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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姚远很后悔,如果能再给他一次机会,他绝对不会选择去打那个电话。这事还得从案发之前说起:当时被赌债逼得走投无路的姚远硬着头皮去妹妹家借钱,妹妹一家人很热情的接待了他,留他在家吃饭。

    但姚远能够感觉到他的妹夫田云并不待见他,打从心眼里瞧不起他,只是脸上保留着虚伪的笑容。

    在吃饭时姚远问起了那五万块钱的缘由,妹妹和妹夫没有隐瞒,如实告诉了他。这让姚远顿时火冒三丈,认为妹妹和妹夫觊觎父母留给他的房产,便与妹妹和妹夫产生了激烈的口角,甚至演变到大打出手的地步。姚远把心一横挟持了小侄女田晨晨,将她锁在衣柜里威逼妹妹和妹夫就范。

    但姚远怎么也没想到田晨晨会窒息身亡,当他应妹妹和妹夫要求去衣柜查看时就已经晚了,姚远决定一不做二不休,去客厅杀害了妹妹和妹夫。

    杀人之后姚远的酒醒了一大半,他很后悔,也想过去警局自首,但他在牢里蹲了二十年,失去了他最宝贵的青春,他实在不愿再回到那个地方,而且这次犯的事情很有可能会被判死刑。

    那么就只剩下了逃跑这一条路。

    姚远没有回家收拾东西,他不知道如何去面对他的母亲,毕竟是他亲手杀害了妹妹和妹夫一家。可是逃跑又能跑到哪里去,先不说身上搜刮妹妹家获取的钱财不够他用多长时间,他甚至想不到一个可以信任的人。

    如果不是特别好的关系,谁又会愿意冒着被指控的危险收容一个特大杀人案的犯罪嫌疑人呢?

    也就在这时姚远想到了他出狱那天在马路边见到的那个年轻人,他不知道这个年轻人是谁,有什么背景身份,接触他有什么目的,他只记得那个年轻人曾经告诉过他,如果他有一天走投无路可以打那个电话号码寻求帮助。

    事情的发展就像一个事先被写好的剧本,姚远没有时间去细想那个年轻人为什么会觉得他有走投无路的这一天,但他现在的确是走投无路了。姚远想得更多的是对自己有利的方面。

    首先那个年轻人和他只接触过一次,警方根本不可能查到那个人,进而通过那个人找到他的藏身之处;其次,那个年轻人看上去挺有钱的,应该有办法把自己藏起来不被警方发现,他以后的生活也不用太担心;再次,如果那个人敢报警,大不了就干掉他,杀人这种事做过一次也不在乎多几条人命

    一番权衡,姚远拨打了那个电话,那个年轻人同意收留他,并把他带到了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姚远在这里安安稳稳地待了一天时间,渐渐也放松了一些警惕,不曾想那人在饭菜里下药将他绑架。

    此时,面前这个年轻人在姚远的心目中更像是一个魔鬼,他将自己麻醉后截断了自己的右臂,听这人的原话只是想品味一下人肉的味道。

    姚远不知道这人之后会怎么折磨他,他恐惧、愤怒、不甘、后悔、害怕,各种情绪在心头交织。如果可以选择,他情愿落入警方的手中,也比落入这个疯子手中好上千倍万倍,不不不、如果真能选择

    就在姚远还在胡思乱想之时,他的目光忽然凝注了,死死地盯着电视机屏幕,他看见他的母亲在一个警员的搀扶下走到了主席台的话筒前。他的耳边顿时响起青年男子玩味的笑声:好好看看吧,正戏开始了,呵呵。

    在将姚远的母亲周老太太扶上主席台后,张昊在记者招待会上的工作也全部结束,他如释重负般走回台下,带着轻松的神情看着王强走到老人的身边。王强将准备好的稿子递给老人,低声道:老太太,别紧张,照着稿子念就行了。

    这是一个年过六旬,头发花白,形销骨立的老人,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瘦弱的身体吹倒。在她那满是皱纹的脸颊上有一对浑浊的小眼睛,凹陷的眼眶红肿未消,终日的以泪洗面让她神情显得十分憔悴。

    老人身上穿着一件深色的碎花布袄,这是警员在老人家里找出来的老人最体面的一套衣服,依旧让她显得十分的朴素。

    老人一生节俭,收入不高的她把攒下来的钱都存了起来,只为了等儿子出狱后给儿子娶媳妇成家立业,这也是她老伴去世时的遗愿。

    她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般地步,如今面对无数的摄像机镜头,老人眼泛泪光展开了王强交给她的稿子,她那颤抖的声音通过话筒在会场内传递开来,也让电视机前的观众能够清楚地听见。

    儿子,警察说你或许能听见我说话,娘有几句话想跟你说,你在听吗?还记得你很小的时候就特别顽皮,经常跟学校的同学打架,要不就是欺负班里的女生,还偷过家里的钱去街上打游戏机。

    可是后来你有了妹妹就乖多了,有人欺负你妹妹你都会挺身而出帮冰冰出头,娘和你爹都很欣慰,觉得你以后一定会是一个有担当的好孩子。

    你渐渐长大,也不知道怎么了越来越顽皮,经常逃学、夜不归宿,通宵玩牌,我和你爹都觉得是隔壁老陈家的孩子把你带坏了。你爹打过你几次,你也没有改。你不知道看着你爹打你娘有多心疼。可能是我们教育你的方式不对吧,我们也只是想你走正道、做一个好人。

    后来你犯了事蹲了大牢,冰冰出嫁,家里冷清了许多。你爹走的那年躺在病床上久久也没咽气,就想在临死之前再见你一面

    老人用王强递给他的纸巾一边擦拭脸上的泪水一边念讲稿,却发现她的泪怎么擦也擦不干净,全场一片寂静,不少记者眼泛泪光静静地注视着台上那个苍老而憔悴的女人。没有人发现暗处的那个人在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等待那个该他上场的时机出现。

    他们都说人活一个盼头、一个念想,有了盼头生活才会有希望。这些年我无时无刻不在盼着你出狱回家,我知道你也一定很想家。还记得隔壁老陈家的孩子陈飞吗?他当兵了,复原时是少校军衔可威风了。

    虽然老陈一家早年就搬走了,但他们逢年过节都会带着礼物过来看望我,小飞的孩子叫陈诚,那小嘴可甜了,一口一个奶奶,叫个不停。我就在想等你回来也给你娶一房媳妇,给我生个大胖孙子,不比那陈诚差。

    娘不要求女方有多漂亮、离过婚也没关系,我只希望她能陪着你安安稳稳、踏踏实实地过日子。我等呀等、盼呀盼,不知不觉就白了头。娘心里一直觉得对不起你,在你小的时候没有好好教育你

    老人说到这里哽咽了,再也说不下去了,她不知道这篇稿子是谁写给她的,但上面的每一个字都道出了她的心声,还结合了她告诉警方的一些关于姚远的资料。在上台之前老人就猜到了警方的意图,是要利用她与姚远的关系劝姚远回来自首,但这篇稿子念到这里没有半个字提到自首,只是在讲述她对姚远的感情和她心里的想法,可能后续会有这方面的意思表达出来吧。

    老人不知为何心中突然有些担忧,女儿和女婿没了、孙女没了,她在这世上的亲人就剩下这个儿子,难道真要配合警方劝儿子回来自首吗?

    老人心里有些动摇了,她带着一丝忐忑的心情继续往下念,深怕在稿子上看到回来自首这几个字。

    事情发生后娘感到痛不欲生,娘很想恨你,如果早知道是这样你为什么要回来?可是娘怎么也恨不起来,你犯了天大的错误娘都会原谅你,谁让你是娘的儿子呢。我守着空荡荡的房间,不时地翻动日历,幻想着未来的日子,不都是因为娘想你回来吗?如今娘失去了所有的亲人,但娘不想连你也失去。未来或许还有很多的风风雨雨,娘想要和你一起承担,你说好吗?

    老人念到这里,不知道稿子上的那句话触及到了她心灵的柔软之处,老人心里一疼忽然脸色一变,冲着话筒用她最大的力气吼道:儿子,别回来、千万别回来,警察在到处抓你。娘不想连你也失去

    老人突然的举动令得现场一片哗然,警方也没有料到会发生这种状况,距离老人最近的王强正要上前阻止老人继续往下说。就见一道黑色身影,如闪电般飞窜上主席台,一把揪住了老人的领口,右手高扬,作势要扇老人的耳光。

    右手在空中停留了几秒钟时间最终还是没有落下去,只将老人往后一推,正好推到冲上台的几个警员怀中。

    不好意思诸位都别拍了!我们这边出了一点情况,记者招待会到此结束。张云清对着话筒冷冷地说了一句,转过身就在张昊几人的配合下将老人扶下了台,记者们隔得老远也能听见老人的哀求声,哀求警方不要抓捕他的儿子,那是他唯一的亲人。

    会场顿时一片混乱,很多记者都留在座位上没有离开,也有好事之徒在争先恐后地拍摄这具有新闻爆点的一幕。

    刚才那个警察是谁啊,看他刚才的举动是要打那个老人吗?真是可恶。

    是啊,这么可怜的老大娘,人家说几句心里话也在情理之中。这事一定要如实报道出去,搞臭他!

    对对,一定要搞臭他!要是老人被那个警察推倒之后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看这帮警察怎么收场。

    唐月如站在人群中一言不发,俏丽的脸蛋上也是阴晴不定,刚才张云清冲上台的样子也把她吓了一跳,现在冷静下来她隐隐有了种明悟的感觉,似乎这次的记者招待会也是张云清一手设计的,只为了抹黑他自己?

    就在唐月如哭笑不得之时一条短信发到了她的手机上:月如姑娘,专访稿我修改过了,一会儿会发你的电子邮箱,最迟后天希望你可以把稿子刊登到报纸上了,谢谢,回头请你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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