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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熟悉的一幕让季冬额头上的青筋猛地跳动。

    上一次,张大英就是这么拦着他, 求他施救的。这一次, 他又被拦着了。

    他看着就像那些个大侠, 个个都拦着他求他救命?

    季冬皱着眉头看着眼前这个人。只是,现在是晚上, 靠着月光,这人的头发又披着,他无法看清眼前这个人是谁。

    见季冬站在原地没有反应, 那个人急了, 上前一步。

    “站住。”季冬忍不住抚额, 又再次喝着,“你别靠近了。”

    一靠近, 这个人身上那股味越发地浓重。

    也不知道是去哪里染上这气味的,又或者是多少天没有洗澡了。

    “季冬。”那个人叫着, “救我。”

    “你是?”季冬再细看那个人, 最后还是认不出来这个人是谁?

    那个人听得季冬这么问, 赶紧将披着的头发撩到耳朵后面,挤出一抹笑容,叫着:“季冬, 是我啊。”

    季冬:……

    乌漆麻黑的,虽然有月光,但是月光只是让人看到有人在那里而已, 那个人看着有些高大, 却看不清面容。

    “季冬, 我是张大英。”张大英见季冬不说话,急了,赶紧说着。

    季冬:……

    “你不是嫁人了吗?”过了好一会儿,季冬这才回神,问着。他很久没有见到过张大英了,也没有听到过张大英的消息,只是听说张大英嫁得有些远。

    这一次,张大英怎么忽然冒出来,向他求救?

    有过上一次的经验,季冬的心瞬间就紧绷起来,看着张大英。

    张大的眼泪立马就流下来,捂着自己的嘴巴呜呜大哭。

    季冬看她这样,不由得有些心酸。他还记得他刚穿越过来的时候看到的那个张大英,对于自己能挣整工分非常骄傲的张大英。

    跟眼前这个人相比,简直若判两人。

    “你先别哭。”季冬想不出安慰的词语,只能这么说着,“有什么话你就说,先别哭。”

    然而张大英还是捂着嘴在痛哭,哭声很是压抑和痛苦。

    季冬叹了一声。

    他没有上前,也没有再说话,只是站在原地,等着张大英哭够了再开口。

    寂静的夜里,只听到田边青蛙的叫声和张大英的哭声。

    大概过了十来分钟之后,张大英这才停止。

    “好了。”季冬说道,“你现在可以说了。有什么我可以帮着你的?”

    “季冬,我爸出事之后,我家的情况一落千丈。立马分家不说,我大哥再也不管我和张大虎张大豹。”

    “张大虎整个阴着一张脸,张大豹也整日不着家,不管是家里,还是田里的事情都是我一手抓。”

    她这是第一次感觉生活那么哭,哭得就像身处黑夜,永远看不见光明一样。

    “这也算了。”张大英说到这里,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水,“后来,久不归家的张大豹终于回来。”

    张大豹回来的时候,她清楚地记得她当时的心情,非常地欢喜,欢喜得出去公社买了一巴掌大的肉回来炖。

    “可是,他回来是因为他在外面欠了赌债,为了筹钱还赌债才回来的。”

    “他联合张大虎一起把我卖了。”

    “那家人给了他五百块钱,很高的彩礼,他回来之后,就极力游说我,安排我跟那个人相看。”

    “你怎么会同意嫁?”季冬反问。要是张大英不愿意嫁的话,婚礼当天就闹起来,张大豹再怎么有能耐,也不可能拿着绳子将张大英绑去嫁。

    “当初和我相看的那一个人,不是和我结婚的那个。我是跟和我相看的那个人的小叔结婚。”

    “他们骗婚。”

    张大英歇斯底里地大声地叫着。

    骗婚。

    能使出骗婚这一招的,那个人有问题。

    “那人很矮,是个侏儒。”张大英咬牙说道,“入了洞房,我才知道。”

    “我当然不愿意啊。”

    她爸进去了,但是她长得高,又勤快能挣工分,虽然相看的条件比不了从前,但是也不会那么差。

    “我当时就想走,只是,那个侏儒说张大豹收了他五百块钱,将我卖给了他。”

    “我不相信。这个侏儒却不管我信不信,让他家人拿了绳子,将我绑了。”

    一想到之前猪狗不如的日子,张大英真的想死。

    “他们把你怎么样了?”季冬扫了一眼张大英的腹部,有些了解张大英的待遇。

    “那个侏儒强了我。”张大英恨恨地说着。

    “大冬天的,他不给我穿衣服,将我绑在棉被下面,一有需求,根本不管不顾,就压下来。”

    “我反抗过,逃跑过,甚至示弱过,但是都没有用。”

    季冬一想也是。

    好不容易才骗到一个女人,还花了五百块钱,不看紧一点怎么行?

    “那你是怎么逃出来的?”季冬忍不住问着,“既然那人把你绑着,你又是怎么逃出来,又恰好过来这一边向我求救?”

    这也太巧了一些吧。

    而且,张大英谁也不去求救,偏偏过来这一边向他求救,由不得季冬不多想一些。

    “上个月,我不听从管教,那个侏儒把我绑在板凳上,绑了几天。”

    她光着身子被绑在长条板凳上,被绑得紧紧的,又冷又饿。身体上的不适暂且不说,尊严与人格,她什么也没有了。

    她一点也不想跟季冬说的,毕竟她之前那么喜欢季冬,这事说出来,她完全和季冬没有可能,只是,为了顺利让季冬帮她,她不得不说。

    反正她现在什么也不求了,只求活着。

    “后来我就装傻了。”张大英说着,“那人虽然不信,但是并不像之前那样把我绑起来,他只是把我关在房间里。”

    “可是,他又没有把你的嘴巴给封住,你怎么不叫人救你?”季冬一针见血地指出这其中的漏洞。

    张大英完全可以向那个的大队的人求救,这样就不用被关那么久。

    “我不敢。”张大英一听,猛烈地摇头,说,“我之前也喊过救命,但是每次喊,没有人过来救我就算了,我还被那人毒打,有一次,打得连命都快没了。”

    “他们家那边的人几乎都知道我是他买回来的,所以就算我求救,他们也不会救我出去。”

    “我装傻了之后,那个放松警惕,我得以在大队里逛逛。今天我听说你回来了,就孤注一掷,从他们大队里逃了出来。”

    “季冬,救我。

    她是没有办法了,娘家人把她卖掉换钱,她不可能回娘家人求助。张大豹要是知道的话,估计还会拿着绳子将她给绑回去。

    “你想怎么样?”季冬问着张大英,语气倒是没有什么变化,“你想要我做什么?”

    “带我走。”张大英狠狠地说,“我不想再留在这里。并且我还想把肚子里这块孽畜去掉。”

    这不是她的孩子,这是强/奸犯的孩子。这块肉的存在,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曾经遭受过怎样的黑暗待遇。

    还有,离开之后,张大虎,张大豹,还有张家那些为虎作伥的人,她一个也不想放过。

    至于那个人,她现在还没有能力,等她有能力了,她肯定报复回来。

    “你怎么不去找大队长求救?”季冬叹了一声,说着,“你可以向他求助。”

    他是能带张大英离开,可以离开之后呢?张大英以后的生活要怎么安排?

    季冬非常认真地建议着,“以大队长的性子,在他们大队里遇到这事,他肯定会管的。”

    “我总不能这么直接把你带走吧。这不成事,再说了,没有介绍信,没有户籍证明什么的,我带着你根本无法走出这个县。”

    这倒是真的。

    现在去哪里都要介绍信,没有介绍信,无法买票。

    “他不会管我的。”张大英一听,摇头,说,“我怕他送我回那个人那里。”

    “你跟那个人扯了结婚证没有?”季冬开口问着。

    张大英摇头,说:“知道是骗婚了,我怎么可能还跟他出去领结婚证?”

    “他们也不敢强迫,所以一直没有去。”

    “那还好。”季冬说着,“我带你去牛棚,你先洗个澡,吃点东西,然而商量一下该怎么处理。”

    直接冷硬着心肠不管张大英,这是不可能的事。秦桑之前那么对他,秦桑过来求救的时候,他也帮着秦桑。

    张大英虽然没有直接帮过他,但是却帮了原主许多。就凭这一点,今天这事 他也得管一下。

    季冬带着张大英回去的时候,众人吓了一跳。

    等季冬说清楚原委,邵银叹了一声,让许谨之去打水给张大英洗澡,季冬则是煮了饭,快速地炒了一个菜。

    看着瘦骨嶙峋,只肚子突出来的张大英在快速地扒着碗里的饭,季冬不禁叹了一声。

    之前张大虎和张大豹那么疼爱张大英,结果张家栋还没有进去多久,这两兄弟就将张大英给卖掉了。

    吃过饭之后,季冬拿碗去洗干净了,回来就又看到张大英抹着眼泪。这一张脸比之前他见到的白多了,应该是经常在家里待着,不常出去的原因,不过,这白得恐怖。

    “你妈和张大生呢?”季冬忽然想起张大英还有一个母亲和大哥。

    “他们刚开始是被骗了。”张大英抹了一把眼泪,“后来我听那个人说张大豹给张大生二十块钱,张大生就不吱声了。”

    “至于我娘,”张大英又继续说着,“她应该也是猜到了,但是她什么行动也没有。”

    这也是她逃出来坚决不找家里人的原因。

    季冬默然。

    自那天之后,她一直在想该怎么摆脱这一切。然而怎么想,前路都是堵着的。

    季冬回来的消息给了她新的希望。

    “我带你离开很简单。”季冬说着,“因为你没有结婚证。带你走,说破天,那边也做不了什么。”

    “只是,你以后要怎么办?”季冬又说着,“而且,你根本就没有办法落户到京城。”

    “我不求落户到京城。”张大英咬牙说,“我现在只想离开这个大队。”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做打算。”

    “季冬,帮她吧。”许谨之听到这里,叹了一声,说,“也是一个可怜的。”

    “工作落户这个不用担心。我们在京城那么久,总归有些人脉的。到时再说。”

    “那成。”季冬点头。

    季冬连夜带着张大英去找了张军,张军听完张大英的遭遇,又看到瘦骨嶙峋的张大英,叹了一声,而后立马就给张大英开了一张介绍信。

    “户籍什么的,”张军说着,“我现在无能为力。你得自己回来找张家人转。”

    而现在看这情况,张家人怎么可能让张大英转?

    “谢谢大队长了。”张大英将那一张介绍信给捏得紧紧的,满脸感激地说,“等我安定下来,我再找张家人。”

    她现在什么也没有,哪里去找得到户口本?

    “还请大队长不要告诉别人我来过。”张大英忽然朝张军鞠躬,“我怕那些人找过来。”

    那些人找过来,找不到她的话,大队长也难做。

    所以不声张是最好的。

    “你放心。”张军点头,“我不会声张的。”

    “你自己也找个地方藏好,到后天跟着季冬他们一起走吧。”

    他能帮的话,也只能帮到这里了。

    回去的路上,季冬问着张大英,说:“你有办法解决这个户口的事情吗?许老师他们能帮你找到工作,但是你回来之后,怎么弄到户口本?”

    “我手上有张大豹的把柄。”张大英说着,飞快地看了季冬一眼,“到时张大豹要是不把户口本给我的话,我就报警。”

    季冬见她不愿意说明把柄是什么,也没有再说。

    张大英偷偷地瞥了一眼季冬,松了一口气。

    幸好季冬不问,要不然,她还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要是季冬问起来的话,她还两难。

    当晚,张大英和邵银一起住了。

    第二天一大早,季冬拿着邵银他们的介绍信,和张进步还有邵银一起去买票。

    本来他自己一个人去也是可以的,但是邵银知道是去市里买票,便跟着一起。

    “趁着走之前,”邵银说,“我得出去看一看木如婉。看她现在康复怎么样了。”

    “其实最好的是过几年再看看,不过,以后我估计不会再回来这里了。”

    要看也是趁现在看。

    “得回访一下患者。”见季冬还是看着她,邵银又解释说,“追踪一下患者的病情,看她恢复得怎么样。只有这样,我才知道自己的当初开的药对不对症。”

    多年来,她已经养成了这个习惯,这一两年在黎星大队诊过的病人,她这些天也一一回访了,就差木如婉。

    本来是想着回京城之后电话回访的,因为她手上也有纺织厂的电话,但是电话回访始终比不过现场查看。

    以前没有条件,她没有说,现在有条件了,她当然会开口。

    “那成。”季冬说着,“就是坐拖拉机的话,比较颠簸,没有坐吉普车那么舒服。”

    “没事。”邵银笑着,“也只是那么一两次。”

    三人一起到了夹江县,季冬和张进步先去伍宗强那里买好猪肉,而后由张进步送回黎星大队,他则和邵银一起搭骑车去了市里。

    到了市里,季冬又搭公车送邵银去孙云焕家里,让邵银在这里帮着木如婉诊治,他自己则是去买票。

    没想到孙云焕听说他们的来意,二话不说,拿过季冬手上的介绍信,说:“我找人帮你们买。你们现在买的话,买不到卧铺。”

    “从这里去京城要坐那么久的车,没有卧铺,只坐硬座的话,你能受得了,邵医生受不了。”

    别的不说,就冲着邵银临走之前还记得过来替他媳妇复诊,这火车票他就该帮忙买。

    至于出去的人情,孙云焕没有想那么多。

    反正他找别人办事,别人也找他办事,这社会就是这样子。

    季冬一想也是,便点头,说:“那麻烦孙厂长了。”

    孙云焕出去一个小时之后,拿着火车票和介绍信就回来了。

    季冬拿过来一看,除了他那一张是上铺之外,其他老人的全是下铺。

    他非常感激。

    见季冬看着那一张上铺,孙云焕不好意思地说:“一连买了几个下铺,人家不愿意再卖了。季冬,你是年轻人,就委屈你睡上铺了。”

    像邵医生这样年纪大的,睡下铺更好一些,也更安全一些,所以他买票的时候,跟老吴说得非常清楚。

    “没事。”季冬说着,将票小心地放好,“我睡上铺没有什么问题。孙厂长,这次多亏了你。太感谢了。”

    他自己去买票的话,别说卧铺能不能买到,就算能买到,他也不太可能买得到那么多下铺。

    孙云焕可帮了他大忙了。

    “不用客气。”孙云焕笑了笑,“这对于我来说,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对了,复诊的结果怎么样?”

    他还没有来得及问。

    “没有什么大问题。”邵银说着,“之前的病症已经好了。”

    “而且,”邵银说到这里,脸上浮现一抹浅浅的笑意,“木如婉有了,一个来月。”

    “恭喜你,孙厂长。”

    孙云焕立马就惊呆在原地。他当爸爸很久了,但是再次听到木如婉怀孕了,还是非常震惊。

    “怎么会?”孙云焕不可置信地问着,“我之前带她去看医生,医生说她几乎不可能怀了。”

    “她现在怀孕没事吧?身体受得住吗?受不住的话,就不要这孩子。”

    说着,孙云焕就往房间里看。

    “放心吧。”邵银说着,“她现在身体好着呢。只不过是怀孕初期,有些累了,现在正在休息呢。”

    孙云焕激动得直搓手。

    “邵大夫,幸好你这一次过来了。要不然,我们还不知道。”孙云焕有些后怕的说着。

    昨天他老婆还搬着重物呢。

    “好好养胎,没什么问题的。”邵银说着,“她现在身体完全没有问题。”

    孙云焕又是道谢,又是留他们下来吃饭。

    不过季冬他们还赶着回大队和张军他们吃饭呢,没得时间留下来吃饭。

    孙云焕只能送邵银礼物了。

    邵银怎么推辞都推辞不了,只得收下。

    为了表示感谢,孙云焕还亲自开车送邵银和季冬回黎星大队,而后留下来吃过饭才离开。

    虽然践行宴是临时决定的,但是菜色还是很丰富的。

    黎星大队的人都舍不得邵银离开,过来和邵银敬酒的时候,有些人还偷偷地抹着眼泪。

    但是没有办法。

    这不是他们能控制得了的。

    吃过饭之后,张军组织人将桌子碗筷什么的都收拾好,而后和季冬在一边说着话。

    “季冬,你们今天去市里买票的时候,张大英的老公找过来了。”

    “他们让张家交人。张大英根本就没有回张家,张家怎么可能交得出人?”

    “然后那人就过来我这一边闹。哼。”

    说到这里,张军冷笑一声,说:“我怎么可能会怕他们?他们也是仗着人多,敢这样子做。”

    “我才不怕。不管从哪方面说,那个都不该找上我。”

    那个人果然长得非常非常矮,一米也不到,人矮,但是却那么凶狠。

    也难怪张大英要逃。

    这人一点道理也没有,竟然过来质问他。他是黎星大队的大队长,张大英是他们大队的人,之前没有人捅破这事就算了,现在有人捅破了,那他肯定得做出态度来。

    “那个人不好惹。”张军又说着,“这一次他们回去了,不过,我听说,他们派了人在火车站、汽车站那里候着。所以你们明天小心一些。”

    季冬点头,说:“谢谢大队长。我们会小心的。”

    多亏张军的提醒,要不然,他明天估计没有那么谨慎与小心。

    想不到那家人还找人去火车站和汽车站埋伏。

    要是只有他自己一个人倒是不要紧,有邵银他们这些老人,那他明天的出行得多注意一些,而且,还得伪装一下。

    “回头我让张进步送你们。”张军又说着,“直接把你们送到市里。那家人再有能耐,也想不到这回事。”

    季冬再次道谢。

    回去的路上,季冬被张大虎和张大豹拦下,问他有没有见到过张大英。

    季冬当然说什么,张大豹他们明显不信,然而又不可能去牛棚里找。

    季冬见他们两个已经起疑心,第二天出门,就做了一些准备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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