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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夜无话,到了第二日,梁玉杉一早醒来,等待两位宫女。待两位宫女出来时,已见到玉杉坐在窗前看书。

    梁玉杉抬起头来,对二位宫婢笑了一笑。

    唐吟讪笑道:姑娘恕罪,倒叫姑娘等我们了。

    玉杉起身道:不妨事。二位姑姑来教我宫中规矩,我原该以师礼待之的。

    唐吟道:姑娘客套了,不知道今日姑娘身上好些了么,现在可以开始了么?

    玉杉道:二位姑姑请。

    唐吟道:我朝后宫,不及历代人数众多,太祖建制,便将世人所称七十二之数减半,妃嫔总数以三十六为度,这几朝来,终无一朝满员。

    梁玉杉在下面恭敬的听了。

    唐吟又道:这三十六人品级如下,一品二妃、二品四嫔,这六人可掌一宫,三品六姬,若无妃嫔之时,可掌一宫,若有妃嫔,则辅佐一宫主位。四品六婕妤,辅佐一宫主位,再有便是,五品六娙娥,可协同婕妤辅佐主位,最后便是六品十二媜媛。这一共六级,若是满了,便是三十六人。

    玉杉点头,一副受教的模样。

    唐吟又道:如今是黄贵妃要宣姑娘入宫,姑娘首先要知道的是要如何与贵妃行礼。

    玉杉道:适才姑姑所说,宫中品级是有二妃四嫔,如何会另有贵妃呢?

    唐吟解道:贵字,是咱们万岁爷给娘娘的封号。

    玉杉听了,微微皱眉。

    唐吟又道:姑娘别觉得这个字俗气,按《说文解字注》:‘贵、尊也,高也。’这一个贵字,足见万岁爷对娘娘的爱重。

    玉杉连道:不敢。只是拙女蠢钝,一时没有想到,宫中规矩这样繁复。

    唐吟道:这才哪到哪儿呢,真到了宫中,行动坐卧,一饮一食,都有定规。这岂要慢慢的同姑娘说呢。现在,我便同宋妹妹,给姑娘演示一便要如何给贵妃娘娘请安。说着,坐到玉杉素日所坐的榻上,双手搭在凭几上。

    宋歌走到唐吟对面,一双手搭在面前,头微微低垂,口中道:民女给贵妃娘娘请安。说罢,跪在地上,手交叠着放在面前地上,又将头点在手背之上,然后跪直,重复两次。

    上面唐吟道一声:免。

    宋歌起身。

    宋歌起来后,唐吟也连从榻上起来,对玉杉道:对贵妃娘娘的礼,就是这样。

    玉杉道:姑姑讲解,我知道了。

    唐吟道:请姑娘试上一试。

    玉杉道一声:好。

    唐吟并未再坐到榻上,宋歌的礼,她敢受,玉杉的礼,她可不敢受,黄贵妃眼下将玉杉接到宫中,心里是什么盘算,她在宫里久了,多少也能猜得出来,此时受了玉杉的礼,万一将来被玉杉记恨上了,可不是她能担得起的。是而,对玉杉道:姑娘稍待,别伤了膝盖,请黄莺拿个蒲团来吧。

    黄莺在旁,将蒲团摆好。

    唐吟道:姑娘的礼,我们不敢贸受,请姑娘只对空位行礼吧。

    玉杉笑道:姑姑客气了。说罢,学着宋歌的模样,往上行了礼。

    礼毕,唐吟赞道:早听贵妃娘娘说过三姑娘聪慧过人,果然是一毫不差的。

    玉杉道:姑姑谬赞了。

    唐吟又道:这是民女对宫中妃、嫔、姬的礼,对太后、皇后要重复三次。对婕妤、娙娥、媜媛,则只需一叩首。

    玉杉道:拙女记下了。那么,若是遇到万岁爷了呢?

    玉杉只是一时好奇,哪知在唐吟听来,却认做玉杉有攀龙附凤之心,是而只道:以姑娘的身份,大约见不到万岁爷,礼制上,也没有民女参见皇帝的礼。姑娘虽是民女,如今进宫,却是以外命妇之礼待之。这男女有别、内外有别,到时,便是真见到万岁了,也自有贵妃娘娘在旁提点。

    玉杉笑道:是我一时想差了,我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见得到万岁呢,况且,我现在,每隔一个时辰,便要叫云姑替我按摩头上的穴位,明天,我也不能到宫里去。

    唐吟道:不知道云姑的按摩手法有什么特殊,可否叫我们观摩一番。

    玉杉道:看是无妨,只是,云姑会武,她的力量,不是寻常人所能比的。寻常人要想治这个,还要备一副五行针。

    唐吟道:我还想着,云姑若是不吝赐教,我若能学会,小姐进宫去也不怕了。

    玉杉笑道:这病每个半个时辰,又要再按一次,一次又要弄上一刻钟,怎么好麻烦姑姑呢。

    唐吟道:我们倒是不怕麻烦的。只是,贵妃娘娘请姑娘去,也是为了能同姑娘在一处,多谈谈讲讲,姑娘病得这样不能离开大夫,怕是到了宫里,也不能叫贵妃如愿。我们回去后,一定将姑娘这病情禀报。

    玉杉道:多谢姑姑了。这一回,拙女不能进宫陪伴娘娘左右,是拙女无福了。不过,若到明年,娘娘再到寿辰,娘娘再宣一道旨意,拙女一定亲向娘娘请罪。

    说到此处,玉杉对黄莺道:黄莺,你去看下云姑去哪里了,是不是又到时辰了。

    黄莺道:是。

    黄莺出去,唐吟又问:不知道姑娘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病症,医治起来,虽不用汤药丸药,却是这样琐碎麻烦。

    玉杉道:也不是什么大病症,就是嗜睡,一天能睡十个时辰都不止。

    唐吟道:这是精气不足的症状了。只是一般精气不足,也不至于这样严重。

    玉杉道:您说得很是,我们也疑心这病来得蹊跷,这不,大夫把我日常所用的脂粉头油都拿去查验了,您也看到,我那妆台上都空了,要我说,这也是他多虑了,这定远侯府里要想投毒哪有这么容易,再说了,便是下毒,不下给掌印太太,却下到我这么个女孩儿身上,又有什么用呢?

    唐吟道:大夫这么做,也是好心,若查出无事来,府上也安心。不过,我倒是想不明白,怎么会是查脂粉,寻常下毒,不是在饮食上更容易些么?况且这样的毒,我们常在宫里,竟也没听过。

    玉杉道:要是在饮食上,昨儿跟咱们在一处的云姑,还有黄莺,再有一个叫梁翠,一个叫樱桃的,一向是同我在一桌上吃饭的,若中毒,不可能只是我一个人。所以,就疑心到我所用的东西上面了。

    唐吟道:原是这样。

    这时云赤霞进来,玉杉道:得了,云姑来了,我只能先停下了。两位姑姑,要是嫌这屋里局促,叫黄莺带着您二位往园子里逛逛,我家这花园子虽不大,却还能看。您若是不愿意动弹,就在屋里歇着,我架上的书,您随便看,我倒是有几本传奇话本,看着也还有趣。

    唐吟道:不敢劳动黄莺姑娘。我们就在屋里等侯就是了。

    玉杉笑道:那也好。

    唐吟、宋歌回到里间屋,玉杉对黄莺道:把门关上吧。

    黄莺关了门,玉杉道:头上倒不忙,只是身上,得换药了。一边说着,一边解自己的衣裳。

    解开了衣裳,黄莺上前替玉杉脱了下来,又替玉杉解开缠裹的纱布

    经过一日,玉杉身上的伤口在云赤霞的药力之下,已经结痂,可是昨日没有破损,只是红肿起来的地方,却转做了青紫,看起来极为可怖。

    云赤霞是看惯了各种伤势的人,对她来讲,这不算什么,可是,黄莺没有见过这样的伤,乍一看到,惊得低呼一声:啊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玉杉转头看一眼道:叫什么,让人听到怎么办?

    黄莺道:奴、奴婢没见过这样的伤,奴婢害怕。

    玉杉笑了一声,转头看向云赤霞,哂笑道:瞧她那小胆,有她说得那么严重么?

    云赤霞笑道:没有的。

    玉杉道:云姑,烦你给我上药吧。

    云赤霞道:黄莺,咱们屋里,还有别的伤药么?

    玉杉道:怎么,您这药还舍不得给我用了?

    云赤霞道:我那药原是为了叫伤口尽快愈合的,如今伤口已经愈合了,只剩下肿胀的地方,再上这个药,平白多疼上一回。倒不如换成寻常消肿的药。

    玉杉道:别的药,咱们屋怕是没有,寻常谁备这个药呢?这样,黄莺,你叫锦衣,去找她哥哥,叫他给我买些棒疮药。

    说着,又将衣裳披在身上,对云赤霞道:您还是先帮我按按头吧。

    云赤霞替玉杉按着头,道:姑娘,要么,您同唐宫女说说,叫我陪你进宫去?

    玉杉道:贵妃的旨意,没说叫我带别人去。我怎么说呢?再说,宫里的规矩那么多,我去了,都是见人就得磕头,更何况你去了呢?况且,贵妃是为了叫我去陪她,我这样,半个时辰就得折腾一回,一弄就是一刻钟,怎么陪得了他呢?这么去了,不是白白辜负了她的好心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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