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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夜,颜卿霜守着凤浔生,将他安置在拼凑起来的蒲垫之上,一如前几日他守着自己一般。

    他身上受的伤在来之前显然已经被简单包扎过了,并无性命之忧,但是脸色却还是显得苍白无比。

    颜卿霜看着他昏睡的脸庞,那般俊逸脱俗,一下没忍住,探手抚了上去,从眉心,一点一点顺着脸颊向下,直到,被他一把扣住了手。

    颜卿霜惊慌失措,差点惊叫出声,却被他捂住了嘴,一脸坏笑看着她,“本王可俊?”

    他笑着看着她惊慌的样子,紧紧抓着她的手不让她逃脱,然后轻轻松开了捂住她嘴巴的手,笑着出声问道。

    “凤浔生!”颜卿霜咬着后槽牙,恨不得一掌打过去。

    这男人,太没个正行了。

    “嗯?”凤浔生一脸无辜,“霜儿刚刚不是还轻薄本王来着,怎么翻脸不认人了?”

    “我,我哪里轻薄你了?”颜卿霜一张俏脸涨得通红,辩解道。

    “哪里?”凤浔生笑着将依旧被自己攥在手中的她的手举到她面前,“就是这只手。”

    “你松开。”颜卿霜用力扯了扯,想要扯回自己的手,没有成功。

    “颜卿霜,”凤浔生突然认了真,用力一带,将她紧紧扣入怀中,“本王能告诉你的已经都告诉你了,本王在追寻暗害母妃之人,往后之路危机四伏,本王即便想护你周全,也未必时时刻刻都能做到,所以保护好自己,知道吗?”

    凤浔生紧搂着颜卿霜,不敢看她,说出口的话认真而又真诚。

    颜卿霜心口一颤,认真点头。

    凤浔生紧绷的身子这才松了一下,笑着道,“那霜儿等我,等你及笄,本王定来求娶。”

    凤浔生说着,听着外面的脚步声,起身,出了这祠堂。

    颜卿霜看着他背影咬牙,她说了会保护好自己,哪里就成了等他来迎娶了?

    只恨他遛得太快,有些话如今想要辩驳都没法可想了。

    —

    祠堂的门被打开,信嬷嬷快步走了进来,步伐匆乱,不似以往。

    颜卿霜心中一凛,暗生窃喜,看来只怕是成了?

    果然,只见那信嬷嬷快步走到颜卿霜身侧,“三姑娘,快些起来吧,这些日子委屈您了,事情已经查明,这一切与姑娘并无干系,姑娘现在快些随了老奴去春晖堂吧,大家都候着呢,老夫人自知这几日亏待了姑娘,让老奴来给姑娘托句话,今日屈了你的,往日定会还你。”

    颜卿霜应着,在信嬷嬷地搀扶之下起身。

    跪得久了,腿脚难免酸麻,险些重新摔倒,看得信嬷嬷眼神又暗了暗,更是心疼颜卿霜了。

    颜卿霜倒是觉得没什么,她与孙氏定下计谋之时就知道容氏会这般待自己,若不是如此,那幕后之人也未必肯现身,之时她倒是没想到容氏还会特意嘱托了信嬷嬷带来这么一句话。

    说实话,能有这句话已经实属难得了。

    颜卿霜这般想着,也顾不得腿脚上的不适了,在一旁丫鬟的搀扶之下,快步向着春晖堂走去。

    —

    春晖堂。

    东次间此刻站满了人。

    人群中,颜卿雅头发散乱,跪在那里,神情呆滞麻木,对于周围指责和议论之声,置若罔闻。

    “我如何也想不到,这幕后之人,这编纂了这般许多事情,甚至不惜对妾身,对凝姐儿下手之人,竟然会是,会是雅姐儿,”孙氏看着颜卿雅,依旧不敢相信,“雅姐儿一贯清雅高洁,竟不知这些原来都是假象,都是装出来哄骗我们的,这背地里竟这般有心计,若不是霜姐儿早早发现异常与我设下那陷阱,只怕如今大房和三房早就吵翻天了吧,可不是嘛,若是我们翻了天,这侯府可不就是你们二房的天下了。”

    孙氏是气狠了,此刻也顾不得人还在春晖堂内,就指着颜卿雅大骂出声。

    这颜卿雅可是昨日夜里与霓裳接头之时被当场抓获的,当时她还戴着那个鬼面,可谓是人赃并获,赖无可赖。

    柳氏听着孙氏的话,脸色惨白,几乎晕厥。

    玉嬷嬷听着孙氏的言论,看了容氏一眼,容氏只是微微摇头,示意不用去管。

    颜卿雅差点害了她的性命,又差点害了她女儿的性命,是这结了深仇了,这般仇恨,还是让她宣泄出来的好。

    “雅姐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你怎么可能会是什么鬼面,你跟娘说,这一切倒是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有人嫁祸于你,或者,是不是有人逼着你做下的,你倒是说话呀?”

    柳氏性子软,但是到底是心疼女儿的,旁人怎么说她不管,只要颜卿雅一日没有认了,她就坚信颜卿雅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旁人逼着做下的?那也是旁人逼着她大半夜带着个鬼面具去与我的丫鬟私下见面的吗?”孙氏听着柳氏的话,这刚压下去的怒气又上来了,“若不是我们小心提防,日日护着,凝姐儿如今只怕早就被你那蛇蝎心肠的女儿给害了,二嫂,你如今是还要袒护于她吗?”

    孙氏言辞犀利,字字句句,说得柳氏毫无招架之力。

    是啊,一个辅国大将军的亲妹妹,一个无权无势的柳氏之女,气势上到底还是差了很大一截的,柳氏暗暗神伤,她心疼女儿,却不敢说出过于狂悖之话,只得忍着满眶打转的眼泪,看向孙氏,“弟妹,雅儿,她不该是这样的人,我生养她,我知她,她平日里就是有些自命清高,但是毒害婶母,暗害妹妹这样的事情,她该是做不出来的。”

    柳氏努力辩驳着,可是这一番话她自己说的都没有底气。

    她连自己的亲舅舅都杀过,说不定真的会……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被柳氏给狠狠压了下去。

    “老夫人,三姑娘来了。”

    随着信嬷嬷的报信,颜卿霜跟着走了进来。

    一直在一旁没有吭声的杨氏此刻快步走上前去,看向颜卿霜,满眼的心疼,“关了这么些个日子,清瘦了许多,憔悴了许多。”

    杨氏看着自己女儿,是怎么看怎么心疼。

    颜卿霜看着自家母亲那护短的样子,只能心中好笑,这些天有他护着,自己好吃好睡,哪里能清瘦得了?杨氏这纯属就是心疼,自己瞧着清瘦罢了。

    “母亲,女儿无事,女儿很好,只要事情能弄清楚,罚跪祠堂而已,算不得大事。”

    “诶,诶……”人还在这春晖堂,杨氏也不知道自己不便多言,只能这般应着。

    如今只要女儿无事便好。

    “霜姐儿,事情已经查明了,那鬼面便是颜卿雅,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反害了你受了这般苦楚。”孙氏见着颜卿霜,急忙道。

    这个局是颜卿霜与孙氏一起布下的,她自然知道如今这颜卿雅跪在这里,那他们连夜抓住的鬼面应该就是颜卿雅了。

    只是,颜卿雅当真能做下这一切?这跟颜卿霜预想的并不相符。

    颜卿霜微微蹲下身子,看向颜卿雅。

    颜卿雅此刻依旧陷在混沌里,见着颜卿霜,面无表情。

    “你为何要这么做?”颜卿霜看着颜卿雅出声道。

    颜卿雅只是轻蔑一笑,并不回答,颜卿霜看着她,眉头不由得微微蹙起。

    她如今这幅样子倒像是被抓之后懒得辩驳,任由他们处置了的模样,只是颜卿霜毕竟与颜卿雅有过交集,她知道颜卿雅遇到这种事情,不该是这般反应。

    心中觉得哪里不对劲,可是却又偏偏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再问什么,颜卿雅也只是那般模样,不说话,不回答,只是冷笑。

    “霜姐儿,你还与她费什么话,她现在是自知被当场抓了个现行,辩驳无用了,这副样子已经是认了罪了,还不如早些请母亲下了定论,侯府之内,这般毒害婶母,谋害妹妹之人,应当如何。”

    孙氏说着,不由得将目光移向容氏,“还望母亲明断。”

    “不,不会的,雅姐儿不会如此,”柳氏听着孙氏的话,急了,一下跪倒在地,双手扣着颜卿雅的双肩,“雅姐儿,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话啊,无论如何,你说句话成吗?娘求你了,你说句话,成吗?”

    柳氏说话间,轻轻地摇着颜卿雅。

    颜卿雅被柳氏摇得头脑发胀,眼前的景象忽明忽暗,许久双眼才费力睁开,“娘……”

    “雅姐儿,你快说,昨儿夜里是不是有人逼你去的?”柳氏见颜卿雅终于说话了,急忙催促道。

    “昨天夜里……”颜卿雅呢喃着,头部剧痛,一把捂住了脑袋,“娘,你别问了,昨天夜里是我去见的霓裳,是我做的,都是我做的,还有什么好问的……”

    颜卿雅这一番话说完,头部那撕裂一般的痛感才跟着消失。

    颜卿雅跪在原地,又气又恼,就是不敢再多言。

    她知道那人就在这东次间内,可是谁都没有注意到,刚刚有个人正用声音控制着颜卿雅头部的蛊虫。

    “我都说了,就是她,还有何好说的,二嫂如今可还有什么好说的?”

    柳氏听着孙氏的话,心中滑过一丝绝望,突然看向霓裳,“你说,雅姐儿不敢说,你说,你是丫鬟,是奴婢,若是你背主,你要被活活打死的,你告诉我,这里面到底有什么猫腻,我说不定能救你,你快说啊。”

    容氏看着柳氏这个样子,皱紧了眉头,“信嬷嬷,玉嬷嬷,柳氏忧女心切,言行无状,只怕是需要歇息了,扶她下去吧。”

    “是。”两个嬷嬷应着,快步上前,“二夫人,得罪了。”

    说话间,便先扶着柳氏出去了。

    柳氏挣了挣,挣不开那两个嬷嬷的挟持,只能一边垂泪,一边被拉了出去。

    “既然她都承认了,那便……”

    “老夫人,老夫人……”容氏话说了一半,便见信嬷嬷快步从外面赶了进来,走到容氏身边道,“兵部尚书夫人,过来,过来说是提亲来了。”

    “提亲?”容氏一惊,“我们侯府平日里与她尚书府并无往来,怎会突然前来提亲,却又是为那位公子来的?”

    信嬷嬷的话并不重,但是颜卿雅还是听到了。

    此刻蛊虫已经安分了,她自然也就恢复了神志,听着信嬷嬷的话,猛地看向东侧间一角。

    这一切都是他算计好的,推自己出来挡罪,再去忽悠肖飞星,让尚书夫人来府上提亲,这样一来为了侯府的名声,容氏自然不能再处罚自己,当真是好计谋!

    只是颜卿雅此刻却没有半分的开心,只觉得后背冷汗涔涔。

    身边住着一个魔鬼这么久,她却浑然不知,这种后知后觉的感觉太可怕了。

    “尚书夫人是为了他们的次子,肖飞星前来提亲。”信嬷嬷急忙道。

    “混账,就她那个次子,她还好意思到我定北侯府来提亲?定北侯府上,即便是庶女,也绝不会嫁过去!”容氏气狠了,厉声说道。

    那个肖飞星声名狼藉,华京之人,哪家女子不是避之如蛇狼虎豹?这会子定北侯府若是将姑娘嫁了过去,不是徒惹话题,白白被人家笑话?

    容氏气得狠了,刚想再说些什么,却见那信嬷嬷突然俯身凑到容氏耳边,“尚书夫人说了,他们求娶的是二姑娘,还说请老夫人先请个医师来给二姑娘诊过脉之后,再慢慢商议这门婚事。”

    容氏听着信嬷嬷的话,脸上满是狐疑之色。

    这肖飞星一贯是荒唐的,但是没听说过尚书夫人也如此荒唐啊。

    原本这么突然上门求亲已是可笑,如今竟还要她们先给颜卿雅诊过脉之后再坐决断,岂不是太过于放肆了?

    容氏想着,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看向颜卿雅。

    颜卿雅被容氏那凌厉的目光看得身子一颤,急忙低垂下头。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她躲不过,那个肖飞星如今即便再不成体统,她也只能嫁了。

    颜卿雅想着,暗暗搅紧了帕子。

    而孙氏在听到这突然的一通也是一下子懵了。

    原本这颜卿雅都罪证确凿了,如今难道就因为尚书府的提亲,她在侯府所做的一切就都可以不作数了?

    孙氏气恼的不行,可是看着容氏如今那铁青的脸色,却也不敢多说什么。

    “你们都下去吧,卿雅留下。”容氏冷着声说道。

    “是,母亲。”

    “是,祖母。”

    一群人即便各怀心思,最终还是没有人敢多言,都一一退了出去。

    东次间立刻安静了下来,容氏依旧端坐着,而颜卿雅依旧跪在那里,低垂着头。

    “信嬷嬷,去请了尚书府人偏殿稍后,玉嬷嬷,去请医师。”

    “是。”

    两个嬷嬷应着,各自退了出去。

    颜卿雅抖着身子跪着,整个人害怕到了极致。

    肖飞星如果光是贪恋美色,自然不会在京城之中名声臭到如此地步,一切皆因他形式怪癖,犹好一些怪异之术,他房中的通房这些年已经死了好几个,每一个都是死状凄惨,有活着的逃出来,将房中之事告知外人,自此肖飞星的那些腌臜喜好便再也藏掖不住。

    虽然后来那个通房丫鬟还是被尚书府抓了回去,没留活口,但是俗话说坏事传千里,有时候无风还能起浪,更何况是这种事情。

    颜卿雅只要一想到这些,整个人就吓得不行,但是眼下,如果医师来了,发现她并非处子之身了,那么她好像也没有第二种选择了。

    颜卿雅的害怕容氏都看在眼里,心中自然也明白了几分。

    这尚书夫人敢这般亲自登门求亲,事先都没有探过口风,只怕手中自然是握着颜卿雅非嫁不可的理由,如今又说请医师,只怕……

    容氏想着,眼神越发冷了,看着颜卿雅出口道,“你不准备跟我说些什么吗?不准备解释一下?”

    颜卿雅身子颤得更加厉害了,“祖母,是,是那肖飞星,是他强迫于我的,雅儿也是没有法子,为了侯府的名声,雅儿不敢出声,雅儿,雅儿生不如死……”

    颜卿雅知道现在自己不承认也只能承认了。

    容氏听着,晃了晃身子,几欲晕倒。

    “侯府怎么竟养出你这么一个不知廉耻的玩意,”容氏说着,缓了缓,再次出声道,“什么时候的事?”

    “茗姐儿及笄宴,成国公府。”

    “不要脸面,”容氏猛地站起身,直接走了下来,“成国公府,你们竟然在他人府上行这般苟且之事,我今日便打死你算了,何苦留着你带坏了其他姑娘的名声。”

    容氏说着,举起拐杖便向着颜卿雅的身上狠狠砸去。

    一下一下砸在身上,颜卿雅痛得不行,却又不敢躲,“祖母明察,当真是那肖飞星捂了雅儿逼迫雅儿的,雅儿也是没有法子,望祖母明察。”

    “明察,如今都这样的,还明察什么?”容氏到底也不能真打死她,打了几下便收了手,“罢了,如今既然已经如此,那你便嫁过去吧,横竖这侯府也留你不得了,早些嫁过去,彼此都清静些。”

    容氏说着,在武商量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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