的大学。

    到以后毕业分配,也有可能是分配到本地。

    工作分配在本地的话,他想回泸市就几乎没有什么可能了。除非他不要工作了。

    可是不要工作的话,他回泸市做什么?

    只是,在看到季冬那似笑非笑的眼睛之后,高晓军却是弯了弯嘴巴,说:“我就算是不能回泸市,但是也是回城了。不用待在这破烂,贫困落后的农村。”

    “再怎么样,我也比你强得多。”

    是的。

    就算了不能回泸市,在省城,他也比季冬要好得不知道多少倍。吃公家粮不说,以后的婚配对象也比季冬的强。

    而季冬,只能一辈子待在农村,娶一个村姑做老婆,每天都重复地做农活。

    “还没有到最后关头,不要得意。”季冬无所谓地说,“你都还没有入学呢,现在大队长也还没有公布最后的名单 ,你还是先不要得意。”

    “免得最后入学的不是你,那就闹笑话了。”

    高晓军一听,勃然大怒:“名单是公社定下来的。大队长明天就会宣布,就是我,这有什么闹笑话的?”

    他费了那么多心思,还搭进去那么多的钱,怎么可能最后的名单不是他?

    季冬只是嗤笑一声。

    “这名单就是我了。”高晓军又再次强调,“等到九月我就入学,则你们,则是一辈子在这个农村里累死累活。”

    李富强终于看不下去了,嘴巴动了动,就想说话。

    季冬刚才非常肯定地说高考一定会恢复的,到时若是恢复高考,他们都有可能回城,怎么可能一辈子在这里?

    只是,他刚想说话,季冬扯了一把他。

    他立马会意,闭紧嘴巴。

    对的,这话还不能说,要不然,引出事就不好了。

    见季冬无话可说,高晓军终于舒了一口气。

    一直以来,季冬都比他强,不管是家庭还是女人缘方面。

    明明他长得也不比季冬差,甚至比季冬还要好一点,毕竟就季冬那种小白脸的样子怎么比得过他?

    但是季冬就是女人缘比他好。

    现在,他终于有一样强过季冬了。

    季冬不理他,而是叮嘱李富强,说:“李大哥,你回去之后,洗个热水澡,去去酒气再睡觉吧。”

    “这样好受一些。”

    李富强点头,目光带着些复杂,说:“好的。你也一样。”

    季冬点头,说:“那我就先回去了。”

    “好的。”李富强应着,“谢谢。”

    要不是季冬担心喝醉酒的他走夜路会出事,季冬也不会跑这么一趟。

    季冬转身就离开。

    李富强关门,看也不看高晓军一眼,转身回自己的房间。

    高晓军无所谓地笑了笑,自己也回去了。

    反正他在这里也待不了几个月了,没有必要再讨好李富强。

    而季冬,拿着手电筒,快速地往家里走去。

    这才走了几步,就听到有人哼着歌往这一边走来。

    他拿手电筒往那人的脸上一照。

    那人快速地用手挡住这光。

    周绍。

    周绍也看出是季冬了,他根本就不等季冬说什么,掉头就跑。

    季冬:……

    这个周绍被他打了一顿之后,感觉胆子变小了很多,他还什么也没有干呢,周绍竟然转身就跑。

    不过那么晚了,周绍竟然才回来,并且还是哼着歌回来的。

    用脑子想了一下,季冬便知道周绍肯定是从秦桑那里回来的,也不知道秦桑许诺了周绍什么东西,竟然让周绍那么欢喜。

    季冬摇摇头,不再想。反正不管是周绍,还是秦桑,不管他们之间发生什么事,都跟他无关。

    而另一边,等周绍跑到女知青院的时候,秦桑正准备将院子里的门给关上。

    看到忽然跑出来的人,秦桑吓了一跳,立马就想将门给关上。

    周绍伸出手一挡,却被木门给夹了一下,痛得他直飙泪,虽然痛的不行,但是周绍还是喘着气叫着:“秦桑,是我,周绍。”

    那木门这才开了,露出秦桑愤怒的脸:“周绍,你不是回去了吗?怎么又跑出来吓人。”

    这不是惊喜,而是惊吓,好不?

    她刚才以为是哪一个偷香贼,吓得心都差点跳出来了。

    周绍顾不得手正在痛,赶紧解释,说:“我刚才在回去的路上,看到季冬了,所以就又回来了。”

    上一次被季冬打,他的脸还有身体到现在还痛着,哪里还敢大半夜地和季冬碰上。

    夜黑风高,万一季冬再趁着这黑夜无人的时候再将他打一顿,那他想哭都没有地方哭。

    秦桑鄙夷地看了周绍一眼,说:“那你现在回去吧。季冬肯定回去了,他不可能在路上等你的。”

    这个周绍怎么那么地窝囊?看到季冬就跑。

    人家季冬还没有动手呢。

    周绍舍不得,但是仍是点头,含情脉脉地看着秦桑,说:“桑,等你大学毕业,我们才结婚,要好久啊。”

    工农兵大学要读三年。

    也就是说,他还得等三年才能跟秦桑结婚。

    这时间,好久啊。

    想到现在还没有入学,名额还有可能会变,秦桑忍住心里的恶心,哄着周绍,说:“三年,不久的。”

    “今天的工农兵大学名额没有了,你明年再争取上大学。”

    “听说读大学时间过得快,三年,也是眨眨眼的事情。”

    周绍低低地应了一声,心里全是甜蜜。

    他明年肯定会争取进大学的!并且还要跟秦桑同一个大学,这样才有利于培养感情。

    大学为什么要读三年?

    要是读一年就好了,这样他就能早点抱得美人归了。

    “很晚了。”秦桑娇滴滴地说,“你快回去好好休息吧,明天还得上工。”

    “我也想休息了。”

    虽然不舍,但是周绍仍是低低地应着。

    等秦桑关了门之后,他站在原地甜蜜地看了一眼那一扇破旧的木门,最后才恋恋不舍地回男知青院。

    这一次,周绍不再像刚才那样哼着歌,而是慢慢地,静悄悄地往男知青院里走去。

    得先看看季冬还在不在那里,要是季冬在那里的话,他就等着,等季冬离开了,他才回去。

    他刚才真是被季冬吓傻了,所以才会跑回来这里。

    真是哪里不好跑,偏偏跑回这里。这万一秦桑误以为胆小就惨了。

    周绍小心地走着,快到刚才与季冬碰面的地方,他停下脚步,仔细地看了看,又侧起耳朵静静地听了一下,没有看到有人,也没有听到有声音,这才放心往男知青院里走去。

    到了知青院,他掏出钥匙开了门,这才回房去睡觉。

    季冬也回去睡了一个好觉。

    第二天出工的时候 ,他发现村里有些村民看他的眼神有些奇怪。

    等待他看过去,村民又立马将眼神给移开。

    那模样,怪得看。

    等将田里的草和田梗边的草给拔掉,休息吃午饭的时候,季冬洗赶紧后,拿过自己放在田梗上的搪瓷饭缸,又拿出筷子,开始吃起自己香喷喷的玉米白面葱花饼。

    吃过葱花饼,他又吃另一个土豆饼。

    这几天都是种苦力活,今天还好一些,昨天是给木薯花生下肥,更累,所以中午这一餐他不想亏待自己。

    不吃好一些,根本就没有力气干活。

    旁边那一个社员,也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叫周健,二十来岁,皮肤晒得黑亮黑亮的,一笑,露出一口黄牙,他今天吃的芋头糙米饭,也算是难得的伙食了,但是看到季冬的饼,他忽然觉得自己的芋头糙米饭有些难于下咽。

    “季冬,这饼是你做的吗?”周健盯着季冬的土豆饼,忍住不断分泌的口水,问着。

    也不知道季冬放了多少油煎这个饼,这个饼像稻谷那么黄,还油汪汪的。

    季冬点头,说:“是的。”

    他搬到张进步老宅里住,大队里的人肯定都知道了。

    他自己一个人住,不是自己给自己煎的饼,谁给他煎得饼?

    “看着不错。”周健狠狠地扒了一下自己搪瓷饭缸里的饭,说着。

    季冬点头,笑了笑,说:“还行。毕竟自己一个人住,天天自己煮,这厨艺也锻炼出来了。”

    说到这里,周健忽然很是奇怪地看了季冬一眼,那眼神跟今天公社里的人看季冬的眼神是一样的。

    “怎么了?”季冬问着,“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周健见季冬是真的不知道,屁股一挪,坐靠近季冬一些,小声地问着:“张大英今天早上要去相亲,你不知道吗?”

    “我不知道。”季冬摇头,说,“我又不是她的谁,我怎么知道?”

    被关在晒谷场的仓库的那天晚上,是他最后一次见张大英,他从革命委员会里出来,就没有再见过张大英,他哪里知道张大英今天要去相亲?

    就算她去相亲,也不关他什么事。

    “你真的不想跟张大英好?”周健小声地问着季冬,“她可是大队长的女儿啊。”

    “你要是跟她好的话,工农兵大学的名额肯定是你的。”

    大队要写推荐信的,这个推荐信一般是由大队长写的。

    这要是季冬跟张大英结婚,这个上大学的名额,肯定是季冬的。

    除了这个,娶了张大英的好处也多多。

    他就想不明白了,那么好的事情,为什么季冬不愿意?

    “你胡说什么?”季冬瞪了一眼周健,“我之前是花钱雇张大英帮着赚工分,可不是和张大英处对象!”

    “人家女孩子的名声要紧,你可不要胡说。”

    “我这哪里是胡说啊。”周健为自己辩驳,“张大英对你有意思,要不然,她怎么肯过来帮你干活?”

    “季冬,你可要想明白了,你这要是喜欢张大英的话,赶紧地。要不然,这张大英相亲成功了,就没有你什么事了。”

    说到最后,周健是一副为你好的样子。

    “最好她今天相亲成功。”季冬非常诚恳地说,“我祝她成功。”

    这是他的真心话,也是他真诚的祝愿。

    要是张大英相亲成功,顺利地嫁出去的话,估计张家栋就不会那么针对他了。

    “听说是隔壁大队的。”周健小声地八卦着,“人长得高,是家里的大哥,非常能干,每天都能拿全工分。”

    能干不说,还勤快。

    他其实也能拿全工分的,但是有时候偷懒,拿不了,只是张大英相亲的对象却不同,每天都能拿全工分。

    非常厉害了。

    “那就好。”季冬点头说着,“张大英也非常厉害,她自己也能拿全工分。”

    两个都是勤劳能干的,这日子过得并不会差。

    “是啊。”周健感慨地说,“张大英确实非常能干。虽然是大队长的女儿,但是一点也不娇气。”

    他要是没有结婚,那肯定会托媒人去问张家的。

    那么好的对象,季冬竟然不要。

    想不通。

    季冬点头。

    周健还是不死心,问着:“季冬,这么好的女人,你都不要,你想要什么样的?”

    “读过书,有文化的,长得漂亮的。”季冬说道。

    他自己是大学毕业,一点也不想娶一个没读多少书的女人,这样的话,沟通交流会少很多。

    再说了,原主的脸长得那么好看,他总不能娶一个丑的吧?

    “娶老婆,这些都不重要。”周健以一副过来的人身份劝告季冬,说,“重要的是,能干。”

    “不仅能赚工分,还能将家里打理好,让你回家有一口热饭吃。”

    季冬只是笑了笑,并没有辩驳。

    能干那是必须的。

    但是除了能干,还要有其他的东西。

    人生大事,不能马虎。再说了人的一辈子那么长,他总要选一个自己合心意的。

    “张大英就很能干。要是我年轻几岁,还没有结婚的话,那我肯定会找媒人去她家问的。”周健非常肯定的说。

    也不是他现在的老婆不好,但是跟张大英比起来,那是明显比不过张大英的。

    “小心被嫂子听到,晚上回去跪搓衣板。”季冬小声地说道。

    周健身体一僵,而后毫不在乎地说:“我一个大男人,还怕她一个娘们?我家是我说了算。”

    季冬暗自好笑,并没有说什么。

    下午下工回到他住的地方之后,季冬看到一辆自行车停在他家门口那里,那一辆自行车后凳上还有一个大大的绿色帆布包。

    邮电局的人来了。

    季冬的脚步快了一些。

    梁国生看到季冬过来,笑眯眯对季冬说:“季冬,你又有包裹了。我帮你领回来了。”

    说罢,从自己的车头上取过一个中等包裹,递给季冬,同时将单子和笔递给季冬。

    季冬接过来,而后签上自己的名字。

    “真羡慕你每个月都有包裹。”梁国生话里带着浓浓的羡慕。

    黎星大队这十一个知青中,就季冬每个月都收到家里寄来的包裹,有时甚至两个。

    “我还羡慕你吃国家饭,不用下地干活呢。”季冬快速地签完名之后,笑着对梁国生说道。

    梁国生得意地扬扬下巴,说:“那是。”

    这份工作旱涝保收,工作不累,福利待遇什么都很好。

    “谢谢你啊。”季冬说着,“今天下工有些晚。”

    要不是梁国生在这里等着他,他今天也不可能领到包裹。

    “谢什么?这是我的工作。”梁国生不在意地说道,“不过,你怎么不住知青院那边了?你住那一边的话,也有个人帮着领包裹。”

    他也不用在这里等。

    “不住了。”季冬说着,“我喜欢自己一个人住。太多人住,挤得慌。”

    梁国生点头,而后问:“你有什么信要我帮寄吗?”

    “ 我见你领了那么多次包裹,但是却没有寄过一封信回去。”

    按理说不会啊,季冬跟他家人的关系应该挺好的,要不然,他家人也不会寄那么多的包裹给季冬。

    只是,季冬一封信也没有写回去。

    季冬身体一僵,而后快速地反应过来,说:“过几天吧。过几天我去县里,再寄回家。”

    梁国生点头,说:“你确实也要寄一封信回去了。要不然,家里人不知道你在这一边情况,多担心啊。”

    季冬应是。

    原主记恨家里人不肯走关系,导致他得下乡,所以自下乡那一天开始 ,就没有给家里人寄过一封信,过年的时候也没有回家过年。

    就算是这样,原主的家人也每月寄包裹过来。

    季冬叹了一声。

    若是让原主的家人知道这一具身体里换了一个灵魂,他们疼爱的儿子没有了,也不知道原主的家人该怎么伤心呢。

    原主季冬的爷爷未退休前是某个军区的首长,他爸却没有走从军这一条,而是从政,在京城里当官。

    他妈则是大学教师。

    他还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妹妹。

    他哥叫比他大几岁,叫季夏,现在在某部队当兵。妹妹今年八岁,叫季秋,正上小学。

    原主高中毕业,没有大学读,又没有找到工作,所以上山下乡就是他了。

    他平常在家很受宠,但是这一次竟然得下乡,不管他怎么闹也没有用。他认为是家里人不肯出力,所以他才得下乡的,他记恨家里人,也就一直没有写信回去。

    想到梁国生今天跟他说的话,季冬也觉得一直不写信回去也不是办法。

    他还要在这一边一年多,等到高考恢复之后参加高考回城,这要是一直不写信回家也不是办法 。

    而且,这段时间若是他想不出办法将张家栋和周国柱搞下去的话,他想回城,还得借助家里的关系才成。

    这么想着,季冬心里就有考量。

    回到家之后,季冬煮过饭吃了,又去将菜给淋了,这才将包裹给拆开。

    两罐麦乳精,一些全国通用的粮票,两张大团结,红糖,一小包白面,腊肉,还有一套夏天的衣服和一双皮鞋等。

    也不知道原主的家人是怎么寄出的,竟然直接放在包裹里,也不怕弄丢。

    他想了想,好像记忆中原主的家人一直都是这么寄东西的。

    他将衣服拿起来一看,一拿起来,就掉了一封信。

    信的字体很漂亮,簪花小楷。

    原主母亲写的。

    季冬一目十行地看了起来。

    信里的内容没有什么,无非是问季冬在这一边生活得怎么样?吃得饱吗?够衣服穿吗?平常工作累不累什么的?还说她正在想办法将季冬给弄回来,让季冬不要着急。

    全篇没有什么煽情的文字,但是看这一封信,却能感受这其中浓浓的母爱。

    季冬的眼眶有些湿润。

    身为孤儿的他,从来没有感受过这一种感情。

    整个孤儿院中,院长是爱他的,但是孤儿院里的孩子太多了,而院长只有一个,这一份爱分摊到每一个孩子的身上,就没有什么了。

    季冬又叹了一声。

    原主的命那么好,竟然不知道珍惜。

    看完之后,季冬小心地将信给放好,然后将麦乳精和面还有红糖,腊肉给拿出来,放到篮子里。

    腊肉也只有两块,不多,季冬没有留。

    上次季家人寄过来的腊肉和腊肠,他平常舍不得吃,还有一些,那这两块腊肉他就不要了。

    这一边的天气潮得很,这腊肉得赶紧吃掉,要不然会发霉。

    趁着夜色,季冬挑了一担水,一只手扶着扁担,一只手拿着篮子,往牛棚那里走去。

    这晚上的天,月色很亮,不用手电筒。

    再者,那一条他这段时间天天往返,闭着眼睛也能走了,不用浪费手电筒。

    要知道买电池是要工业券的。

    老许和老邵都还没有睡,他们在等季冬过来,好教季冬。

    等看到季冬手里提着的东西之后,老许赶紧跑过来接东西给接下来。

    “你今天怎么又带东西过来了?”老许不好意思地说着,“你昨天带过来的青菜还有一些呢。”

    自从季冬过来这一边之后,他们每天的伙食上了几个档次,比较明显的是,再也不用吃那些老得咬不动的野菜,而是改吃新鲜的青菜了。

    村里人不愿意卖青菜给他们这些牛棚的坏分子,却愿意卖青菜给季冬这个知青。

    于是,季冬就每天都带一些青菜过来。

    “不是青菜。”季冬将自己挑的水给倒到门口的水缸里,发现他倒完这一担水之后,水缸竟然是满的。

    “许老师,我不是说了吗?以后由我来挑水。”

    “怎么这水缸里的水挺多的。”

    平常他都不要来回挑五六次才将这一个大水缸给挑满水,这一次,竟然一担水就够了。

    他不让老许他们挑水,因为用木桶挑水很重,容易闪到腰。

    老许叹了一声,说:“我们总不能一直让你挑水吧?村里人要是没看到我们去挑水,这一天两天倒是发觉,久了,肯定能察觉的。”

    “我们要是不去挑水,他们就该怀疑有人帮着我们了。”

    “到时,恐怕会连累到你。”

    所以想来想去,他们觉得这个懒还是不能偷。

    季冬是好心才过来帮着他们,他们可不能因为自己懒而连累季冬。

    这种事,有过一次的教训就成了。

    见季冬的脸色有些难看,老许赶紧解释道:“你放心,我们会量力而行的。一次也没有挑很多水。”

    宁愿多跑几次,也不会挑满满的两桶水。

    他们的身体他们也爱惜呢。

    受了那么多苦,总要活着离开这些才成。若不然,之前的苦就白受了。

    “那你们不要挑那么多。”季冬又说着,“每天出去挑一些做做样子就成了。”

    确实一直不出去挑水容易让人起疑,毕竟人要每天都喝水,离不开水的。

    老许点头。

    放好木桶之后,季冬这才随着老许到火灶前。

    牛棚这一边没有煤油灯,他们只有烧着柴,利用火灶里的火照亮书本里面的字。

    “你怎么带那么多东西过来?”老许将篮子拿到火灶前,这才看清楚篮子里面的东西。

    麦乳精,腊肉,红糖,白面。

    这些东西搁以前,他是不稀罕的,毕竟他也能买得到,吃得上。

    但是这几年,这些东西对于他来说,却是奢侈品了。季冬竟然给他们带那么多过来。

    “我家人给我寄来的。”季冬说,“他们每个月都有寄。我还有,所以就拿一些过来给你们。”

    老邵将这个篮子往季冬那里一推,说:“季冬,你将这个篮子带回去。”

    “这篮子里的东西太贵重了,我们不能收。”

    虽然季冬说是来跟他们学习,但是截至到目前为止,他们并没有什么知识给季冬,拿季冬那么多东西,他们受之有愧。

    季冬将那一个篮子又推过去,说:“你们拿着吧。东西都拿过来了,哪里有拿回去的道理?”

    “再说了,这些东西我都不缺,你们拿来补补身体。若不然,撑不到平反的那一天。”

    □□,多年的劳作,让老邵他们的身体变得很差,若是再不补一下的话,也不知道能不能撑到平反的那一天。

    “我真的不缺这些东西。我要是真的缺的话,我就留着自己吃了。”

    麦乳精他不喜欢吃,红糖更是不吃。

    白面和腊肉他还有。

    所以想来想去,他还是拿这些过来给老许他们补身体。

    老许的眼眶发红,感激地看着季冬。

    “就算你们不吃,老李也要吃。”季冬说道。

    最后这一句话成功打动了老邵,老邵这才点头。

    “你要我们教你些什么?”老邵郑重地问着。

    不管季冬想学什么,他们一定会尽全力帮着季冬。

    “英语和复习高中的知识。”季冬说道,“课本什么的我现在还没有,等我下次去县里或者市里再买。”

    这会儿还没有到休息的时候,再说了离高考恢复还有一年多,所以他也没有多着急。

    “英语?”老邵一听,眼神一厉,目光如炬地看着季冬。

    季冬点头,说:“是的。”

    “这是资本主义国家的语言。”老邵说道,“你确定你要学吗?”

    季冬郑重地点头,说:“是的,我要学。”

    “为什么?”老邵问道,“你学这个东西,根本就用不上。被人发现你学的话,很容易被□□的。”

    “我们不说,有谁知道?”季冬笑了笑,说,“谁说这东西用不上?”

    “我们国家不会一直处于这种状态中的。”

    “肯定会有所改变。”

    “到时,这英语也就能用得上了。”

    想要做出一番事业,不用英语怎么能行?

    他本身是会英语的,但是只是略懂,不怎么精通,原主更是一窍不通。

    所以,该学就要学。

    “你就想算想学,也得有课本啊。”老邵说道,“再不济,也要有本英文书。”

    “有的。我下次再去弄。”季冬说着,“包括高中的一些课本。”

    他打算写信让季家人让原主高中的课本和一些试卷给寄过来,自己再找伍宗强那一边弄一些试卷得什么过来。

    先准备准备着。

    毕竟,他毕业那么久了,好多东西都忘得差不多了。

    再者,想要考上清大和P大,不好好努力怎么能行?

    “成。”老邵点头,“只要你能将课本弄过来,我们就能教你。”

    季冬点头。

    从牛棚那里回来之后,季冬并没有休息,而是将原主之前给秦桑写的情书拿出来,用煤油灯慢慢看,边看边琢磨原主的字怎么写。

    原主的母亲的字写得非常漂亮,一看就是那一种从书香门第里出来的,而原主的字,则是普普通通。

    季冬看到之后,松了一口气。

    幸好原主没有练过书法,若不然,让他模仿原主的字,他肯定得花很多时间,还有可能会露馅。

    如此几日之后,季冬将原主的字模仿得差不多,这才用信纸写好信,等待休息日,拿上信和背篓往县里赶。

    李富强他们也自然也去县城。

    前几天,张家栋公布了推荐上工农兵大学的名单,高晓军和秦桑赫然在列。

    这一次去县城,高晓军和秦桑还有周绍自成一个小团体,走在队伍前列,态度也非常高傲,一点也不屑跟李富强和季冬他们说话。

    季冬也不理他们,而是和李富强聊着天,慢慢地走到县城里。

    分开之后,约定下午三点在县政府门口见面,季冬这才背着背篓去了邮局。

    买好邮票和信封,将地址写好,邮票给贴上去之后,季冬看着玻璃柜子里面的邮票,有些遗憾,现在还没有猴票呢。

    这猴票过几十年之后,一张猴票能卖到一百来万。

    这个赚钱的机会不能放过,得现在开始存钱,以后等猴票出来之后,才能买。

    季冬捏紧了裤兜里的两张大团结。这两张大团结是他拿出来,准备还给伍宗强的。

    看来得想些办法搞点钱才成,要不然光靠着季家人接济,根本就不够钱用。

    季冬背着背篓走到黑黑市。

    伍宗强正在黑市里等着。

    季冬将背篓还给伍宗强,而后问着伍宗强:“伍大哥,你这一边收不收竹叶和箬竹叶?”

    “这马上就到端午了。”

    端午肯定要包粽子的。

    竹叶和箬竹叶在乡下很常见,随处都能扯到一把。

    但是在城里却没有这种东西。

    “就算收,这玩意也不值钱。”伍宗强听了,毫不在意地说着,“一斤也就是几分钱。”

    “你弄来一百斤,按八分钱来算,也才八块。”

    “要知道,这些竹叶和箬竹叶很轻,非常非常轻。”

    “你要弄够一百斤,光靠你自己一个人的话,两天两夜估计都弄不到。”

    肯定是弄不到。

    这玩意不压称,而季冬又不是那一种经常干农活的,怎么弄?

    “蚂蚁再小也是肉。”季冬咬了咬唇,“不做这个的话,我哪里攒够钱还你?”

    他不可能将这件事情告诉季家,让季冬寄钱过来的。

    这钱只能自己赚。

    “而且,虽说这箬竹叶在村里随处可见,但是你要是弄多的话,被人抓着了,就是□□的事情。”

    村里那么多双眼睛,一有个什么风吹草动,肯定都知道。

    一百斤的箬竹叶,那不是闹着玩的。

    季冬:……

    “就算你不被别人发现弄到一百斤箬叶,你没有车,怎么弄过来给我?”伍宗强反问。

    季冬:……

    好不容易想出来的这一条生财的法子,竟然没有用。

    “你要是真的想赚钱。”伍宗强看季冬这失落样,又担心季冬要过很久才能还他的钱,又说,“你还不如搞一些稀罕货来卖,或者你干脆直接卖饼。”

    “卖饼?”季冬一听,立马就朝伍宗强看过去。

    稀罕货他是搞不到,也没有那个资源。

    但是卖饼的话,这个倒是可能。

    如果他没有会错伍宗强话里的意思的话。

    要知道,他会做饭,做得还不赖,这个饼更是拿手好菜。

    “是的。”伍宗强说道,将自己手中的南瓜饼给吃掉。

    这南瓜饼是季冬刚才给他的,非常好吃。

    香软甜糯,让他这个不喜欢吃甜食的人,吃了一个还想第二个。季冬从京城过来,做饼很是拿手。

    “就是你做的饼。”伍宗强点头说道,“我们这一边的人,做糍粑倒是擅长,但是做饼的话,我敢说,整个夹江县,没有几个人做得饼有你的好吃。”

    这一边吃粉吃大米饭较多,面类得比较少,平常就吃些面条什么的。

    至于饼,也有人会做,但是没有季冬做得那么好吃。要卖就卖一些别人没有的好东西,这才好卖出去。

    “做倒是可以。”季冬说着,“别的我不敢说,但是做饼这个,我会做。”

    “只是做好之后,去哪里卖?”

    “这正明正大售卖的话,肯定被抓。”

    他们在这黑市里,也不敢光明正大摆摊,就怕被革命委员会的人抓了。

    做饼来卖,他就得在这一边做,还耽误了大队里的活,没拿到工分,年中年底就分不到多少粮食。

    “这个我来想办法。”伍宗强说道,“我们这一边不是有一间纺织厂吗?那里工人多,去那里卖,肯定有人买。”

    “纺织厂里头的福利待遇非常好,特别是那些没有结婚的,他们肯定愿意花钱买你的饼吃。”

    “所以,季冬,你要想赚钱的话,还不如卖饼,这可比弄那些箬竹叶来卖赚得多了。”

    风险还没有采摘箬竹叶那么大。

    “这个倒是不成问题。”季冬想了一会儿,说着,“问题在于,我要是过来县里做饼的话,我不可能光靠两条腿走路过来吧?”

    他没有自行车,只能靠走路,来回四个小时,一两次还行,多的话,他自己也顶不住。

    “我借我的自行车给你用。”伍宗强咬咬牙说着,“用完之后,你再还给我。”

    他说这话的时候,心里直滴血。

    这自行车买来之后,他也舍不得开,现在借给季冬开了,他这心里,非常地不舍。

    可是想到刚才季冬的那一个饼,这痛又减轻了一些。

    季冬做的饼,肯定能卖得不少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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