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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杉睡得久了,此刻倒来了精神。看着银坠儿,道:你的旧主,有救了。

    银坠儿面上一红,道:银坠儿今后只认三小姐一个主子。

    玉杉笑道:这可奇了,三小姐对你又没有什么恩德,怎么说只认三小姐这个主子呢?

    银坠儿道:三小姐待奴婢的恩德,奴婢心里都知道的。当时若无三小姐一番做为,侯爷未尝能许奴婢活到今日的。

    玉杉冷笑一声道:这样的话,我不想听,趁我现在还有点精神,我问你一句,你往后有什么打算?

    银坠儿道:我们这些做奴婢的,还能有什么打算?伺候好主子就是了。

    玉杉道:不同我说心里话是不是?

    银坠儿神色黯然道:这就是奴婢的心里话,可惜奴婢之前做错了事,再说什么,小姐也不愿意信了。

    玉杉看银坠儿神伤,倒反过来安慰道:我信你就是了,不过,你就没想过,离开梁家,不再为人奴婢,做一个普通的农夫、或是商人妇?

    银坠儿低顺着眼眸道:奴婢不知道。在梁家,我们虽是为人奴婢,却也不曾朝打暮骂,于我们这等人,已是极好的归宿了。

    玉杉道:那你就不想在自己的家中,做自己的主人么?

    银坠儿道:那又怎么样呢?我们这些人,家里遭了难,不能看着老子娘饿死,就只剩下自己这条命还值二两银子,前二年,我托人打听了他们,家里又过得兴旺起来了,哥哥在乡下,置办了几亩地,几头牛,忙不过来的时候,也得雇几个短工帮衬了。可是,我若回到家里了呢?不管我嫁给哪一家,不过是和我们家相似,兴旺时,有自己的车马,到了荒年,只怕又是要卖女儿了。到下一回,可不准一定再卖到梁家这样的人家了。

    玉杉道:梁家真的很好么?

    银坠儿点点头道:是真的。我们这些奴婢,有时跟着夫人小姐们出去,夫人小姐同夫人小姐们一块儿游玩,我们也会同其他的丫鬟们,一块儿聊个天。别家的奴婢,真不及咱们梁家过得自在。

    玉杉道:你是打定主意,跟着三小姐了。

    银坠儿斩钉截铁地道:是。

    玉杉长叹一声道:跟着我又有什么好处呢?将来,怎么总是要回梁家的,你又该如何见你那旧日主人呢?

    银坠儿低下了头,想要岔开话题,问道:您现在饿了么,要不要吃些东西?

    玉杉道:现在有什么?

    银坠儿道:有米粥,还有些酱菜,您想吃什么,奴婢去同侯爷说了,看能不能弄来吧。

    玉杉道:不必再麻烦侯爷了,就这些吧。

    银坠儿端来了粥,玉杉喝了半碗,胃里觉得好受了些,只觉身上汗腻着,道:好想洗个澡啊,再不行,洗个头也好啊。

    银坠儿道:洗澡倒不容易,洗头奴婢倒是能伺候着。

    玉杉道:去吧。

    屋内空无一人,玉杉独自一个人躺在床上,睡又睡不下,只得盘膝坐在床上,调理内息。

    云赤霞临走并没有收回玉杉身上这一点微不可察的内力,或者在她眼中,玉杉身上的内力,还算不上什么,她根本用不着伸手废去。

    很快,银坠儿端了一盆热水,并没有花露、香皂等物。

    银坠儿道:在外面,东西不全,您将究用吧。

    玉杉道:知道。

    热腾腾的水洗过了头发,玉杉只觉心头明亮了许多。

    之后的几天内,玉杉一个人在帐中,有时也看看书,有时便以银坠儿的名义帮营中兵将缝补衣服,好在也没人知道。

    程墨山每日过来,替玉杉诊脉,除此之外,倒没有别的人,同玉杉再接触过。

    这一日,玉杉觉得身上大好了。便要出去透透气。银坠儿却还有些担心,怕玉杉的病再反复了。

    连日不出门,山中的落叶越发多了起来。

    那些或金黄或明黄的落叶,散落在山野里,眼前一片都是黄灿灿的,看得人心情也寥阔松散起来。

    看着漫山黄叶,玉杉心情大好,口内吟道:寥落秋风寥落雨,空山雨后思瑶琴。

    只听身后一个极悦耳的声音道:如今的山上,可不空啊,况且,这雨也过了几日了,梁公子怎么吟了这么一句?

    梁玉杉转过身来,见璟王、梁文箴并排走来,身后还跟着几个将官,连之前病了的赵伯起,也在后面。

    玉杉连忙向璟王行了礼,道:小子一时胡说,殿下见笑。

    璟王颔首微笑。

    梁文箴道:身上大好了?

    玉杉道:回您的话,已经好了。

    璟王道:梁公子这回大好了,又是喜事一件。本王的意思,今儿赵将军回来,梁公子痊愈,都是喜事,不如晚上,在小王帐下,再开筵席,上一回,赵将军、梁公子不在,梁侯爷中途又走了,实乃憾事。

    玉杉心中对饮宴一事,本能地有着抵触,只是此时,应与不应,似乎都轮不到她来开口。此时,她的心中,只希望自己的父亲千万不要答应此事。

    玉杉全神贯注地听着父亲会如何接璟王的话。只听梁文箴道:璟王既召,末将等不敢不去,只是近来军中尚有许多将士在病中,此时实不宜饮宴,还请王爷收回成命。待我大军自南疆班师凯旋,末将等自然陪王爷尽兴。

    璟王微微一笑,道:梁侯爷说得是,是小王疏忽了。

    梁文箴连道:不敢。

    璟王却满不在乎地道:罢了,走了这会子,本王也有些累了,先回了。

    璟王带走了自己的护卫。玉杉见赵伯起面色红润,走上前道:赵叔父也大好了?

    赵伯起哈哈笑道:梁少爷客套了,老夫还没谢过梁少爷了,那一日,若不是梁少爷,老夫还不能同我那妹子相见呢?没想到,倒连累了少爷。

    玉杉此时,早已忘记那日所遇樵夫,对赵伯起所说的感谢的话,全然不解,只得含糊道:哪里、哪里,赵叔父说笑了。

    梁文箴道:老赵,你才回来,去看看你那一营兄弟去,也带你那外甥熟悉熟悉。

    赵伯起领命下去。

    梁文箴还要再寻词避开冯云宣、蒋凯还等人,那些将军却早看出梁文箴的心思,都找机会离开了。

    一时只余下玉杉同梁文箴二人。

    梁文箴上前一步,看着略略消瘦的女儿,轻轻拍了拍女儿肩膀,道:好了,这件事就算是彻底过去了。往后,多在意些。

    玉杉道:是。

    二人回到帐中,玉杉奉上茶,道:这几日,听杜管家说,您每日都挤在冯叔父的帐中。爹,您受苦了。

    梁文箴挥一挥手,道:谈不上,同他在一处,讲讲军务,倒也方便。

    玉杉低头道:是孩儿无用了。

    梁文箴道:这话说的,你要是能同这些战场厮杀多年的将军一般,那这巍巍天朝,赫赫军威,岂不都成笑话了。

    玉杉道:是孩儿想得浅了。

    梁文箴道:行了,别拘着了,我倒不信,这一回真能把你吓成这个样子。

    玉杉放开胆量,道:是。爹,现在军中还有很多人在患病么?

    梁文箴道:百十来人吧。怎么了?

    玉杉道:孩儿这几日,在帐中躺着,百无聊赖,总爱胡想一些事情。孩儿倒是有些胡乱的想法,只是,也没处说,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合不合理。

    梁文箴道:绕什么圈子,想什么就说出来。

    玉杉道:孩儿在想,大军要前往南疆,总不能就停在这山阴城外,要是因为这百十人,耽误了大事,怕是不好了。

    梁文箴道:那你想怎么办呢?

    玉杉道:孩儿在想,能不能大军先行,这百十人临时编成一队,先到城内养伤,不管怎么样,山上的饮食日用,都比不上城里。待这些人都养好了病,再追上大军。

    梁文箴听玉杉说的也不无道理,便问道:若一直养不好呢?或者说,绝大部分都养好了,只剩下三五人,你又打算如何?

    玉杉微微皱眉,道:要真如此,那这三五人病已沉疴,怕是再留在军中,也难当大用,不如给他们些安家的银子,就此遣散。

    梁文箴道:那我再问你,这一百来人,到了城里,住在哪里?

    玉杉道:找个大点的客栈,多给些银钱,便是有别的客人,也给他们些银钱,请他们暂时搬到别处去,料想也不会有人不愿意的。

    梁文箴道:那你知道山阴城里有几家能住上百人的客栈么?

    玉杉摇头,她这几日足不出户,怎么会知道这些呢?

    梁文箴道:只有一家,聚兴号。

    玉杉睁大了眼睛,道:是不是现在已经住满了,没有地方安排了,不对啊,咱们这一百来人是一处的,他们那就是住满了,也不应是一处的,便是搬到别处去,也不是不可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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