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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我怎么样?

    小米粥炖的很烂, 入口即化,里面还加了南瓜,又甜又香。

    粥很烫, 吃一口要吹上一阵子,即便如此,喝下去还是额头冒汗。

    沈蕴工作回来有点累了, 吃饭的时候完全是大脑自我放空阶段, 一句话也没讲,专心地喝粥。

    他在事务所吃过晚饭了,不算太饿,只舀了半碗就放下了。

    见沈蕴停下了,祁暄也把碗放下:“哥你吃好少。”

    “做的挺好吃的。”沈蕴抽了张纸巾缓缓擦手, “主要是我消化比较慢, 吃多了晚上会睡不着。”

    “对了哥。”祁暄用指腹捻着瓷勺的柄, “你刚才是不是觉得我做错了?”

    “嗯?”沈蕴问, “做错什么?”

    “就是……”祁暄斟酌着,“你是不是觉得我不该听那个人的安排?”

    “我没这么觉得,真的。”沈蕴摇头。

    “我只是个外人,不清楚你跟你父亲之间发生了什么。如果对事实不了解, 我不会随便评价的。”

    “所以,不管你在想什么,我都会相信你做的是最好的决定。”沈蕴温和地笑笑,“你是个独立的成年人了, 有自己的想法是没错的。”

    沈蕴边说边站起来, 把两人的碗摞在一块,筷子拢到一起。祁暄也跟着站了起来,要去抢着收拾餐具。

    “做饭和洗碗轮流来吧。”沈蕴眨眨眼睛, “我们约法三章。”

    祁暄只好坐了回去。

    开始沈蕴问他这个问题的时候,他还有点慌乱,但他花两秒就想清楚了——沈蕴要是问,他就坦坦荡荡地把所有的规划和想法都告诉他。

    但是沈蕴没有问。

    他反倒希望沈蕴多问两句。

    好奇意味着关注,意味着在乎。

    屋内空调的温度很低,因为喝完那碗粥带来的热意也一点点从他身上退了下去。

    -

    沈蕴不加班的时候,晚上回来会跟祁暄一起吃晚饭。

    他不太喜欢出去吃,基本上都是自己动手做。

    但沈蕴在做饭上毫无耐心,更懒得去创新,一般都是买点食材扔到小煮锅里一锅炖,最后撒点盐,再零星地撒点油,像吃火锅一样草草了事,除了健康外一无是处。

    他也知道自己饮食上有点奇葩,就问了祁暄想不想吃别的,祁暄非常洒脱地表示跟着他一起吃没有问题。

    沈蕴心里还奇怪了下。

    他印象里祁暄是个口味很重的人,就和很多B市本地人一样,重油重盐,早上一碗红汤辣面都不费劲的,现在口味居然可以跟他同步。

    以前沈妍暑假跑到他这边玩的时候,跟他住了两天就被他的厨艺给雷得不行,天天拿了零花钱跑去下馆子吃。

    沈妍当时的话是:“别人的厨艺可以用高低来评价。哥,厨艺这玩意儿你直接没有好吧。”

    沈蕴还是忍不住问祁暄:“你真的吃得习惯吗?”

    祁暄:“没事的,我在C大吃惯了,油盐辣戒了不少。C大食堂很清淡,跟哥你这儿差不多。”

    这话唤起了沈蕴的回忆。

    “C大确实是挺清淡的,连四川菜和湘菜的窗口都不算辣,我这种人也能吃。”

    原来祁暄的口味是在C大接受了改造修炼。

    沈蕴一开始还以为两人要作息要磨合一段时间,没想到很快祁暄就跟他保持一致了。

    沈蕴早上七点半起,祁暄通常要更早一点,把粥提前煮上,然后健会儿身,等沈蕴起床后,两人一起吃早饭。

    沈蕴家健身器材是全的,连哑铃都是一套的,但是沈蕴是典型的一忙起来就不想锻炼的类型,器材大部分时间就被闲置了。这会儿倒是被祁暄拿起来在用。

    出门后沈蕴先把祁暄送到金融中心,然后白天各忙个的,晚上赶得上就一起做饭,赶不上沈蕴就等着祁暄晚上给他加一顿夜宵。

    今天是小米粥,明天是青菜瘦肉,愣是跟早上煮的粥都不重样。

    沈蕴也没拦着祁暄忙活,他都没收租金,小孩帮他做个饭也不亏。

    在做饭上“动手能力”基本为零的沈蕴抬手摸摸脸皮,感觉变厚了些。

    现在他在家里,基本就是躺平等投喂的状态。祁暄虽然说不上厨艺精湛,但至少在良好线以上,比他一个在及格线左右反复试探的好多了。

    看着祁暄在厨房进进出出的,沈蕴有种“孩子长大了”的错觉。

    沈蕴、王文瑞、赵冬翔的名为“学建筑拯救不了你”三人小群里冷不丁多了条消息。

    王文瑞:“你发的这啥玩意儿?怎么还分享起美食了呢?”

    刘冬翔:“你做的?”

    沈蕴:“不,祁暄做的。”

    沈蕴刚洗完澡,难得悠闲得窝在沙发里盘着腿玩手机,这句刚发出去,祁暄就递来一个靠枕,沈蕴连手都懒得腾出来,背稍稍离开沙发,祁暄非常有眼力见地直接把靠枕塞到他腰后。

    沈蕴:“跟你们讲,现在我这日子过得可舒服了。早上起来有人给我做饭,晚上还能吃夜宵,平时卫生也是小孩儿打理,怎一爽字了得。”

    王文瑞:“或许,祁老师知道你这样使唤他外甥吗?”

    沈蕴毫无顾忌,十分嚣张地回复道:“当然。”

    然后他加了三个字:“不知道。”

    赵冬翔:“人家也就是实习才住你那儿吧,开学了还能一直住?”

    沈蕴:“所以更要趁现在多薅薅羊毛。我又没收他房租,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

    王文瑞:“是这么个道理。”

    赵冬翔感慨:“小祁以后要是有女朋友了,估计女朋友会特别幸福。”

    沈蕴飞速回复消息的手顿了顿。

    这时祁暄洗完澡,拎着吹风机从浴室出来,走到沙发这儿问了一句:“哥,我帮你吹下头发?”

    他就站在沈蕴身后,沈蕴闻到他身上和自己一样的沐浴露味道,柠檬味道。

    沈蕴把头朝后仰了仰:“好啊。”

    他的头发有点长了,额前的刘海落下来遮住了眼睛,他朝后仰头的时候,发梢上的水珠蹭到了祁暄的T恤上。

    这个有些孩子气的动作弄得祁暄心里痒痒的。

    他一手拿着吹风机,另一只手指尖穿过沈蕴的发梢,择出一部分发丝,垂着眼帘,仔细地吹着。

    沈蕴在祁暄看不到的角度发着消息。

    沈蕴:“现在他在帮我吹头发。”

    王文瑞:“啊这……”

    赵冬翔:“他对你也太好了吧,跟对自家媳妇儿似的。”

    沈蕴:“您能打个正常的类比吗……”

    赵冬翔:“我在家就总给我女朋友吹头发啊。不过我让她帮我她就没耐心了,说我头发短随便吹吹就行了。”

    王文瑞:“别难过翔翔,爸爸给你吹头发。”

    赵冬翔:“大可不必.[JPG]”

    赵冬翔:“不知道为何,刚才我脑补了下老王给我吹头,莫名有点恶心……”

    王文瑞:“???草你个倒霉玩意儿给我把话说清楚???”

    沈蕴边聊边乐。

    他也脑补了下王文瑞给他吹头发的样子,瞬间就和赵冬翔感同身受了。

    王文瑞是那种喊你一声“宝贝儿”和“亲爱的”,会让人油腻到头皮发麻的人。

    以前本科的时候,沈蕴和刘冬翔听他在寝室里给女朋友打电话。每次打完电话,两人都有种身心都被浸.淫在油瓶子里的感觉。

    但祁暄给他吹头发就完全不一样。

    他的指尖偶尔会无意扫过头皮,撩起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

    沈蕴周六加班了一天后,周日就完全空下来休息了。他想起来祁暄说还没怎么去周边玩过,便打算带他出去逛逛。

    A市是新生的现代化一线城市,没什么自然风光和历史景点,沈蕴逛公众号的时候突然发现附近的博物馆出了个城市规划的主题展,随口问了祁暄一句去不去。

    他话音刚落,祁暄就说去。

    博物馆当天来的游客特别多,他们到前台租讲解器的时候,被告知讲解器只剩了最后一只。

    一只总好过没有,沈蕴租了下来,跟祁暄一人分了一耳朵,然后奔了展厅。

    租讲解器的小姐姐看着他俩的背影还点疑惑。

    明明就剩了最后一台,为什么其中一人听到反而很高兴似的。

    难道是省钱了?

    沈蕴租了讲解器后,没听几分钟就发现情况有些麻烦。

    他跟祁暄连着一根线,讲解器的耳麦又很松,稍微拉扯就会掉,就要求他们步伐保持基本一致,距离不超过半米。

    沈蕴走走顿顿,祁暄摸不准他什么时候停下来,就只好紧紧地挨着他。

    等沈蕴研究完一组十年前A市的规划模型时,他才发现祁暄的手搭在他手腕处,掌心贴着他的手腕。

    “耳机线太松了容易掉。”祁暄眨眨眼睛,“我想拉着你点。”

    “那我这只给你吧。”沈蕴说,“这里面讲的很多我之前在C大就听过。”

    祁暄摇摇头,反而把自己那只摘了下来,塞到沈蕴手里:“哥你听吧,你听了随便给我讲讲,反正我对不专业,听也是一知半解。”

    沈蕴觉得这样也行。讲解器里面的版本过于枯燥了,很多历史上发生过的有趣的事情都没涉及,还不如他自己来讲有趣。

    每过一个展厅,沈蕴粗略听完一遍讲解器里的内容,就会先暂停掉给祁暄细细讲一遍。

    祁暄个子比他高一些,沈蕴讲话的时候他便会微微倾耳过来。

    沈蕴正说着什么,他却发现沈蕴耳根处有枚颜色很浅的小痣。

    只是一颗小痣,祁暄却莫名恍神起来。

    展览很大,举办者花了不少心思,弄到了许多很久以前的一些城市真实遗迹和图纸手册。

    沈蕴跟祁暄说话的时候,祁暄也会偶尔插句话。沈蕴见他还有兴趣,心里其实有些惊讶。

    逛展览的时候,身边多一个人有话题唠总是要比独自观赏快乐些,况且还能在小辈面前炫耀知识储备。

    沈蕴就这样怀着愉悦的心情结束了最后一个展厅。

    出来时沈蕴看了眼时间,发现都进去三个小时了。

    他们在长椅上休息了会儿,祁暄去帮他买水,沈蕴摸出手机给沈妍发消息。

    沈蕴:“我今天跟一个小孩去逛城市主题展。”

    沈蕴:“人家特别感兴趣,跟我聊了很多,不像你,对周围环境一点关心都没有。”

    沈妍:“小孩?谁啊?”

    沈蕴:“一个比你大三岁的哥哥,带他逛逛A市。”

    沈妍:“长得帅吗?”

    对于十年如一日抓不住谈话重点的沈妍,沈蕴颇为头疼。

    他正烦恼着如何进行“曲线教育”,祁暄用一瓶冰镇饮料轻轻贴了下他的脸颊。沈蕴朝椅背里躲了下,抬头笑道:“好冰。”

    “我想买不冰的来着,但只有冰的了。你慢点喝。”

    “没事,谢了。”

    刚说完谢谢,沈妍又发了条消息过来。

    沈妍:“人家小哥哥来A市,你就带他去逛博物馆?”

    沈妍:“你自己无聊就算了,不怕人家无聊啊?啧啧,理工男就是没意思。”

    沈蕴仿佛从这两句里看到了沈妍那副嚣张的脸。

    他蹙蹙眉,心头一动,想到了个主意。

    他举起手机,调整角度,正想偷拍对面的祁暄。

    按键按下,尴尬的事情发生了。

    他不仅忘记了静音,闪光灯还他妈的贼亮,引来边上几个游客的注意。

    祁暄察觉到了,抬起头笑了:“哥你刚才不会是在偷拍我吧。”

    沈蕴有些窘道:“我想给我妹妹发你照片来着,她好奇我跟谁出去玩了。”

    “要拍就直接拍啊。”祁暄觉得他哥有点可爱,“干嘛还偷偷的。”

    说完他坐正了身子,大大方方地坐好。

    沈蕴一直觉得自己脸皮挺厚,不知道今天为什么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他关掉静音和闪光灯,对准祁暄飞快地拍了张,把照片传给了沈妍。

    沈妍当即收回了对她哥的嘲讽,口水顺着网线流了过来。

    沈妍:“呜呜呜啊啊啊啊啊这也太帅了吧!”

    沈妍:“哥你早说啊!”

    沈妍:“可以把他联系方式给我好吗!!!”

    沈妍:“求求了求求了,我的好哥哥。”

    “好哥哥”对她的反应丝毫不惊讶,甚至见怪不怪。

    沈蕴继续添油加醋:“帅吧!人家不仅帅还有内涵。”

    他恨不得把“内涵”两个字加粗加黑,怼到沈妍眼底下。

    沈蕴:“不过你还是别想了,洗洗睡吧。”

    沈蕴:“午安我的好妹妹。”

    沈蕴:“我待会儿还要跟小、帅、哥、一起吃午饭呢!”

    发完消息,沈蕴浑身舒爽地摁灭了手机,抖着肩膀笑个不行。

    祁暄好奇地问他为什么这么开心。

    沈蕴直接把手机沿着桌子一推滑到祁暄那侧,让祁暄看聊天记录,然后顺口吐槽了句:“我这个妹妹平时学习上课不来劲儿,做题坐不住,只有看帅哥最来劲儿。”

    祁暄看完也笑了:“可以啊。”

    沈蕴愣了下:“什么可以?”

    祁暄:“可以给她我的联系方式。”

    沈蕴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想什么呢,我妹妹都没成年。”

    祁暄连忙摆手,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她不是要我的联系方式么,我跟她年纪也没差几岁,说不定可以帮你教育教育。而且我高中知识还没忘,她有不会的还可以问我。”

    沈蕴一想,觉得祁暄这话说得很有道理。

    他虽说高中成绩好,但知识点太久没用早丢到九霄云外去了,再加上平时还有点溺爱沈妍,沈妍就喜欢跟他耍赖,他只能在大事情上压一压她,小事上根本管不住。

    如果对象换成祁暄,说不定真的会有什么激励的奇效。

    沈蕴对祁暄很信任,祁暄说没那个意思就真没那个意思,但他对沈妍非常不信任。

    于是他最终还是摇摇头:“算了,我怕我妹妹会迷失心智、丧心病狂。”

    祁暄笑笑:“有那么夸张吗?”

    沈蕴凝重地点头。

    他们把桌上的饮料收掉边起身离开。在回去之前,沈蕴驾车去超市打算买点食材。

    这一周全让祁暄忙活了,他有点不好意思,打算今天亲自下厨补偿一下祁暄。

    他们在超市里逛了会儿,沈蕴看到冰柜里的澳洲牛排时心里一动。

    在英国留学的时候室友教他做过,这是他为数不多会做的、只需要“简单烹饪的高端食材”。

    他抓起最后一袋,检查了下保质期后放进了购物车。

    “那个……”背后传来一个轻柔的声音,“您好,可以把最后一袋让给我吗?”

    沈蕴转过头,发现是说话的是个瘦弱的穿着宽松裙子的女人。

    她不太好意思地捋了下鬓角落下来的一丝头发,轻抚了下腹部:“是这样的,我怀孕了,这两天特别想吃这个,实在馋的不行,不知道您可不可以让给我?”

    沈蕴打量了她一眼,女人不自在地抿了下嘴唇。

    沈蕴扫了眼自己购物车里那袋牛排,微抬下巴示意道:“你自己拿走吧。”

    女人点了点头,颇有些开心地把牛排拿走了。

    祁暄一直在边上看着:“哥,其实我觉得她——”

    他还没说完,沈蕴便接上了话:“她不是孕妇,我知道。”

    女人虽然穿着宽松的裙子,脚底下却踩着一双不算低的高跟,孕妇是不会穿高跟的。

    祁暄不明白:“哥既然知道她在说谎,为什么不戳穿她?”

    “因为懒得起争执。”沈蕴轻飘飘道,“就算戳穿她,说不定她还要再绞尽脑汁去找点别的什么理由来烦我,不如让给她省事。”

    “这样啊。”

    “我有跟你说过我大学本来要选的专业吗?”

    祁暄摇头。

    “本来是法律。因为我外公原来就是律师,名利双收风光无限,我妈就天然地对这个行业有好感,从小就跟我讲说让我长大了去读法律。”

    “但我直接告诉她我是不可能选法律的。”沈蕴耸耸肩。

    祁暄好奇:“为什么?”

    “我花了一个暑假看了些法学入门的书,发现入行就意味着要一直和纠纷打交道,而我讨厌乱七八糟的纠纷和矛盾。”

    祁暄若有所思地看着沈蕴:“那哥喜欢现在的职业吗?”

    “不喜欢干嘛干这一行?”沈蕴转头朝他笑了一下。

    “我挺喜欢纯粹的东西,艺术、设计啊都相对单纯很多。”

    祁暄跟沈蕴并肩推起车,他凑到沈蕴耳廓边低低道:“哥,我觉得我也挺单纯的。你觉得呢?”

    沈蕴耳朵有些敏感,受不了这种呢语。

    他偏头躲了下,敷衍地“嗯”了一声。

    祁暄却凑得更近了:“那哥你喜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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