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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七章 偷腥

    那般姿态,就宛如高高在上的主子,在瞧着底下卑贱的奴隶。

    闻喜公主清秀贵气的面容上带着几不可见的冷意,红唇轻抿,似猩红雪花,不经意间便能要人命。

    李晖头上的冠是金子做的,此刻显得异常沉重,他抬着头,却觉得这头已经埋进了地下,生生世世都无法抬起来了。

    可压着头的是金子!

    金子可以让他饱腹,再不用受人欺辱践踏。

    他永远记得小街里的一堆肮脏污秽之事,那群人,把他当做玩具,随意戏弄。

    如今他是人上人!

    他一个命令,所有人都将听令于他,那个被欺凌的李晖终将不复存在。

    为了这些,他忍耐一点屈辱又如何?

    喜儿,是为夫不好,以后为夫一定寸步不离你身边,当牛做马,在所不辞。

    他年轻气盛的脸上,堆积着讨好的笑容,显得那么虚伪。

    可闻喜并不在乎他到底是不是真心服软,只要她有这个能力,她可以让他一辈子保持这个表情。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还有什么,是她不能拥有的呢?

    太监宫女也在一边跪着,可笑的是他们低下身子的幅度,比李晖还要高些。

    他们却丝毫没有在意。

    一个自己都不在意自己的人,怎么会让他人在意呢?

    李晖在府里专注的讨好闻喜,令她暂时忘却了宫女汇报的事情。

    可李晖的脑袋里却一直都是那恍然的惊艳和懵懂的心动。

    这是他在闻喜身上从未有过的感觉。

    他的内心告诉他,他想守护那般至纯至净的女子,看着她天真烂漫,看着她嬉笑连连。

    抚柳在街上经历过那一糟,也没了买菜的心思,小女孩初心懵懂,却不知是何原因。

    她只觉得自己的心跳的厉害,那个大哥哥的眼里,好像有她的影子。

    犹记母亲说过,一个男人的眼里若是有了一个女子,那他们便是相爱了。

    她怎么会一面就爱上了一个男人呢?

    抚柳内心慌乱,对于这种从未出现过的感情,她将其定义到不可告人的秘密之中。

    一旦揭露,便会满目羞愧。

    娘,我回来了。

    抚柳推开房门,瞧见娘亲坐在里头织布。

    抚柳的娘亲听到女儿的声音,摸索着转身来,双眼无神,她是个瞎子。

    早年和抚柳爹结了亲,没过一年就有了抚柳,可抚柳爹却突然得了一场病,还未来得及救治就去了。

    留下娘家孤苦伶仃,抚柳娘哭瞎了眼,整日以泪洗面,要不是还要抚养抚柳长大,她自己便跟随抚柳爹去了。

    抚柳娘虽然瞎了,却有一巧手,能盲眼织布穿针。

    靠着这个,抚柳才被抚养长大。

    娘,不是说了不让您接活了嘛,隔壁大娘找大夫来给您看,大夫都说不要劳累,女儿现在能出去挣钱养活你了。

    抚柳满眼心疼的握住娘的手。

    年纪大了。总想干点啥,不然闲着也是闲着。抚柳娘被女儿训斥,乖乖的停了活,坐在那里。

    对了,你还没和娘说,你找的什么活啊,能赚那么多银子。

    三天前,抚柳就经常早出晚归,还一带一串的铜钱,这样不费事又挣钱的活,抚柳娘实在是想不到是做什么。

    不过她相信自己的女儿,是绝不会为了钱出卖色相的。

    可事实上抚柳确实是在春满楼卖唱,虽然不卖身,却也是抛头露面的活。

    她看着娘脸上的担心,根本不看说出口,要是出个好歹,她可活不下去了。

    娘,我是有个朋友,她家是做妆粉生意的,我平常帮她拉拉客人什么的,还能有脂粉用呢。

    抚柳把早已准备好的说辞全盘托出,这也能一并解释为什么身上总有胭脂的香气。

    那可得好好谢谢你那位好友。

    抚柳娘并未多想,就信了女儿的话。

    抚柳这才松了口气,把娘扶到床上,自己去了厨房,准备做饭。

    家里还剩点之前买的排骨和玉米,她打算做个排骨煲,给娘补补身体。

    很快,徐徐炊烟升起,香气也顺着农家小院飘了出去。

    隔壁大娘鼻子灵得很,放下准备切菜的刀,扭着大肥屁股推开了扶柳家的门。

    呦,做饭那。

    是啊大娘,还没吃吧,一起吃吧。

    那多不好意思啊。

    隔壁大娘当即坐了下来,静等菜上桌。

    公主府,李晖面对着一席豪华美食,毫无胃口。

    他放下碗筷,趁闻喜公主睡觉,独自一人出了府。

    暮色垂垂,昏黄的光色将天边围了个圈。

    街上行人经历了一天的风霜,满脸疲惫。

    唯独李晖神采奕奕,越走越精神。他只要离了那座囚笼,就会心情大好。

    街上弥漫着淡淡的肉香味,虽是肉香,却又清新甘甜,像包裹在竹筒里的腊肉,肥嫩与清香同体。

    吃惯了大鱼大肉的李晖闻到这香气,竟难以自持的寻着香气走去。

    他很快来到一个炊烟袅袅的小院,里面的烛火透过雪白的纸窗,变得朦胧而模糊。

    在昏黄的夕阳之下,更显温馨。

    院里传来咕嘟嘟烧水的声音,李晖走了进去,看到一个熟悉的小身影蹲在那里,细瘦白嫩的胳膊和黑乎乎的风箱僵持着。

    巴掌大的小脸挂满了汗珠。

    虽然脏兮兮的,但莫名惹人怜爱。

    李晖看的入了迷,连那双含水双瞳抬起来看着他都不知道。

    你为何在这里?

    李晖的出现,像是一只手,强硬的撕掉了蒙在抚柳弱小内心的薄纱,让她不得不面对自己的秘密。

    幸而周围闷热,她脸红也不显得突兀。

    只是眼睛再也不敢看李晖一眼。

    生怕眼里的光漏了半分,透露些什么出去。

    可那娇羞的低头,还是让情场老手李晖轻易窥破,他没拆穿,欲说还休,遮遮掩掩,才是有趣。

    都说清了,就无话可说,也无趣可言。

    在街上不小心撞了你,因此过来道个歉。

    这个道歉不过是说辞罢了,单纯如抚柳,也看得出来,却没有继续盘问,无论他是何原由来,既然来了,就是客人。

    她更加卖力的拉着风箱,脸上的汗都甩飞了出去。

    李晖本想帮忙,却因根本不会而手忙脚乱,帮了倒忙,抚柳索性自己做,让他等着吃。

    恍惚一瞬间,李晖觉得自己是在过生活。

    郎有情妾有意,一起做饭一起吃。

    闻着饭菜的香气,看着遥远的云霞。

    这才是生活,而在闻喜那里纸醉金迷的日子,是生存。

    饭好了!

    抚柳高兴的把排骨盛在碗里,李晖也帮忙端着。

    他身上的锦衣华服倒是十分碍事,索性撸起袖子,不顾脏与乱,把锅台都收拾了个干净。

    抚柳看着他名贵的衣裳被弄脏,好心提醒,你的衣服。

    无妨。

    他挥了挥手,满眼不在意。

    那吃完饭我帮你洗了吧。

    抚柳浅笑。

    好。虽然知道衣服不能脱下来,不然会被闻喜察觉,但李晖还是鬼使神差的点了头。

    排骨很香,李晖一连吃了好几块,在介绍他的时候,抚柳只对娘说,他就是那个朋友。

    抚柳娘笑着对李晖道,让他多吃点。

    隔壁大娘吃着也不忘眼神在桌上两个年轻人身上打转。

    呦,这是哪来的公子哥啊,跟我们柳儿看起来真像是一对夫妻呢!

    咳咳咳!

    正在吃玉米的抚柳听了这话,一口没咽下去就喷了出来。

    恰好喷在李晖的脸上,他僵了僵。

    抚柳忙伸手去替他擦拭,脸已经憋的通红。

    李晖也没有怪罪的意思,只是看着她的手在他脸上抚摸而过。

    那轻柔的触感,让他舍不得离开。

    夜幕降临,李晖瞧见窗外朗朗明月,便知到了时辰,闻喜该醒了。

    于是他起身告辞。

    抚柳娘为表客气,让抚柳去送。

    抚柳扭捏半晌,还是低着头跟在了后头。

    他们距离很远,却又好似彼此就在身边,转头即可望见。

    我还不知,你叫什么呢?

    李晖打破冷场,转过身背着走,面对着抚柳。

    我叫抚柳,抚摸的抚,柳树的柳。

    很好听的名字。

    李晖衷心赞道。

    我叫李晖。

    他只简短的说了名字,也没说是哪个李,哪个晖。

    问过名字,二人再没了言语,待到快到通往公主府的路时,李晖忽然往一个巷子拐去。

    抚柳还没来得及眨眼,人就消失了。

    只留下一声,好梦。

    她现在深黑的巷子面前,几乎能吞没一切的黑暗在那一声之下,变得十分亲切。

    她是怕黑的。

    常常不敢一个人走路。

    可不知为何今日独自回家,半点都没有畏惧。

    李晖回到公主府,闻喜恰好醒来,他替她穿鞋,梳妆。

    按理说该歇息时,就算是刚起,也不用打扮,可闻喜不同,她但凡清醒着,都是要精致无比的。

    哪怕她只醒来喝口水,也要好好妆点自己的容颜。

    李晖细心的为她描眉点唇。

    闻喜却抽了抽鼻子,视线落在他的嘴唇上,这猫啊,就会选择半夜偷吃,以为主子发现不了,殊不知连它吃的是什么,它主子都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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