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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周帝埋金思人

    经崔筠闯宫一事之后,肖太后打算和赵宥和解。

    “皇儿,你就打算一直这么不说话?”

    在遭到纸花袭击后,赵宥只是晕了一个时辰,并无大碍。

    太医们倒是兢兢业业,乌压压站在一边,一个个愁眉苦脸,连呼吸都是打颤的。

    纸花那一针扎得过于狠绝,为了保命,几个医术精湛的太医下决心缄口不言——死也不能说出来。

    皇宫内出了这样的私密丑事,知情人是不会被留住脑袋的。

    “朕,真的没事吧?”赵宥懒洋洋的,突然从发呆情绪里抽离出来,歪着身子,乜斜着眼睛,看着一群各怀鬼胎的臣奴,也刻意不理睬肖太后。

    一个年轻胆大的站出来“回……”

    “你留下,”赵宥轻微抬起手指,对着一腔孤勇的年轻人。

    “其余人,都拖出去斩了吧。”赵宥看都不曾看过众人一眼。

    那些太医们,即使吓得魂魄都没了,却放弃了求生的本能,还保持着不敢为自己求情的清醒。说多错多,祸及妻儿,就完了。

    他们再清楚不过了,他们的天子,容不得狡辩之音。此时不受着,下一句“诛九族”就会从他的口里冒出来。

    而那个年轻人也并非因为有什么直言进谏的勇气,只是按照规矩,正常述职罢了。他甚至连医者都不算。

    赵宥很讨厌一群倚老卖老的臣子引经据典,于是在麒国设置了齿官的角色。齿官,顾名思义,就是以唇齿侍奉大臣和皇帝的言官,级别不高,但不是一般人就能胜任的。他们需要在皇帝和长官之间游刃有余。这样的人才总是少的,因而齿官总是命不长,不是被上头杀了,就是被下头杀了。

    眼下这位新来的,上任不过十二个时辰,满打满算也才一天任期。

    ”哦,”赵宥手臂被压得麻了,于是换了个舒坦的姿势,“你们也都退下吧。”

    待一波一波人散去之后,赵宥这才觉得寝殿的空气似乎清爽了些。他笑着扬起脑袋“母后,您也先回去吧。”

    肖太后强压住不快,欲言又止,还是转身出去了。

    年轻人大概是无知无畏,觉得眼前的君主威信十足,庆幸自己能够在天下容颜前述职。

    “你想说什么?”

    年轻人被提高的嗓音吓得一震,却又马上恢复清醒“回皇上,您龙体已伤及根本,下一任社稷之主或可早做打算。“

    “贱人。”赵宥惊讶,也不惊讶。

    纸花那天说的话,赵宥都还记得。是为了给赵邕复仇。

    “您说什么?”年轻人没从赵宥的含糊中听得真切。

    赵宥再次被年轻人的询问吸引,目光中的阴狠一闪而过。按照赵宥以前的性格,年轻的齿官早就被拖出去斩了。不过看得出来,眼前的这个年轻人绝对不是什么有妇人之仁的人。他从始至终没有替那些太医们求情。更令人满意的是,此人是个半瞎。

    虽然年轻齿官的双目依旧灵活,可他实际上看不清东西,尤其是近处的东西。至于远方的东西,他倒是看得清楚,因此被人称为半瞎。这次能够知道赵宥的秘密,也纯属隔着老远偷看太医们商量对策,读唇语读出来的。

    太医院的几位年老的太医在赵宥受伤之初就知道赵宥不能再行房事和生育了,守口大半年之久。

    “你叫什么名字?”

    “回皇上,微臣贱名金降。”

    “金?”

    赵宥突然激动起来,指着南边的橱柜“去拿,去帮朕拿……”

    金降再一次被赵宥震慑住,问都来不及问,就朝着赵宥手指的方向走去,大概是帮皇帝取一样十分珍贵的东西。

    “站住!”

    赵宥自己下了榻“滚出去!”

    金降莫名其妙地开心,又莫名其妙地失落,灰溜溜出了寝殿。

    由于很久未好好吃饭,赵宥两腿犯虚,任凭怎么使劲儿,还是推不开眼前的橱柜。

    赵宥背对着朱色橱柜,使了九牛二虎才借着腰间的力量挪开小小的缝隙,露出一个深黑的洞,里面似乎藏着东西。

    赵宥忍着腰间的酸痛,转身又用肩部力量抵住橱柜,使得他的手臂够得着隐藏着的黑洞里。

    他累得满头大汗的脸庞露出了一抹阳光的笑,竟然有些青春的味道。他颤抖着握着那把钥匙,久久凝视。

    “看呀,这是你的嫁妆。”赵宥拿着钥匙,走回到自己的床边,动了一个机关后,从枕头下弹出一个暗格,里面藏有一个箱子,正是他派人从稼穑王府抢回来的金银首饰。

    是崔筠的嫁妆。

    赵宥一阵恍惚,耳边萦绕起“肖大哥”。

    曾经的青衣少年,与六岁女娃有过一面之缘。

    曾经的腹黑将军,与十六岁少女情愫暗生。

    又忆起她被万箭穿心的那一晚,他却不觉得心痛,只是愤怒。愤怒那尸体被千刀万剐的奸细掳走。

    忘记是在几年前,赵宥在寝宫外种了一棵树,不知名,只知道是从北国运来的。漠烟先生曾说过,此树于南国易活。

    赵宥裸着脚底,宽袍大袖,一身素白,捧着那还有被刀剑砍伤痕迹的嫁妆花匣似喜似悲地走着。金降还猫在角落里,静静地观望着。

    无名之树不过大碗粗。赵宥依靠在凹凸不平的树干上,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任由花匣子砸在地上。

    花匣落得平稳,只是闷出一声响。

    “筠儿,如果不是先遇见师父……”如鲠在喉。

    赵宥深吸一口气,躬下身子,就地刨土。

    他的手指惨白而修长,倒是个不错的刨土工具。赵宥已然没有痛觉,一心想将崔筠的嫁妆埋下。

    埋在土里的,才安全。

    “你再也不会离开了,对不对?”眼见着一个像模像样的坑就要竣工了,赵宥再次露出了笑。

    埋好后,他用脏兮兮的手背擦过下巴,胡茬参差不齐,刮到肤上时,有些刺人。

    她为自己刮过胡子。

    “出来吧,”赵宥的腿蹲得有些麻了,“你就不怕掉脑袋?”

    不知道为什么,赵宥总也不会怀疑金降或许是谁的探子、刺客。

    金降早就备好了一盆水端上来“臣尽职而已。”

    赵宥洗过手后,眉头舒展,心满意足“你别做什么齿官了,做朕的贴身太监吧。”

    金降几乎要把地上砸出两个窟窿“臣……臣……”

    赵宥头也不回,让他无话可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