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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镇长帮着张云清把行礼提进了赵村长家,赵村长比大家先行一步进屋让他的老伴给大家准备吃的,其实菜是他们早就准备好的,不过已经凉了。

    之后,赵村长又给张云清安排了房间,是他儿子和儿媳的房间。据赵村长说他的儿子和儿媳去外地打工了,房间空着没人住。

    赵村长家是一个四合院,张云清住左边的房间,右边是赵村长老两口的房间,吃饭就在正中的堂屋里。当张云清走进堂屋时,堂屋的木桌上已经摆上了八副碗筷和几叠香喷喷的炒菜,还放着一瓶老白干。

    不一会儿,李校长和陈老师,还有之前那两个帮忙的村干部都来到了村长家,王镇长立即招呼大家上桌边吃边聊。

    张云清这才有时间仔细观察他那两个新同事,李校长是个瘦高个,颧骨高耸,年纪和赵村长相仿,他梳着分头,身上只穿了一件藏青色的的确良西装,西装被雨水打湿几块,内里的一件毛衣将西装撑得鼓鼓囊囊的,看上去极不协调。

    他的脚上踏着一双沾满泥土的墨绿色胶鞋,尼龙袜将裤腿紧紧地包裹,如果不是他鼻梁上的那副眼镜给他增添了几分文艺气息,他和这里的农民没什么区别。

    李校长显得很拘谨,看样子不常来村长家吃饭。他坐下后双腿就不自觉地朝向饭桌的外面,这是很典型的想要离开的无意识行为。记得上次张云清也是这个姿势被王羽佳察觉了。

    相比之下陈老师就要放松多了,陈老师短发、圆脸,年纪也应该有四十岁了,岁月在她的眼角刻下了几道皱纹,她的嘴角始终挂着浅浅的微笑,露出几颗白牙,不时还会用眼角的余光看张云清一眼,她知道张云清也在观察她。

    由于王镇长还要开车回去,没敢喝酒,张云清就代表自己敬了大家一杯,感谢大家的热情款待。跟着王镇长就让陈英老师代表村小学回敬了张云清一杯,又给张云清详细讲解了一下村小学的情况。

    原来李校长和陈老师是夫妻,两人都是临山镇的人,他们在村小学教书已经十几年了。村小学离河西村还有几里路,不仅是河西村,附近几个村子的孩子都在村小学上学,总人数有三十三个。

    学校的老师就只有李校长和陈老师,现在多了张云清一个。张云清好奇的是两个老师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吃完饭送走两个新同事后,张云清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关上灯、盖上被子,张云清满以为在酒精的帮助下他会很快睡着,然而、他却失眠了。

    雨声还在敲打着张云清的无眠,只是听上去小了不少。

    乡村的秋夜光线很暗,尤其是在这样的雨天,只有微弱的光从窗门透进来,在黑暗中无力地挣扎。

    张云清看见了墙上挂着的一个相框,如果他记得没错那应该是个相框,是赵村长儿子的结婚照,如今他能看清的只有相框那四四方方的轮廓,再盯一会儿连轮廓的边缘也模糊了。

    不知是不是酒精的作用,那团黑乎乎的相框竟然变成了一个叫人心惊肉跳的狗头,它朝着张云清龇牙咧嘴低声嚎叫,张云清的心骤然一紧,猛地眨了几下眼睛,发现是幻觉又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脑子却不听使唤地回想起了来时的那一幕。

    这黑狗到底是家养的还是野狗?如果是家养的,又是谁家的?那人将狗的尸体丢到车上明显是冲着我来的,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张云清的脑中浮想联翩,来这之前他看过这个村小学的资料,在他之前来这里支教的有七个人,第一个就是十几年前的李承辉,另外几个没干几天就离开了,其中有一个还失踪了,这里已经有一年没来过支教了。

    呵,我倒要看看来这里究竟有什么鬼能让李承辉有那么大的变化。张云清盖好被子,强迫自己闭上眼睛,不一会儿酒精上头,他顺利进入了梦乡。

    张云清有早起的习惯,天还没亮他就起了床。耳边已听不到雨声,只有啪嗒的滴水声,张云清穿戴整齐,又用手机的照相功能检查了他的仪容,今天是他第一天见孩子们,他得给他们一个好的印象,好在除了眼袋有点大,张云清各方面的状态都不错。

    开门走出房间,屋外的雨已经停了,天色却迟迟亮不起来,屋内的灯光将院坝镀上了一层银白,还不时透出亮闪闪的金光,又被掉落的水珠砸碎,母鸡在鸡窝里懒洋洋地叫着,乡村的一切让张云清或多或少有了一点新鲜感,昨日的不快也一扫而空。

    吃完早饭,赵村长要亲自送张云清去村小学,张云清提着笨重的行礼跟在他身后。此时天色亮堂了一些,却还是灰蒙蒙的。

    河西村笼罩在一层薄雾之下,四周一片死寂。张云清睥睨着这个满目萧然的小村,心里不禁又滋生出悲天悯人的情怀,这里怎么这么穷?张云清不是第一次下乡,但他还没看过这么穷的小村。

    如今新农村建设搞得红红火火,务工返乡人员修起了一栋栋小洋楼,那小日子过得比城里人还快活,然而张云清面前的河西村却是另一番景象,灰墙破瓦、窗户还是纸糊的,一些瓦房又矮又破就像一阵风就能把它吹倒似的。

    张云清轻叹一声,回过神时赵村长已经拉他好长一段距离了。当张云清二人走出河西村时,张云清才发现这短短两百米的距离竟花去了他五分钟时间,若不是赵村长有意放慢速度等他,早该走没影了。

    就在这时,打前面来了个农夫,农夫挑着担子,担子里面装满了粮食。那农夫看见赵村长便笑着和他打招呼:村长,早啊,忙啥呢?

    呐,云清是新来的支教老师,他不认得路,我带他去村小学。

    老乡,你好啊。张云清也笑着和农夫打招呼。那农夫盯了张云清一眼,脸上的笑容立时像枯萎的花瓣一般凋零,他只是跟张云清点了下头,便担着秧苗快步走开了。农夫的反应让张云清心里有些许不快,尤其是农夫盯他那眼神,像见了鬼一般,张云清也不知道他哪里吓着对方了。

    张云清和赵村长继续赶路,在村口的一颗歪脖树下张云清看到了一个男子。男子衣衫褴褛,破棉袄上打满了补丁,他侧着身坐在树下,分明是个二十几岁的小伙子,满脸的胡须让他像个四十几岁的中年人,他的头发很长、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张云清的方向只能看见他刘海下的一只眼睛,透着异样的光。

    干涸的泥巴将他凌乱的长发攥成了块状,他身上的破衣裳像似很久没洗过了,黑漆漆的,张云清和赵村长打他身前走过时他用那只眼睛死死地盯着张云清,张云清也盯着他,但这次张云清没有像刚才遇见农夫时那样和他打招呼,这人看上去不太正常,就连赵村长也对他视而不见。

    就在这时那人突然向张云清冲来,嘴里咿呀唔地怪叫着,像头见着红布的公牛,张云清惊得连退数步,与男子保持一定距离,赵村长不知从哪里捡了一块石头,高扬起手像驱赶野狗一般呼喝着,那人被赵村长吓得连滚带爬躲到了歪脖树后。

    赵村长扔掉石头,将手中的稀泥在裤腿上揉干,对张云清说:云清,没吓着你吧,这傻子欺生。

    张云清摇了摇头,下意识地朝树后的傻子看了一眼,原来是个傻子。

    去村小学的路在进山公路的右侧,由一条蜿蜒的小路过去。

    这小路比大路好走,多亏了生长在小路两侧的小草,替张云清的旅游鞋增加了大量的摩擦力。少了摔跤的顾虑,张云清对先前碰见的那个傻子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便问赵村长:村长,刚才那傻子是谁呢?怎么傻的?怎么大清早坐在村口呢?

    赵村长没有立即回答张云清的问题,张云清心想他是在思索什么,良久才听赵村长说:那傻子叫王多福,是我们河西村的村民,以前也是个精干的小伙子,可是两年前不知道什么原因就疯了。那之后我们每天早上都能看见他坐在村口的歪脖树下,一坐就是一天,有村民说他是在等他的对象,可是我们从来没看见过他处过对象,就更猜不出他为什么会疯了。这傻子名字取得挺好的,却也是个苦命人,要我说最可怜的还是小兵子。

    小兵子?谁?

    有些事你待的时间长了自然就知道了。赵村长卖了个关子,倒是有意识地补充了一句,说不定昨晚死狗的事就是那傻子的恶作剧,他有时也会干些出人意料的事出来,他傻嘛。

    呵呵。把死狗的事推到一个傻子身上倒是挺合理的,张云清也知道赵村长这么说只是不想让他太担心,但村长这话倒是提醒了张云清,张云清接着问道,村长,孩子们知不知道他们有新老师要来?他们要是不知道,我还能给他们一个惊喜。

    张云清这是变着方的调查昨晚的事,然而这个淳朴的山里人这一次没有听出张云清话中的用意,他道:你来之前头两天几个村的人就得到消息了,孩子们应该也知道,说不定你现在过去孩子们还给你准备了欢迎会呢。

    那敢情好,我们可以尽快地认识。

    张云清的嘴角浮起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笑容,心说:几天前就知道我要来了,那么昨晚的事谁都有嫌疑。不过一定不会是赵村长他们几个,赵村长他们来找我之前都在村长家里候着的,会是谁呢

    张云清和赵村长边走边聊,张云清问了赵村长不少村小学的情况,然而赵村长每回答一个问题都要思考很久,就跟要了他老命似的,张云清猜到赵村长为什么会这样,但也没有进一步追问,他还不想让赵村长这么快就讨厌他。

    这时,村小学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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