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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巧用妙计 靠蝶获宠

    海棠也是竭尽全力在冬寒到来前找到了为数不多的三十余只蝴蝶,那全是些色泽艳丽悦目的蝴蝶,粉红、浅紫、宝蓝、明翠和柠黄。

    我自然是满意的,道,“天冷了。内务府这两日就要送来冬日里要用的炭。把其他的东西,全换了炭火和炭盆来,再让他多送水仙和梅花。”

    我吩咐了木槿道,“偏殿现如今空着,把捕来的蝴蝶全放到暖的大琉璃罩里去养着,暖里要多用炭火,务必使温暖如春。每日三次你亲自送鲜花入暖供蝴蝶采食花粉。”我嘱咐完,又加了一句,“你定要亲历亲为,别人我都不放心。”

    木槿见我面色郑重,又受我如此重托,虽不明白我的用意,却也是加倍细心照料那些蝴蝶。

    钰莹有一日来,见我饶有兴致的命人为自己裁制装,不由面露些微喜色。

    因我自再度病倒,便再无了调脂弄粉的闲情,终日素面朝天,种种华丽贵重的颜色衣裳和珠钗明环,一并收入了衣柜。

    钰莹半含了笑意试探着道,“可是想通了么?”

    我拿着细锦在身上比一比,微微一笑,道,“多谢你的开导才是,今日之我已非昨日。”

    钰莹眸光明亮,只吟吟瞧着我,道,“既有此心,事不宜迟啊。”

    我卷起袖,亲自取了剪刀裁制衣的腰身,低着头道,“你别急,来日方长。”

    对镜自照。长久的抑郁和病痛使我瘦得与从前判若两人,睡前换寝衣时,抬眼瞥见镜里自己的锁骨,自己几乎也惊骇。

    心里还不信。举起右手臂,臂上的镶碎祖母绿银钏几乎能套至手肘,这副银钏做的时候便是小巧而合身,不过数月前,只能塞进一条手绢,现在看着倒是空荡荡的样了。

    很久没有注视自己,没想到瘦成这样,仿佛一朵秋风里在枝头寒颤的花,形销骨立。

    虽然瘦下来,也是憔悴,皮肤倒显出隐隐的青玉色,半透明的轻青的玉,只是没有了玉的润洁光泽,倒像是蒙了一层尘灰似的。

    这样的我,即使愿意出现在莫千尘面前,不过是得他几分同情,见他多了,反叫他厌恶,又有多少胜算呢。

    海棠将我从前放好的美容方子又找了出来,海棠颇为自得道,“这张方相传为唐朝武则天女皇所创,号神仙玉女粉,女皇以此物虽八十而面若十八。”

    这话听来是有些夸张的,而是否为武则天女皇所用也是传说,只是我的面容的确因此而娇嫩白皙。

    有次钰莹正好进来探我,见海棠尽心尽力为我煅制药物,于是坐在一旁默默观看,我对她道,“这个神仙玉女粉效用很好,我正想命人送去给你呢。”

    钰莹神情淡淡的,似乎是夜间没睡好的样,道,“不用了。此物对你日后之事大有助益,我有天成之貌,不用再妆饰了。”

    她忽然粲然一笑道,“何况我修饰成美丽面容,又要给谁去看呢?”

    钰莹的话有些像和谁赌气,她的性渐渐有些古怪了,有些时候我并不明白她在想什么,她也不和我说,偶然一次去她宫里,竟瞧她一人卧在床上,睡梦之中愁眉未展,脸颊上犹带晶莹泪珠。

    那一句话,不知怎的,我便记在了心上。她的笑粲然的美,语气却是萧索失意,似是自问,又似问我,“何况我修饰成美丽面容,又要给谁去看呢?”

    海棠取了珍珠粉灌入玉簪花中蒸熟,又和了露水为我敷面,我忽然想起钰莹那句话,心里不耐烦起来。

    在我心底,已是了然莫千尘并非我的“良人”,而“女为悦己者容”,他这样冷心绝情,何曾又是我的“悦己者”?这样费心使自己的容颜美好,又有何意义。

    况且,明明知道他对我不过是爱重容色,我却只能以容色吸引他,何其悲凉!

    这样躁乱着,宫外忽然闻得整齐而急促的脚步声,我看一眼木槿,她出去了一会儿,进来回禀道,“嗨!奴婢还当是什么要紧事,原来是良妃娘娘前些日说想起幼时跟随姨娘养植蚕桑的事,陛下便命人去南地取了鲜桑叶来给良妃娘娘,听说马加鞭送来,桑叶都还没有枯萎哪。”

    海棠插口道,“陛下如今可真疼爱良妃娘娘啊。”

    木槿皱了皱眉头,觑着我的神色轻声道,“这个情形,倒让奴婢想起唐明皇给杨贵妃送荔枝的故事来了。”

    我寥落一笑,在意的并非是莫千尘对玉娆有多么疼爱,只是辗转忆起《诗经》中的一篇“桑之未落,其叶沃若。于嗟鸠兮,无食桑葚。于嗟女兮,无与士耽,士之耽兮,尤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我微微叹息,前人之言,原来也是有感而的,是多么惨痛的经历,让这个女出“无与士耽”的呼唤。

    平民的男的爱情尚且不能依靠,何况是君王呢。我惘然一笑,从前种种,不过是我天真的一点痴心而已。

    依旧振作了精神,让小厨房炖了红枣乌鸡来滋养补气。

    亏得年轻,又是一意图强,身体很复原过来。待得容貌如前,已经是立冬时分了。

    听说前几日,婉嫔再度上表请罪,言辞恳切,莫千尘看后颇为动容,只是暂时未置可否。我暗暗心焦,周立大将军权势似有再盛之势,若长此下去,婉丝有重回君侧那一日也未可知,那可就棘手了。

    我抬头看看那阴沉天色,深深吸一口气,安抚自己略慌乱的的心。万事俱备,只欠一场大雪了。

    眼角斜斜扫过,侧头见铜镜昏黄而冰冷的光泽中,我的如水眼波已经带上了一抹从未有过的凌厉机锋。

    这一日很快就来了。整整三日三月的大雪,整个后宫都成了白茫茫一片。莫千尘与众妃在上林苑饮酒赏雪,我早早告了身体不适没有前去。

    素色的衣服,简单的款式,只是做得合身,略显身量纤瘦。绣以梅花,和真花一般大小颜色,再拿真花蒸了暖气熏一夜,披在身上,花香侵骨,仿若自己也成了那千百朵花中的一朵。

    化的是他所中意的远山黛,先薄施胭脂,是他最爱的样子。

    这样去了,怀一点决绝的心意,有悲亦有愁。然而行至半路,觉得那悲与愁都是不必要的。

    行入倚梅园中,园内静静,脚落时积雪略出“吱嘎”的轻微细想,仿佛是先惊了自己的心绪。

    太安静,空气的清冷逼得我头脑中的记忆清醒而深刻,旧景依稀,红梅欺香吐蕊,开得如云蒸霞蔚,深深吸一口气,似乎连空气中的清甜冷冽也是过去的气味,不曾有丝毫改变。

    我曾经那样期盼“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可是“闻君有两意”,却做不到“故来相决绝”……

    其实细细思量来,我对他也未真正要求过“一心”,他是帝王,我何尝不明白他的处境,只是心底总是有些期盼。

    这样的执念,而今终究是真真切切地成了镜花水月,痴心妄想。

    而平安,是如后宫中的****一样短暂而虚幻。我没有别的路走,也没有别的法,惟有心机,惟有斗争,这样无休无止,能换来片刻的平安。

    何况仇人尚在,我那洛氏一族与容遇不能这样白白死去。

    心智清明如水,长吸一口气,只等莫千尘的到来。

    天气很冷,略显单薄的衣衫不足以让我取暖,手足皆的冰冷的,凛冽的空气吸入鼻中要过片刻觉得暖。

    我不怕冷,冷宫的悲惨已经见过,唾面之辱也已承受。没有什么可以害怕的了。

    远远身后传来积雪松动的声音,我晓得他来了,不只他,怕是今日雪宴之上的嫔妃宫人们都已经到了。

    梅林后的海棠早已听见动静打开养着蝴蝶的琉璃大瓶,不过片刻,便见有蝴蝶抖缩着飞来。我适时打开笼在披风中的小小的手炉,热气微扬,身上熏过的花香越加浓和暖。蝴蝶寻着热源,遥遥便向我飞来。

    脚步声越来越近,我双手合十,声音放得平缓且清柔。

    “信女莘月,无无德不足以保养皇嗣侍奉君王,心怀感愧无颜面圣,在此诚心祝祷吾皇得上天庇佑,平安喜乐,福寿绵长。若得所愿,信女愿一生茹素吃斋,清心拜佛,再不承恩宠。”

    我不晓得这个冰雪寒天里身上环绕艳丽翩翩蝴蝶是怎样夺目摄魄的情景。但我知道这样奇异的情景之下,我的话会易字字刻入他心上。何况白雪红梅的分明间,我独一身青衣潇潇。

    这样的祝祷我并不诚心,只是拼尽了我对他残余的情意来一字一字说出,多少也有几分真意。

    片刻的静默,真是静,仿佛倚梅园中静无一人一般,天地间惟有那红梅朵朵,自开自落。

    心跳得厉害,明明知道他在身后,他身上的久违的香气幽幽传来,只消一转身,便是他。

    有悠长的叹息,道:“莘月,是你么?”

    这样熟悉的语气,叫人一不留意,以为自己还身在往日,椒房盛宠,欢颜密爱。

    喉咙口便有些哽咽,鼻翼微动似被什么堵住了,一丝哭音连自己也难压抑,只是背对着他,极轻声道,“臣妾失德,不宜面君。”

    嫔妃们的唏嘘和讶异再难掩抑,他抢到我身边,自背后抱住我,语气里皆是神情,“莘月,你真的不愿意看朕一眼吗?你不愿再见朕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