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雨听着这声音原本激动的情绪平稳了下来。
看着上面的光,她像是沉睡在水中的人,双眸缓缓的闭上了,原本沉底的趋势停止了,头上的光散发着温暖。
光像是一只无形大手拖住了她下沉的趋势,拦下了一切命数天道运转,强横而温柔……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
不知过去多久。
“巳时……能联系你与你孩子的阴阳相见之路已经开了,陈凝雨你可以醒来了,见你孩子最后一面。”
那道声音再次响起,凝雨睁开了眼睛。
隐约间。
她看到光中有一道身影,若隐若现。
然而凝雨没有去思考这个问题,她像是在水中挣扎的人,她向着‘水面’游去,而这个水面是能和孩子再次见面。
光,化作了一条上升的路,“飞光,我的孩子,儿子……”
凝雨挣脱了黑暗。
她进入了光中。
她从死者的世界离开,再次进入了活人的世界,破开了阴阳隔阂,打破了不可能。
凝雨感觉到了自身的变化,身体变得很轻盈,轻飘飘,像是没有了体重。
“妈!”
熟悉的喊声在耳边响起。
一刹那,凝雨全身充满了活力,她的眼睛睁开了。
“飞光。”看着林飞光的脸盘,看着他哭红的眼睛,她脸上都是心疼。
林飞光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
他母亲凝雨活过来了,他的眼中有惊喜,有开心,还有喜极而泣的哭色。
“妈,你醒过来了!”他握住母亲的手,带着一丝丝的温度,很温暖。
下一刻他哭了,握着母亲的手贴在额头,痛哭说着对不起,道着前几天不该那么说她,道着很多对不起,自责而愧疚,“妈,对不起。”
“傻孩子。”
凝雨看着明明四十岁的人了,却还像个小孩子哭的儿子,她心疼又愧疚。
她抱住了儿子,苍老的手掌抚摸他的脑袋,一如曾经小时候那般,孩子摔倒了哭泣,被狗狗吓到了,她把孩子拥入怀,轻柔的说着,“没事。”
“妈没有觉得这哪里有错,飞光,你不用道歉,是妈自己的问题20,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儿子是怎么对她,她很清楚。
有时候飞光会说她,那也是关心她,父母会说孩子的不好,而孩子长大有时候也会说一些话,有时候不好听,但是并非本意,甚至说出去就后悔了,但是自己又不知道怎么去道歉,看起来就不愉快。
但是凝雨很清楚,飞光对她的好。如果不在意,儿子不会第一时间放下工作,一下午都在找她。
而林飞光答应了她去城隍庙,就真的会去,没有敷衍,还特意和保姆说了要提醒他。
有时候儿子只是不知道怎么去表达自己的话。
凝雨没有觉得儿子有错误,那次她也没有错,只是她的记忆力不行,真要说错也是她错了。
“你不用道歉,要错也是妈妈错了。”凝雨心疼儿子这么内疚。
“妈,以后我不会那么做了,你想要去城隍庙,我每星期都抽空去,陪你一起去。”
林飞光出声。
他渴望的看着,凝雨却地眼中的心疼之色更浓。
“妈,不能再陪你了。”说完这话,她脸上有愧疚,却也有更多不放心,她陪了儿子四十年,如今要离开儿子,她不放心,她还想要陪,但是她知道自己的情况,也许……她走了,才是真正的好,不用儿子在担心她。
林飞光看着母亲的表情,他怎么会不懂母亲的意思。
他很清楚母亲一直觉得自己记忆力衰退,很影响他,“妈,我对你的记忆力没有感觉的,你不要走好不好。”
言语到最后他的声音变得哽咽,也变了形。
母亲的情况,他早就有想法了,她的醒来状态不像是活人,身上带着光晕,这让他一直不想提这件事,更不像去思考这让他害怕的事实。
他本能的想要回避。
不想再一次失去母亲。
“飞光,你是我一生的骄傲,你答应我,没有我也要好好的生活,不要老是熬夜看文件,也不要老是经常去喝酒应酬,少喝点,准时吃饭……”
凝雨小声地嘱咐。
每一件事她都在纸上记着,飞光喜欢工作到很晚,要点提他,飞光好几次回家都是醉得厉害还呕吐,不好,飞光……
每件嘱咐都是纸上有的。
纸上只有两件事,一是曾经与孩子的快乐记忆,二是儿子飞光不关心自己身体,哪里她要注意看。
“妈。”林飞光听着母亲的嘱咐很害怕。
“一定要答应妈,你要照顾好身体。”
凝雨眼中的色彩内疚的神色在最后收敛了,最后有的是疼爱与慈笑,她轻柔的抚摸飞光的头,“妈,最开心的事情就是有你这个儿子。”
她将桌上的纸拿起来,放到了飞光的手上。
“妈以后不在了,这张纸就陪着你,看着它,就是妈对你的叮嘱,妈对你的唠叨,知道吗?”
“我知道。”
林飞光不想哭,却泪水不停的滑落,能做的就是哭着点头。
“好了好了,不要说这些伤感话,我们家飞光现在是大公司老板,事业虽然有些小受阻,但是很快就会迎刃而解,以前的人常说死了能保佑人,那么妈就保佑你,事业顺利。”凝雨笑着道。
而后她握着儿子的手段沉沉躺下。
她的口中在唠叨着一些话,是一些家常,也有说家里还有多少她放着的糖,留下来给他吃,放在那里,说了很多话。
林飞光安静的听着,有时候也会轻声说上一些话,像是曾经放假时坐于家中沙发上说着家常的画面。
说着说着。
林飞光感觉自己的眼皮很重,很重,他要睡着了。
母亲笑着抚摸他脑袋,口中轻轻哼着小时候在他还是小宝宝的时候,在摇篮时她轻拍的歌谣。
“妈,我以后会照顾好自己。”林飞光于半醒半梦中低声道。
“哎!~好。”
凝雨嗯了一声,笑着回应。
这一刻林飞光隐约中看到了母亲身上的光晕渐渐消失了,凝雨的气息渐渐消散了。
须臾之际。
他看到了一片黑暗,一条朦胧的路,吹着寒风,冰冷的阴气。
路上有柔光,在房间中,他看到一身身影出现,他的视线很模糊看不清,却依稀看到对方身上穿的古代衣袍,威严中有着无尽的柔情。
他在房间中出现,不,他其实一直在房间中,有淡淡的檀香味飘来。
他向着这边走来了。
那檀香味更重了。
那个人立在了那条路上,像是在等什么人,林飞光知道是在等谁,是母亲。
妈……
母亲凝雨走了过去,她回头看了他一眼,脸上带着慈笑。
而后向着安于渊走了过去。
“陈宝后人,还记得我么。”有柔和的轻笑声响起,是那个人在说话。
林飞光听到了声音。
安于渊微笑注视凝雨,手缓缓的伸出抬起。
苍老的凝雨看着前面的人,看着安于渊,她愣了下,而后她脸上有特殊的光彩,苍老的笑容荡起笑容,一种很童真的笑容。
她在笑,笑得很开心。
她知道安于渊是谁,是曾经她想要钻去他怀中,被父亲臭骂一顿,甚至因此差点被打的“人”。
是他们陈家的恩人,是城隍爷安于渊,是那庇护他们陈家祖上,有在战乱庇护他们家的人雍儒伯城隍安于渊。
凝雨笑得很开心。
她的身影在这一刻慢慢的变小了,回到了曾经还是孩子的时代,那个想要去爬进安于渊金身怀中的小凝雨。
小凝雨过了过去,小手伸出,像是找到了长辈依靠。
“我带你走过这段路,不用怕。”她听到了温柔的声音,看到了对方脸上的温柔,轻轻点了点头。
她走了。
牵着安于渊的手向着黑暗中走去。
不应该说是黑暗,这里有他的存在,不在黑暗,有他的陪伴会很安静温暖。
林飞光朦胧的看着,看到了这一切。
母亲变成了年轻的孩子,牵着一个伟岸又温柔的人的手,那个人背影让人安心,母亲行走时回头看了他一样,那时候她又是慈祥的母亲面容,她牵着那个人的手变成了年轻的孩子,扎着单鞭子,向着远处走去。
林飞光眼睛慢慢闭上。
他本来在害怕,母亲在离去的路上会孤单,会害怕,那条路让人害怕。
但是现在他放心了,有人陪伴着母亲,那个人让人安心,也许每个人离开都有这样的人在带人前往另一个世界。
“谢谢。”
其口中有低喃,带着浓浓的感激,睡梦中有泪水滑落。
“妈。”林飞光低喃。
安于渊带着凝雨走了最后一段路。
他脸上有笑容,带着微笑送走了凝雨走完人生最后的旅途。
看着睡梦中的林飞光,安于渊微微一笑,“陈宝那小‘乞丐’最后血脉延续会在你手中发光发热,再次展示陈家另一个辉煌,你母亲的愿望,我会实现,为你找一个厮守一生的伴侣。”
安于渊轻声道着。
呼——
说完后他转身离开了。
关着的窗户打开了,有寒冽的夜晚秋风吹进来,只是这风没有吹进几缕,窗户就再次关上。
合上的窗户,房间变得安静,一切仿佛没有发生过一样。
……
安于渊消失在了里面,向着城隍庙而去。
夜晚。
小城的灯光像远飞的萤火虫,忽闪忽闪地越来越昏暗,整个城市像笼罩在梦幻中。
一辆辆汽车在道路上疾驰而过,在白炽路灯下,马路也露出了温柔的一面,变成了暖暖的颜色,带点褐、带点黄、又有点儿金属光泽。夜色下的城市,淡淡的黑与橙黄白的灯火在闪耀。
东区晚上看起来更加的繁华,人流似川,随着夜渐深才有了一些变化。
看着这美丽的夜晚景色,安于渊忍不住感叹。
…这是以前的人绝对想不到的景象。
“灯红酒绿,以前可不敢想象这样的画面,六七百年的岁月,足以改变太多的东西……”
安于渊注视下方低声道。
稍后。
他视线被一条街道所吸引,他落在了一个简单的高层路灯牌子上。
那里有很多人围着,像是赶集的集市出现了新鲜玩意,人们围过去看,好奇凑热闹。
“嗯?”其眸中有说不清道不明的闪逝。
沈心远。
一个大学生,今年刚刚上的大一,正值青春年华。
他今天去参加一个二次元活动,然后通过活动免费得到了特定的手办,他很开心幸运的得到这个手办。
“等下回去买个炸鸡,算了算了,太奢侈,买几个小烤串就好了。”
沈心远打算着。
最后他放弃了,他家里不算很有钱,也就是最普通的温饱家庭,吃一个炸鸡也能做到,但是他觉得不好,省点钱,他也经常出去做大学兼职,077知道赚钱不容易,他打算多存点钱,钱多了总没坏处,多了可以存银行,或者以后还能做点有意义的事情之类的。
“发生什么事了?”
他听到了前面有低呼声,好奇的看去,并本能的加快步伐。
前面有四五个路人,他们都是停下脚步看着七八步之外一个摔倒磕碰在路边花坛上的老人老奶奶。
“这!”沈心远看去,脸色起了变化。
老人的脚踝蹭破了皮,血染一小块裤脚,看起来太让人心疼了。
那个老人口中疼得直叫。
周围的人却都是看着,没有一个人上前,有人想去抚,却在半途被同伴拉扯住。
“别过去。”
“怎么了?”
同伴不解,而在这时他们看到一个人走了过去。
那是一个背着背包,看起来很年轻,像是大学生的年轻青年,他走过去去抚老人。
“奶奶,你没事吧。”沈心远过去扶住那个老人,让她不至于坐在地上。
沈心远蹲下身子打开背包。
“奶奶,我拿个纸巾给你擦擦。”他说着打开包。
突然。
老人一把手抓住沈心远的手臂,“你为什么撞我!”
“奶奶纸巾给……嗯?”沈心远取出纸巾要拿过来的动作顿住,错愕的看着老人。
“奶奶,你说什么撞你?”
“哎呀哎呀~”老人忽然痛苦叫着,她拉扯着沈心远的手臂,拽着他的衣服,“你还不承认,你撞了,我就是走在路上,你自己撞过来,我给你说了一声,你还生气推搡我,把我的腿推成这样,来人啊,你们看看这都什么理啊。”
沈心远被老人拉扯来回晃,“我,我没有啊。”
他起身的另一只手抬起,要做摆手,表示自己没有,慌张不已。
“奶奶,你说什么,我没有啊。”
“你还有打我!”
“小伙子你怎么能打人。”一个中年人忽然走出来,他抓住沈心远的手,脸色带着愤怒。
“你撞了这位老人家,我亲眼看到,怎么你现在还要打人,你这什么意思!这年头的年轻人怎么这样。”
他说着正义感的拉扯沈心远,不让他靠近老人。
而老人亦是抓着神沈心远的手臂衣服,拽着死死不放,这也让得沈心远下意识的走动了下。
沈心远整个人懵了。
他被两个人拉扯,身子晃动,周围还有议论声音响起。
砰——
他脚下打开那纸巾的背包在他的走动下倒在地上,手办掉了出来,纸巾也是落在地上,若是平时沈心远一定会收起来。
然而现在他没注意到,他不知道事情会这样,好心的帮助,最后怎么会变成这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