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暂时离开后, 祁老师在包厢里抽了半支烟，稍微冷静了下，反思了一会儿, 觉得自己刚才确实不该在小孩面前那样说话。
可他肆无忌惮活了大半辈子了，有些习惯、脾气就算知道有问题，一时半会儿也是改不了的。
他皱着眉, 吐出一圈白烟。
在烟火里, 他似乎看见他妹妹那张终日温和、却又有些寡淡苍白的脸。
这时，包厢门被推开，遮在祁老师眼前的那点烟也消散殆尽，白幕之下，只有杯盘狼藉。
他掩嘴咳嗽了两声, 终于抬起头, 目光落在祁暄身上。
出乎他预料的是, 祁暄看起来很平静, 身上没了刚才那股子随时要爆发的戾气。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最后祁老师别过眼神，抓起酒杯闷了口，干巴巴道：“坐下吃饭。”
吃完饭, 三个人正准备在门口分别，祁老师从包里摸出四张像代金券一样的纸递给沈蕴：“开发商给的，附近一家新开的温泉度假村，你们年轻人喜欢, 我就不去了。”
沈蕴说了声“谢谢”, 然后问祁老师要去哪儿，用不用他送。
祁老师：“也行，我去趟四环。”
反正沈蕴今天也没安排什么其他的事情, 便让祁老师上了车，因为沈蕴陪着喝了点酒，便让祁暄来开车。
祁老师看祁暄去了驾驶座还有点惊讶，问沈蕴：“你这么好的车舍得让这小子瞎折腾？”
沈蕴笑笑：“他开得挺好的。”
“就他？”祁老师摇摇头，系上了安全带，“整天吊儿郎当的，能好到哪里去。”
祁暄通过后视镜瞥了祁老师一眼：“某人是不是忘了自己四年考七次才过。”
祁老师老脸一僵：“……这事谁跟你说的？”
“反正我比你强就行了。”祁暄说，“你管我开得好不好，又不是你的车。”
沈蕴：“……”
这两人真的是没救了，说两句就□□星子直冒。
ETC成精，还买一送一。
沈蕴只求早日平安到达祁老师的目的地。
发动机点火后，祁老师做好了继续抬杠挑刺的准备，结果发现祁暄确实开得很稳当，连拐弯刹车都很平缓，坐在车上很舒服。
他清了清嗓子：“你往右边去点儿，这儿都压线了，小心被扣分！”
祁暄很老司机地来了一句：“这片儿不管压线，连监控都没有。”
祁老师严肃道：“没监控你也要遵守交通规则，一个个都像你这么没规没矩的，路上车辆岂不是都乱套了！”
沈蕴：“……”
才结束，怎么又来了？？
祁暄据理力争：“刚刚我压线又不是故意的，前面有辆车变道，我要是不压线，他变道万一没看后视镜，说不定会擦上来。”
祁老师：“就喜欢给自己的错误找借口，每回说你总有理由，总要狡辩。压线就压线了，承认错误不就好了。”
祁暄深呼吸了一下，正要开口，沈蕴终于忍不住了：“别吵了别吵了，说话会分散驾驶员注意力，不利于行车安全。”
两人双双安静下来。
总算将祁老师送到目的地后，沈蕴终于松了口气，然后揉了揉太阳穴：“你俩怎么回事，什么都能吵起来。”
“我们在家也是这个样子，所以我高中才去住校的。”祁暄说，“对了，突然想起来个事情。”
沈蕴：“什么？”
祁暄：“我小时候跟我舅舅闹矛盾那会儿，你尽帮着他，现在再让你选，我跟他，你选谁？”
沈蕴无奈道：“……你幼不幼稚。”
祁暄认真道：“哥你选一个，只能帮一个说话，你选谁？”
“那我谁也不帮。”
“啊？”祁暄失望道，“为什么？”
“因为你俩吵起来。”沈蕴挑眉，“每一个都很烦人。”
祁暄：“……”
祁暄接着停车的空儿，回过头对沈蕴笑了一下：“那我待会儿就给我舅发消息，说你在背后骂他烦人。”
沈蕴太阳穴一跳：“不，你到底哪边的啊？”
“你不投靠我，我就投靠敌人。”祁暄正经道，“走你的路，让你无路可走。”
沈蕴：“……”
祁老师给了四张票，沈蕴最近也刚好忙完一个项目，想去泡个温泉休息一下，于是打了个电话问王文瑞和刘冬翔去不去。
刘冬翔说画室最近有点忙，说去不了。
他的画室最近生源大涨，攒了一笔钱，去跟隔了一条马路的另一家画室老板商谈，两人一合计，决定不再竞争内耗，干脆弄个合伙算了。另一家画室的内部格局他不太满意，于是又开始重新装潢。
沈蕴本来想帮刘冬翔把票留着，刘冬翔说王文瑞最近谈了个新女朋友，估计会带女朋友去，建议把他的那张直接给王文瑞。
沈蕴转头再来问王文瑞，王文瑞果然说他想带女朋友一起。
周日，沈蕴带着祁暄，王文瑞和他女朋友，四个人两辆车去A市郊区的一个度假村。
看见王文瑞女朋友的一刻，他有点诧异，发现这位他居然认识，是A市当地最大一家报社的新闻记者，赵雯雯。赵雯雯也认识沈蕴，还跟沈蕴打了声招呼。
沈蕴拉住王文瑞，小声道：“你这回怎么吃起回头草来了？”
王文瑞抓抓头发：“上次吃饭的时候偶遇的，当时分手是因为我说她工作太辛苦，不如辞掉……她就生气了，觉得我不尊重她。后面我仔细想了想，当时我确实挺幼稚的，仗着自己是个富二代，随便评价别人的人生。”
沈蕴笑笑：“最后一句话不是你自己说的吧。”
王文瑞：“卧槽，你怎么知道的。”
沈蕴看了不远处赵雯雯一眼：“一听就是大记者说的话，你要说得出，怕还得再修炼几年。”
王文瑞刮目相看：“你丫神了啊，这都能猜到。”
“所以你俩怎么旧情重燃的？”
“我又追的呗，看到她还是觉得挺心动挺有感觉的，就想再试试。”
“你什么时候走起这种深情路线了，你还是那个王文瑞吗？”
“去去去，我怎么就不能深情一回。都说一个萝卜一个坑，没准之前我是因为坑不对，所以没法深情呢。”
“所以这此找回自我了？”
王文瑞沉默了两秒，点点头又摇摇头：“其实我也不太清楚，但我就是一直还没忘记她。说来也挺奇怪的，我对以前分手的那些现在都毫无感觉，只有她……给我感觉不一样。”
“你也有今天。”沈蕴轻嗤一声，“还好人家赵雯雯心胸豁达，不跟你计较，还出来陪你泡温泉。当初人家八成以为你是想让她辞职，然后把她当金丝雀养呢吧。”
王文瑞摸摸后脑壳：“害，我确实那么想，我哪知道那是她的雷区。”
“那你现在怎么想？”
王文瑞无奈道：“除了尊重她还能怎么办？只要别再一狠心把我给踢了就行了。”
沈蕴摇摇头，嫌弃道：“活该人家当初踢你，你这么渣……”
“是是是，活该我当初被甩。”
王文瑞搭上沈蕴的肩膀：“不过嘛，我一番死缠烂打人家还不是同意跟我出来泡温泉了。你呢，连个死缠烂打的对象都没有。”
王文瑞继续道；“泡温泉还是得带情人来嘛，你的情人呢？你带小祁来有什么意思？”
“得了吧你。”沈蕴瞥了他一眼，“你不嘲讽我不舒服是不是？”
王文瑞拍拍沈蕴肩膀：“赶紧找一个女朋友，不然这样下去你真的就只能跟小祁相依为gay了。自从我这又恋爱后啊，觉得天都更蓝了，水更绿了。”
沈蕴翻了翻眼睛：“你再扯淡我就把你扔这河水里，让你也更绿一点。”
王文瑞：“别别别。”
他们去独家村的路程有三个小时，路过一家收费站时，便停下来休息。
赵雯雯买了点圣女果和苹果，洗了洗，然后分给沈蕴和祁暄。沈蕴接过一盒圣女果，对赵雯雯笑笑：“谢了啊，让我们大记者亲自洗水果。”
赵雯雯潇洒道：“这有什么。”
王文瑞开车开得有点累，正在做拉伸胳膊，见沈蕴脖子上挂了个颈枕，又看了看正从驾驶座下来的祁暄，对沈蕴羡慕道：“真好，你还有小朋友可以使唤，我只能自己开。”
赵雯雯闻言，削苹果的手顿了顿：“待会儿我跟你换换？下面的路我来开。”
王文瑞赶紧摆摆手：“那哪儿行，怎么能让老婆干这种辛苦事情呢，这种粗活还是我来吧。”
赵雯雯嗔怪地看了他一眼，似用眼神在骂他“油嘴滑舌”。
祁暄的喉结滚了滚，漏出一声低低的笑。
沈蕴问他：“你笑什么？”
祁暄背对着王文瑞和赵雯雯，对沈蕴又笑了一下，这次笑得很明显。
他冲祁暄眨眨眼睛，无声地说了两个字。
他的嘴唇张了张，随后微微撅起，又恢复平常，像是一个幅度很小的亲吻。
虽然没有发音，但气息很明显。
沈蕴意识到他念的是什么后，呆了呆，气血一阵上涌。
他恼羞地给祁睻的肚子来了一拳。
拳头下去触感硬邦邦的，祁睻这家伙居然提前拿腹肌防御。
刚才这兔崽子冲他喊的两个字，分明是——
“老婆。”
作者有话要说： 祁暄：终于嘴上爽了一回，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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