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祁玄没法儿接,就只好顾左右而言他。
“多谢姑娘的搭救之恩。”
南玉一脸探究地看着他,“追你的,是什么人?”
这种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所以祁玄就只是淡淡地道,“不知道。”
“上次你还说是因为摄政王,这次竟然干脆连是什么人追你都不知道了?”
南玉一脸震惊,“你……欠赌债了?”
一般来说,能被人这么追的,不是欠了赌债,就是欠了情债。
要么就是宿敌。
可祁玄一个军汉,在长安能有什么宿敌。
正想着,小竹拎着一包东西从外面进来,一边关好院门,一边说,“姑娘,你还是先别出去谈生意了,外面乱得很,说是在抓贼——哎呀!”
小竹一抬头就看到祁玄,吓了一跳,手里的东西也掉在了地上。
“你你你——你不会就是外面说的那个贼吧?”
小竹的话音刚落,外面就响起一串“咣咣咣”的砸门声。
跟着又响起叫门声,“开门!快开门!”
情况紧急,南玉一扯祁玄的胳膊,指着院内的一排酒缸,摆着口型无声对他说,“跳进去。”
砸门声持续不断,祁玄一咬牙,随便选了个酒缸,“通”的一声就跳了进去。
南玉帮他从外面盖好盖子,又让家丁去开门,自己则回了屋子,装作听到动静刚刚出来的样子。
院门一开,金吾卫就涌了进来,一群人呼啦啦将不大的院子挤满,为首的那个一声令下,就开始到
处搜查。
南玉一脸害怕地走过去,先向着为首那人行了一礼,怯生生地问,“敢问军爷,不知我们犯了何事,要这般搜查?”
那人打量她一番,“有贼进了这里,为了姑娘你的安全着想,还请你见谅。”
都到了这个份儿上,南玉就算是不想见谅,也没什么用。
金吾卫在屋中各处搜查了一圈儿,没有什么发现,纷纷出来禀报。
为首那人听完各处的禀报,目光森然盯向南玉,“不知姑娘方才可见过什么人?或者……听到什么动静?”
南玉半是害怕半是茫然,摇了摇头。
“真的什么都没有见到?”
见南玉还是摇头,那人四处扫了一圈,最后将目光落在那一排酒缸上。
他迈步走过去,在其中一个附近停下来。
南玉的心一直悬到了嗓子眼儿,既怕那人要检查所有的酒缸,也怕祁玄憋不住气,自己先蹦了出来。
然而那人却只是拍了拍酒缸,暗示意味十足地道,“这可真是好酒。”
南玉连忙叫了家丁过来,满满的打了好几个酒囊。
然后亲手捧给那人,“这些都是新酿好的酒,军爷若是喜欢,回头我再叫人搬一些,送到军爷府上。”
打发走了金吾卫,南玉让人死死关住院门,自己跑到酒缸边上,揭开盖子。
盖子刚一揭开,祁玄就猛地浮了上来,他没有立刻出来,而是泡在酒缸里,大口地喘着气,只觉得自己这短短的前半生,没有哪一刻
,如刚刚那般难捱。
“你居然惹上了金吾卫?”
南玉招手叫了家丁过来,把祁玄从里面架出来。
“惹上金吾卫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我在商队里有个朋友,他们今天就会出城,我去打声招呼,你跟着他们出城吧。”
===
在南玉安排出城事宜的时候,皇宫之内的长乐宫中,正频繁的传出砸东西的声音。
宫女太监候在外面,大气也不敢出,又全都低着头,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
又过了好一会儿,里面的声音终于停了下来,候在外面的人如同得到了某种信号,立刻弓着身子战战兢兢地走进去,开始收拾地上的各种碎片。
殿内香雾袅袅,美人靠上歪着一个人。
他的手里捏着最后一个茶碗,看了又看,忽然无比可惜地自言自语,“华阳的东西,留下的已经不多了,早知道就不砸了……”
这样说着,又忽然坐起了身,眼神冷厉地盯着一旁的近侍,“废物!”
近侍立刻跪下去,“王爷息怒……”
“一群废物!”
胡兆轻轻握住茶碗,神情阴鸷,“华阳公主找不回来,让你们带个祁玄,竟然还把人给弄丢了。”
他站起身,一脚踹在近侍身上,“去,叫‘陛下’过来。”
===
南玉出门一趟,带回了一个消息。
皇帝遇刺了,刺客出逃在外,摄政王下令关闭所有城门,凡是可疑人员,全部缉拿待审,务必找出刺客,听候
御前发落。
“所以……现在怎么办?”南玉问祁玄。
“那就等。”祁玄就像是丝毫不受影响一样,“他不可能一直关着城门,只要避过这几天,出城就容易了。”
之后的几天果然如祁玄所说,金吾卫抓不到人,京都的城门却不能一直这样关着;
胡兆最终还是下令,重新开启城门,只在城门口多设了几道关卡,严密排查进出城的人。
而祁玄这些天里乔装打扮,出入各个酒肆茶馆,听那些人谈论时事,了解了许多东西。
===
这天下午,他在回去的路上,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
他直觉出了事,跟着人去一起跑过去看。
虽然离着远,但他还是看到,一群御林军像切菜一样的,挥刀砍向一群手无寸铁的人,那边的街上尸横满地——
一街之隔,却如阴阳两界。
他下意识看向那边大门上的匾额,那上面写着“安阳伯爵府”五个字。
“残忍啊……”
身边有人喃喃出声。
“历来谏官弹劾,就算言辞再如何激烈,也不至于被抄家灭族……”
“安阳伯刚正不阿,没想到却成了第一个刀下亡魂……”
祁玄听到这话,只觉得心中五味杂陈。
但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这样看着。
看着一座忠心耿耿的府邸,被血染红,再被火燃尽。
他从没有哪一刻如现在这般,清楚的意识到……
山河破碎,权佞弄国;
如果他顺着这样一条升官路走下去
,也不过是……
言差一字,行错一着,血溅京华!
如此……
何妨剑指长安,取而代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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