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绯移开眼, 不再看商锐。
下午的拍摄商锐那边很不顺利,第二套定妆争议特别大,因为反差极大, 颠覆商锐原本特色的一个妆。
姚绯这边拍完,商锐已经离开了摄影棚。
姚绯拍到晚上七点才离开摄影棚, 还要再拍一天。明天男一号陈锋才能过来,他们需要合照。
换衣服化妆是最累的,比演戏还累。姚绯到酒店已经八点,她连饭都没吃直接去浴室, 洗完裹着浴袍出来听到了敲门声。她以为是刘曼, 想都没想就走过去拉开了门。
商锐穿着黑色t恤蓝色牛仔裤单手插兜靠在门边, 一只手垂下,手指上夹着烟。
“有事?”姚绯问。
“想跟你聊聊寒雨的人设。”商锐抬眼, 走廊的灯光落在他的睫毛上, 他的睫毛被映的灰黄,浓密纤长。
多么熟悉的场景。
当初他在盛夏的剧组也是这样。
“进来吧。”姚绯让开路,转身找毛巾擦头发。
“需要帮你吹头发吗?”商锐进门就找到烟灰缸就把烟摁灭, 他抽了一张湿纸巾擦手,看向姚绯,“你的头发剪短了?”
早上姚绯的造型很明显能看出来是戴着假发, 下午拍摄他没再看,这会儿突然发现姚绯的头发短了很多。
“过段时间还要剪, 会剪的很短。不用吹, 一会儿就干了。”姚绯嫌吹风机吵, 擦了一把头发就把毛巾放下, “下个月才正式拍摄, 你不用这么早入戏。”
商锐看着姚绯湿漉漉的黑发, 她刚洗完澡,肌肤白净。
“荣丰让我现在就入戏,重新认识蒋啸生。”商锐的目光从姚绯的颈部肌肤上缓缓移动,看到她圆润洁白的耳垂。
起身走向化妆台取了她的吹风机,姚绯已经坐到了沙发上,闻声抬眼看过来,“干什么?”
“想试试给人吹头发是什么感觉,我记得剧本里是不是有这个镜头?蒋啸生给景白吹头发。”商锐连他自己的头发都没吹几次,他给吹风机插上电,绕到姚绯身后。
“有吗?我怎么不知道?”姚绯对剧本倒背如流,并不知道这个场景。蒋啸生给景白吹头发?确定不是蒋啸生拿刀对着景白的脖子?
“我的剧本里有。”商锐语气十分的笃定,“最后一个镜头,蒋啸生喜欢上了景白,他也知道了景白是卧底。他打算杀景白,给她吹了最后一次头发。”
商锐的手指扣着姚绯的肩膀,把她按了回去。他的手指修长有力,嗓音沉缓带着认真的疑问,“你的剧本里没有这段吗?”
“你是不是拿了盗版剧本?”姚绯开始怀疑她和商锐的剧本是不是真的不一样,商锐这个语气太肯定了,“是不是导演给错剧本了?剧本修了三遍,最后一版和前面的差距很大,定稿版本里蒋啸生和景白之间没有明写感情。”
喜欢写感情的是沈成,定稿版本是荣丰亲自操刀,大刀阔斧改的。这方面,荣丰绝不会心慈手软。
“你觉得蒋啸生和景白之间有感情吗?”商锐撩起她的头发,一如想象的柔软。潮湿带着兰花香,她细腻白皙的耳后肌肤就在眼前,灯光下,她小巧的耳垂白的几近透明,“你觉得蒋啸生这个人怎么演,才能出彩?我不是指人设,我是说表演方式。”
“景白对蒋啸生没有,从始至终只是想让蒋啸生死,蒋啸生对景白有。”姚绯感受着商锐的指尖扫过她的后颈肌肤,仿佛被羽毛刮到,有一点点的痒,“但这种感情绝不会拍出来,一丁点都不会有。表演方式一定会融入人设,蒋啸生想要出彩就是悲惨的死去,让人对他恨之入骨。”
“你觉不觉得这样处理的话,蒋啸生的人设太单薄了。”中午他和荣丰因为造型的事聊了几句角色,发现分歧特别大,荣丰恨不得把他的脸划花,这种极端的方式商锐第一次遇到。他和荣丰对于蒋啸生这个角色的认知有很大的偏差,他想听听姚绯的意见。
“坏到极致深入人心就不会单薄,坏的肤浅那就单薄了。蒋啸生是缅北臭名昭著的大毒枭,这样的角色用你本身就很冒险。你选择这个角色,你得把自己完全放下,抛弃自己。”姚绯想了想,说道,“你长的实在太出彩了,吸引太多目光。”
商锐吹头发的手顿住。
她在夸他吗?
“你有很庞大的粉丝群,你本身就被很多人拥趸。稍有不慎,这个角色就会变成美化反派。用你,一定会删除掉蒋啸生身上的很多特质,删掉你身上的全部魅力。荣导会毁掉你原本拥有的东西,重新塑造。”姚绯隐约知道他们的争议点在什么地方,“这个反派和其他反派不一样,这是个发挥空间非常有限的反派。”
商锐垂下眼,目光沉了下去,他开口,“如果是你,你会怎么演?”
“坏的不留一点余地,制造反差,让粉丝认不出来。”姚绯认真道,“或许你可以试着代入,你最重要的人碰那些违禁品,真正的景白成为无碑墓。你有多恨蒋啸生这种人,你可以代入这种恨意去演蒋啸生,让人记住这个恨,永远别碰这些东西。”
商锐的目光阴沉,停了许久。
才重新吹头发,指尖扫到姚绯的耳后。
姚绯蹭的站了起来,跟商锐拉开距离,“试吹结束了吗?”
商锐深邃的眼注视着姚绯,看的特别深。他修长的手指移上去关掉了吹风机,房间寂静,似乎能听到彼此的心跳。他想如果当初姚绯喝的是成瘾性的东西,他会不会把李盛弄死?他会的吧。
他一直很恶心那些,那是泯灭人性的东西。
“这可能就是演员的意义。”
昆明晚上温度也就十度左右,屋子里却燥热起来。又热又闷,让人有些喘不过气。姚绯忍不住想他的手指穿过潮湿的头发,抚摸在她肌肤上的触感。
商二少爷给她吹头发,还吹的那么认真。
敲门声响了起来,姚绯猛然回神。朝着商锐点了下头,快步走过去拉开门,走到门口,想起来,为什么要冲他点头?
以后不能再放商锐进门了,他真是祸害。
“绯姐,给你送饭。”刘曼端着托盘,说道,“锐哥在你这里么?”
“嗯。”姚绯让开路,解释道,“我们在聊剧本。”
刘曼一副我懂的样子,笑着进门,说道,“蔡总让我给锐哥也带个晚饭,你们看还需要什么,我去帮你们拿。”
“放餐桌上吧。”商锐把吹风机放回去,活动手腕,冷峻的脸上没有多余的情绪,拉开餐椅坐下,“谢谢。”
“那行,我先走了,有事喊我。”刘曼抬起手朝姚绯挥了挥,快步溜出门顺手带上了门。
姚绯在原地站了片刻,才敛起所有的情绪,面上不露分毫的走到商锐对面拉开椅子坐下,“所以我说,蒋啸生这个角色很难演。荣导势必会丑化你,不会留下任何闪光点,你不再是男神,你只是臭名昭著的蒋啸生。”
商锐很喜欢男神这两个字。
“包括蒋啸生跟景白之间的感情不是爱情,只有犯罪。”姚绯打开饭盒,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牛排,“你现在退出还来得及,这不是什么好角色,演不好会被很多人骂。”
“你觉得我是一个负责任的男人吗?”商锐打开瓶装水先喝了一口,他的喉结随着喝水的动作咽动,他若有所思,看着姚绯,“你不是说你相信我么?”
姚绯咽下牛肉,“你想听实话吗?”
“说吧。”商锐放下水,拿起了筷子,下颚微微上扬,嗓音缓慢轻扬,“我会不让你说实话吗?”
他们的关系,姚绯为什么要顾虑?
“你不是负责任的人。”姚绯心想,这是商锐要听的,那就别怪她说话直了,“我认识你到现在,我没见过你对哪件事负责过。对任何事都是三分钟热度,随心所欲毫不负责。你对表演,似乎也没有那么强的责任心。”
商锐把筷子又放了回去。
他抱臂靠在椅子上,目光沉了下去,“继续说下去,还有什么?”
“没了。”姚绯咬着生菜,看他,商锐的表情不太好看,“说完了,除此之外,你都挺优秀。”
漫长的沉默,商锐拿起桌子上剩余的半瓶水喝完,唇上沾着水雾,沉黑的眸子注视着姚绯,“你是这么看我的?不负责任?”
“那你知道负责任是什么吗?”姚绯放下了筷子,认真看着他,“你有过为一件事拼尽全力吗?”
“你。”商锐开口。
姚绯愣住,怔怔看他。
“你不信吗?”商锐扬起唇,轻嗤一声,他起身离开椅子走向门口,他拉开门往外面走,“我以前也不信。”
房门关上,房间恢复寂静,姚绯往后靠在椅子上,抬头看灯光。
怎么敢信?
商锐的很多话她都不敢信。
结束定妆姚绯和陈锋进入警官学院训练,他们要在这里待二十天,这部戏有大量的动作戏,他们需要体能训练。
姚绯不单单是有警察功底,她后来要做卧底,打戏就很复杂了。荣丰给她请了一个武术指导,让她跟着练。
商锐原以为他们会在一起训练,拍完定妆的第二天,荣丰和沈成就把商锐带去了缅甸。
七月五号,《寒雨》开机。早上十点,寒雨官博发布了开机海报,艾特演员,商锐在第三位。
粉丝懵了几秒就炸开了,商锐的粉丝骂出三个热搜。把商锐和团队从里到外骂了一遍,商锐十二点发了一条微博。
“我是演员商锐,我在寒雨里饰演蒋啸生。寒雨7·5开机大吉”
这条微博下吐槽多过粉丝的支持。
可这一次,商锐是认真的以演员身份重新出道。他并不在意这些辱骂,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平静,他接受了这一切,卸载了微博。
七月六号第一场戏,姚绯和商锐的床戏,全电影唯一一场床戏放在第一天拍,荣丰的拍戏路子果然野。
晚上的戏,下午就开始准备。他们租的是一家很陈旧的ktv,具有年代感。虽然环境不算脏,但昏暗阴沉的氛围十足。这段戏是回忆戏,景白和蒋啸生的第一次见面。景白一开始并没有进入蒋啸生势力范围,她的卧底原本是暂时的,只是为了抓一个贩毒小团伙。她负责在外围接应,没想到这次计划误打误撞触及到了贩毒集团的核心利益。她的卧底师哥身份暴露,被蒋啸生的人抓住折磨致死,残破的尸体扔进了黑湖,她的上级领导遭到毒手横死街头。
一夜之间,她失去了身份也失去了所有的朋友。
她在短暂的迷茫后,义无反顾的踏上了这条不归路。她没有做计划的人了,她已经和组织失联。她赌了一把大的,直接去勾引蒋啸生,知道蒋啸生变态的嗜好,她找机会弄残蒋啸生的一个手下,果然,蒋啸生那个变态当即就对景白生出了想法。
也是从这里,景白搭上了蒋啸生,成为一个失去了身份却依旧履行职责的编外‘卧底警察’。跟在蒋啸生身边一路爬到了高处,搜集证据等待一个机会,直到新的西州禁毒支队队长郑泽上任,就是陈锋饰演的男一号,誓要撕开这暗网,景白才从暗处走了出来。
姚绯化完妆出门看到正在背台词的商锐。
他穿着黑色衬衣黑色长裤,手杖落在手边。头发一丝不苟的梳到后面,他在缅甸晒黑了,果然没有晒不黑的皮肤,只要不涂防晒霜很快就又黑又糙。粗糙之后,他的五官越加锐利,眼神沉黑,他的演技好起来了,举手投足之间都透着股阴狠。
这是姚绯没见过的商锐,他在短短一段时间成长了很多。
“等会儿你粗暴点。”荣丰在跟商锐说拍戏走位,说道,“这里床戏和盛夏不一样,这里是没有感情的,明白吗?你不要对她产生感情,你把她当成一个仇人,敬业点,你把自己当成真正的蒋啸生。”
“能用替身吗?”商锐抬眼就看到穿着红色裙子的姚绯,她的头发散在肩头,画着明艳的妆容。细细的裙子吊带贴着皙白的肌肤,姚绯看起来有几分柔弱,他定定看着姚绯。
他很排斥这场床戏,第一次希望对象不是她。他get到蒋啸生这个角色的可恨之处,谁不想杀了蒋啸生呢?
“没必要用替身,我觉得姚绯也不需要替身。”荣丰转头叫姚绯,“姚绯,过来,你们走个戏。”
姚绯走向了商锐,说道,“没事,你可以揪我的头发,这个镜头就一下,甩过去就好。”
商锐盯着姚绯的头发,他的入戏因为姚绯出戏。
“走一遍戏吗?”姚绯问,“我们可以试一下走位,以免一会儿正式演的时候出现失误。”
商锐抬手放到姚绯的头发上,只是搁着,垂下睫毛。
闭上眼在想姚绯说他没有负过责任,姚绯心里到底有没有他的位置?荣丰说的是不是真的?又想如果他是蒋啸生,这场戏他会想什么?
他这次搞的很丑,以为姚绯会介意。昨天开机宴上见面,姚绯看他的眼神更深了,并没有表现出嫌弃,看起来很喜欢。
商锐都不知道她是情人眼中出西施,还是确实很喜欢这个造型。
他跟荣丰走了二十天,荣丰比他的表演老师教的都多。封闭式训练确实很容易入戏,这是他在演戏上最疯的一次。真正的走进去入戏,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艰难。商锐不是入不了戏,他有心理障碍,他恐惧入戏。
荣丰给他留个出戏的点,荣丰说姚绯喜欢他。
姚绯头顶着他的手,也没有动,等他来感觉。他的掌心很热,贴着姚绯头顶的肌肤,他的手指很长,他的手经常给姚绯带来安全感,他身上有木质香调。
“我们试试吧。”商锐睁开眼,这回眼神已经变的有些陌生,他代入了蒋啸生,“我尽可能不抓你的头发。”
他抓头发时手掌贴着姚绯的头皮,把力道放在手心,用手心去推她的头。试了两遍还算顺利,商锐可以面无表情的发狠。
荣丰决定开拍。
演员就位,打板落下。
姚绯在地上趴着,听到打板声抬头刚要说台词,忽然身下剧烈的晃动,头晕目眩,她愣了下以为自己低血糖眩晕。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艹!地震!”
下一刻,姚绯就被人护到了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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