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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玄轻轻捂着胸口,“所以一直以来,父亲对我的所谓的器重,都是假的?”

    “王子,巴旱言尽于此。”巴旱说话间,手中捏着的短刃还想再次刺向左玄。

    但是左玄毕竟不是任人宰割的性子,即便此刻伤重,却也还有还手之力。

    巴旱唯恐马车之中的争斗惹出麻烦,看着左玄胸口处中了一刀,应是活不了了,索性用力一脚踢向左玄,马车被他蛮力踹坏,左玄身后的支撑消失,整个人从马车中跌落而出,原地滚了好几圈,消失在了野草丛中。

    巴旱探身出去看了许久,那野草丛中都再无任何动静,这才缩回了身子。

    “一路疾驰,到了边关买几个人,装作商队过关。”

    “是。”那马车夫也不敢耽搁,应着,扬起马鞭,催着马疾速往前。

    —

    左玄躺在草丛之中,只觉得天旋地转,世界的一切好似都变得虚无缥缈起来,只能感觉血液的流逝,感觉到身子里的血,一点一点,从体内流出,染红了身边的野草。

    不,他还不可以死,他决不允许自己就这么死在这里。

    父王,大哥,不管是谁,敢这么算计他,敢这么害他,这些仇,早晚要报的。

    狠狠捂上左胸,左玄点了自己几个穴位止了血,努力地站了起来,徐徐地向前走着。

    他必须要找人求救,不然他肯定会死,他得装作是被劫匪抢劫的样子,去找个百姓求救。

    左玄这般想着,强撑着想要往城内走去。

    当时马车速度很快,行驶出来过了一段距离,巴旱定是瞧着这边四下无人,所以才敢动手的,所以自己要找人求救,只怕不容易。

    伤口太深,失血太多,左玄此刻的感官都退化了不少,汗液和血液混在一起,让他神志模糊,隐约竟好似听到了不远处有女子嬉戏的声音传来。

    不敢贸然出去,左玄努力走到一棵粗壮的树枝背后,靠在树枝上,打算在看清楚那边到底是谁之后,再决定要不要过去求救。

    —

    “师父,我,好痒,好难受。”晗月和颜卿霜寻了一处风景秀丽的地方戏耍着,晗月还特意带了毽子出来,两人玩的正开心,晗月突然觉得胳膊处隐隐传来不适感,出声道。

    “怎么了?”颜卿霜急忙快步走到她面前,轻轻掀开她胳膊上的衣衫看了一眼,全是细密的小疙瘩。

    颜卿霜又四下看了一眼,旁边果然有一株株紫色的小草。

    “你是不是贪玩摘这些草了?”颜卿霜看着晗月出声问道。

    “嗯,摘了两株,就觉得幽紫色的,还挺好看的,怎么了,这草有毒吗?”晗月说着,只觉得胳膊处的疙瘩越发麻痒难耐。

    “没事,只是一些轻微的毒素,常人碰到些本无碍的,你体质特殊,所以反应强烈一些,”颜卿霜说着四下看了一眼,“这些草药一般都是相生相克的,能克制它毒素的草药一定就在不远处,我去寻寻,马上就回来。”

    颜卿霜说着,一边细细地照着,一边往前走去。

    “等下,师父,你带两个侍卫跟着你。”晗月看着她一个人走开,有些不放心地出声道。

    “不用,我不走远,侍卫守着你我更安心些,”颜卿霜说着,快步向前走去,“我一会就回来,有事我会出声的。”

    这里算是城郊,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晗月此刻被胳膊上的红疙瘩折磨得心烦意乱,一时也没顾得上嘱咐侍卫跟上去,那些侍卫都是郡王府的,没有得到明确的命令,自然依旧守着晗月。

    颜卿霜找了一圈没找到,便向着稍远些的地方走去,遥遥看到那棵树,不由得加快了些脚步,树下一般应该会有。

    左玄靠在树上,听到此刻总算是听出来了,是颜卿霜的声音。

    还真是冤家路窄啊。

    左玄想着,努力撑着身子站了起来,伸手摸向小腿,抽出了藏着那里的匕首。

    等下若是斗不过颜卿霜,那他即便自裁,也绝不要死在一个凤启女人的手里。

    颜卿霜的脚步声一点一点靠近,左玄却因为失血越发虚弱,大汗淋漓,好似神志要渐渐被剥离开去,无奈,他只能咬咬牙,狠狠在自己大腿上扎了一刀,用痛意来维持自己片刻的清醒。

    颜卿霜低头急着寻草药,压根就没想到这树后面此刻会躲着一个人,更没想到自己才绕到说后面,就被一把冰冷的匕首抵制,一步步退让,后背靠上了身后的树干。

    片刻的惊慌之后,颜卿霜就镇定了下来,盯着眼前的人看着。

    那人满是血污,看身上的衣着还算名贵,应该不是流匪,那便应该可以与他讲道理。

    “你怎么了?你需要帮助吗?”颜卿霜低声问道,“你是遇到抢劫了吗?我可以带你回京中,找医师帮你医治。”

    那人低垂着头,颜卿霜一时看不清他的相貌,但是眼前人看着并不熟悉,自己应该与他无仇,“我的人就在不远处,你若是伤了我,你也活不了,但是你若是放下匕首,我保证找医师救你性命。”

    颜卿霜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说道。

    原本抵在自己胸口的匕首缓缓移至了脖颈,“我这把匕首极为锋利,一刀下去,你连出声的机会都没有,我可以杀了你,再逃。”

    因着往自己腿上扎的那一刀,左玄此刻清醒了几分,看着颜卿霜,冷着声音回道。

    他原本确实该一刀封喉的,可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么有意思的女子,生死就在别人一念之间,竟不惊不慌,还能冷静分析此刻的情势,说不定,她还真能救自己一命。

    “你如今的样子,就算杀了我,也不过是多一个人陪你死而已,你活不了的,你现在唯一的生路,就是放了我,然后让我救你。”

    袖中藏针是颜卿霜一贯的作风,颜卿霜看着他听着自己的话分神的片刻时间,针到手中,毫不犹豫,狠狠扎入他胸口处的穴位之上。

    “你……”左玄动了怒,手中的匕首微动,颜卿霜皙白的脖颈处立刻有鲜血渗出。

    “你最好别动,这根针再进去一点,你就彻底没救了,四王子。”

    左玄听着那一声‘四王子’,冷笑着,将匕首从她脖颈处移开了。

    原以为她这般与自己谈条件,断然是没认出自己来,可是原来,她一早就认出来了。

    “怎么,被人背叛了,还丢弃在荒野,这是要曝尸荒野啊,谁这么恨你啊?”

    颜卿霜说话间,一把抢过他手中的匕首。

    左玄凛神,“你要杀我?”

    “我若是要杀你银针便可杀你,为何要抢你匕首,不过你最好闭紧你的嘴,若是把郡王府的侍卫招来了,你就只能死了。”

    颜卿霜说着,拿着那把匕首,一把划开了左玄伤口处的衣服。

    “你……”

    左胸处一大片的肌肤暴露在外,左玄震惊地看着颜卿霜,“不是都说凤启女子最重名节吗?你怎这般不害臊,盯着男子的身体看?”

    “血肉模糊的,你以为我愿意看啊,”颜卿霜不耐烦地轻嗤了一声,“才跟白沐尘学了些皮毛,这会正好来了个练手的,你在我眼中,跟一头受伤的野兽无异。”

    颜卿霜说着,索性把袖中的银针都取了出来,素手翻飞,不一会左玄的伤口附近就扎满了针。

    “你,在救我?”

    “也不一定,我学艺未精,若是不小心扎错了穴位,你也可能会死的更快一些。”颜卿霜毫不在意的说道。

    “你……”左玄觉得自己快要被她气死了。

    “我什么?四王子难道敢说自己就没想杀过我?我这般救你,已是以德报怨了。”

    颜卿霜说着,在附近翻找了一下,没什么趁手的草药,只有那最常见的止血镇痛的草药,便嚼烂了,敷在了他的伤口处。

    “你……你一女子,怎比西戎女子还粗鲁。”

    “我救了你的命,你就这么回报我?”颜卿霜不屑地拍了拍手,“晚些时候自己想办法进城,找个医师好好瞧看瞧看,暂时应该死不掉了。”

    颜卿霜说着,也不愿意跟他继续纠缠,她得赶紧找到草药回去给那小丫头敷上,不然指不定那两条胳膊得被她挠成什么样。

    “为什么救我?”胸口处确实没有那么痛了,左玄看着颜卿霜,出口问道。

    “因为我在你眼中看到了仇恨,”颜卿霜笑着站起身,“你的眼神告诉我,你活着,西戎就会有内乱,我们凤启就可以以逸待劳。”

    颜卿霜说着,好似想起来什么一般,“还有,很奇特,你的心长在右侧,若非如此,你被人这么狠扎了一刀,神仙难救,这是你的保命点,以后最好别随便告诉别人。”

    颜卿霜说着,余光看到了自己要找的草药,急忙拔了几株,快步向着晗月那跑去。

    左玄看着颜卿霜跑远而去的背影,眸色中生出浓厚的兴趣来。

    姑母的计划,毁在她的手里,也不算冤枉。

    —

    颜卿霜果然没猜错,她稍稍耽搁了一下,回到那边的时候,晗月已经忍不住在挠她那两只胳膊了。

    “不许再挠了,”颜卿霜出声阻止道,“过来。”

    “师父,我都快痒死了。”晗月说着,一边听话地走到颜卿霜身边,一边还是忍不住地挠着。

    颜卿霜将手中那几株药草放到一起,垫了一块干净的绢帕在地上,再将那几株草药放在上面,取了石块过来研磨,直到汁液渗出,浸透了绢帕,颜卿霜才赶紧取了绢帕,小心翼翼地将药汁涂抹在晗月的双臂上。

    沁凉的感觉袭来,立刻缓解了双臂带来的麻痒感觉,没一会,那些小疙瘩便已肉眼可见的速度消下去了。

    “哇,师父,你才跟白沐尘学了多久啊,我怎么觉得你都可以出师了呢,这草药也太好用了吧,说不痒就不痒了。”晗月一脸崇拜地说道,她总觉得颜卿霜学什么都特别快,又懂的特别多,骑术武术还皆在她之上,简直就是华京最神奇的女子。

    “哪这么快就出师了,这些草药都是常识,你身子本就特殊,以后更该小心些,别胡乱触碰花草了。”颜卿霜看着她胳膊上的疙瘩彻底消下去了,这才松了口气,叮嘱道。

    “知道了,师父,你唠叨起来跟我母妃有的一拼。”晗月看着她,笑着打趣道。

    “我是你师父,原本就大你一辈,与你母妃一般唠叨也是应该的。”颜卿霜一本正经回道。

    晗月听着,微微蹙眉,“师父,我若是没听错的话,您在占我便宜?”

    “我没有啊,”颜卿霜装作一脸无辜,“还继续踢毽子吗,说好输了的人请客的呢,柒月斋招牌菜,别赖账。”

    颜卿霜说着,捡了一旁的毽子出声道。

    “来就来,谁怕谁。”晗月说着,就摆出了一副应战的姿势。

    颜卿霜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那棵树那边,心中有些惊疑不定,不知道自己救了他到底是不是对的。

    但是有一点她可以肯定,若是左玄能活着回到西戎,西戎定起轩然大波。

    —

    皇宫之中。

    左芷允此刻坐在太后身侧,只觉得坐立难安。

    太后一直困倦地靠着软榻,微阖着眼,身上趴着那只黑猫,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甚至都没怎么跟左芷允好好说话。

    左芷允坐久了,不由得抬头看向刘公公,一脸疑惑。

    “公主,你再稍后些,太后上了年纪了,身子骨经常乏累,等她缓过来就好了。”刘公公看着左芷允,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左芷允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努力扯出一个不失礼数的笑容,跟着点了点头。

    四哥说自己既然来了凤启,就该来给太后请安的,可是如今看着太后这般样子,是压根没把他们西戎放在眼中啊。

    左芷允想发怒,可是又不敢,只得这般生生忍着。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久的左芷允都有些犯困了,太后这才睁开了眼睛,一脸茫然地看向左芷允,“你还在啊。”

    左芷允一愣,脸上的笑意再也装不出来了。

    “太后,芷允敬重您,才在这边等了这么久,可是您好似半点都不尊重我们西戎。”左芷允性子本来就直,能忍这么久已经是极限了,所以此刻在听到太后的这一番话的,终于忍不住,隐隐动了怒。

    太后看着她这个样子,轻笑了一下,就着刘公公的手站了起来,“到底年轻气盛啊,这般沉不住气?”

    “您什么意思?”左芷允看着太后,出声问道。

    说到底,她也是西戎公主,在凤启被这般轻慢,纵使她自己不在意,也要替西戎的颜面着想。

    “你哥哥,还有你们西戎那个第一勇士,叫,叫什么来着?”太后说着,一副苦思的模样。

    “巴旱。”左芷允无奈接话道。

    “对,巴旱,他们该出城了吧?”太后面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看着左芷允问道。

    “您什么意思?他们在行宫之中,怎么会突然出城?”左芷允一脸茫然出声问道。

    “哦,这么看来,他们是没告诉你啊,这就把你丢下了啊,怪可怜的,哀家还以为你是特意留下来的呢,为了能帮着他们出城。”太后看着左芷允,露出一副同情的模样。

    左芷允眉头蹙得越发紧了,她不相信太后说的,但是却无端回想起左玄让自己来拜会太后时候的样子。

    不会的,他没理由平白把自己丢在这里的,不会的,父王不对这么对自己,四哥也不会这么对自己,定是这凤启太后使了什么诈,故意挑拨他们。

    左芷允缓了一下,理了理思绪,这才再次开口道,“太后娘娘,若是您觉得四哥他们要走,您为何不拦呢,您说这些话,无非就是想挑拨我们兄妹之间的感情吧,可是芷允想不通的是,这样的谎言,等我回到行宫就会被揭穿,您又何必说这样的谎呢。”

    “大胆,你怎可与太后这般说话?”左芷允话音刚落,太后身边的刘公公就亟不可待地怒喝出声。

    “无妨,”太后浅浅笑了笑,“你一个乳臭未干的毛丫头,哀家还没这个心思去骗你,哀家是知道他们要走,而且哀家默许了,四王子嘱咐了哀家对你照料一二,作为交换条件,他告诉了哀家,颜小将军,他对你,不一般。”

    太后的话犹如晴天霹雳一般,左芷允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到底还是太嫩了些,哀家只不过寻常说了几句,竟把你吓成这样,算了,你回去歇着吧,改日若有什么事,再来寻哀家吧。”

    太后说着,使了身边的嬷嬷将她送了出去。

    左芷允愣着走了几步,突然疾步走了出去,向着行宫方向跑去。

    她还是不信,她要亲眼去看看,四哥定然还在的,一定在的,他们不会把她丢弃在这个陌生的地方的,他们不会不管她的死活的。

    “公主,您慢些。”那嬷嬷原本是带着左芷允走的,奈何左芷允跑得太快,她便只能一边喊着,一边跟在后面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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