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蕴翻着顾雯淘宝店铺里的首饰, 看到一款项链时，滑动的手停了下来。
那时一条北极主题相关的项链，项链坠上是一只憨态可掬、栩栩如生的银色小北极熊, 北极熊脚下踩着一块很小的碎冰，碎冰是用一块三角型的浅蓝色水晶做的。
整体造型既有趣味，又有几何的美感。
顾雯：“这是我们为气候变暖主题设计的, 这个设计还拿过奖。”
沈蕴看了眼价格：“我是直接在淘宝上下单？”
“随你, 你也可以去我工作室拿，我工作室里还有两条，离这儿也不远。”顾雯笑了笑，“你要送小姑娘？”
沈蕴就是单纯地喜欢这个设计，倒也没想着要送给谁。
沈妍喜欢鲜艳又晃眼的设计, 对这样的估计不会感冒。
他正想着沈妍, 耳边便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他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你怎么能背着我出来跟别的女人约会呢！”
沈蕴抬头。
他眨眨眼睛, 不是幻觉，说话的确实是沈妍。
沈妍死死拽着沈蕴，试图把他从座位里拖出来，沈蕴一个头比两个道：“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不能来？！”沈妍瞪了一眼顾雯, “你都给我戴绿帽子了我还不能来！”
顾雯抽了口烟，闲闲地抱着手臂，一脸看戏的样子。
“别闹。”沈蕴掰开沈妍的胳膊，然后转头对顾雯道, “介绍下, 这个是我妹妹，亲妹妹。”
沈妍又一把缠上了沈蕴的胳膊：“你就这么急着跟我撇清关系？！负心汉！”
“别演了别演了，差不多得了。”沈蕴推开沈妍的脸, “我可没让你来帮忙。”
“谁演了？！你说什么呢我听不懂！”
沈蕴冲顾雯抱歉道：“真不好意思，今天可能就到这儿了，我得把我妹妹送回去。”
顾雯抽了口烟，朝沈妍招招手：“来小姑娘，你挑挑姐姐店里的东西，姐姐送你条项链。”
沈妍怔愣了一下，上下看了看顾雯，最后目光落在她手上，慢吞吞道：“你这个镯子还挺好看的。”
沈蕴：？
顾雯低头看了眼手上的镯子，笑着把它褪了下来：“试试？”
沈妍飞速地瞟了沈蕴一眼，然后伸出手，把镯子往上套。顾雯摇摇头，伸手帮她：“这个得把扣子解开，它是三个细镯子套在一起的设计。”
沈妍点点头：“姐姐，你这个美甲在哪儿做的啊？”
沈蕴在线无语。
他又坐了回去，往沙发里挪了挪，让沈妍也坐下。
沈妍看着顾雯捧着她的手，闻着她海藻般长发上的香水味，一时有些眩晕。
顾雯扣好，抓着沈妍的手反复看了看：“挺好看的，送你了。”
“啊……啊？”
沈妍有些不好意思，她征求意见般地看了眼沈蕴，发现沈蕴看她的眼神里满满都是嫌弃。
沈妍缩缩脖子，嘟囔道：“那还是算了，这样多不好意思……”
她话还没完，就听沈蕴对顾雯道：“多少钱，我转给你吧。”
顾雯笑着摇摇头：“没事，这就是个银的，没有石头，不值多少钱，小姑娘喜欢就拿去吧。”
沈妍还在犹豫，沈蕴瞥了她一眼：“姐姐都送给你了，你不说声谢谢？”
沈妍诚惶诚恐地说了声谢谢。
顾雯抓着沈妍的手腕，将上面的镯子晃了两圈：“你妹的手比你更适合做手模啊，你右手上有茧，虽然不厚，但还是挺醒目的。”
沈蕴：“以前小时候画画的，加上后面写作业，就有茧了。”
沈妍心说，敢情刚才摸手是在讨论手模？
顾雯颇有些爱不释“手”：“你妹妹手上倒没有茧。”
沈蕴笑笑，瞥了沈妍一眼：“让她学个习能要她的命，她怎么长茧？”
沈妍：“……”
他们又聊了会儿，最后离开咖啡店的时候，顾雯随口跟沈蕴说要是有什么特别的款式想要，可以找她定制。
出了店后，沈妍把手腕举在阳光下，反反复复地看，边看边赞叹“好看”。
沈蕴嘲讽她：“来扰乱我相亲还能白捡个镯子，你倒是不做赔本生意。”
沈妍：“那哥你看上那个姐姐了？”
沈蕴：“不仇视人家了？”
“就还、还行吧……”沈妍咽了口吐沫，有点紧张的又问，“那哥你看上了吗？”
“没，就交了个朋友。”
沈妍莫名松了口气，赞同道：“那个姐姐太风情了，你这种纯情的驾驭不住的。”
沈蕴挑眉：“你说我什么？”
沈妍自知失言，缩了缩脖子。
他们没走两步，后面追上来一人，沈蕴听到自己的名字回头一看，发现是陈缘缘。沈蕴结束的时候看到陈缘缘还在和对面的人聊天，就跟她远远地打了声招呼便走了。
“今天跟你还真是挺巧。”沈蕴问，“你也结束了？”
陈缘缘抱怨道：“这不知道我妈怎么想的。她居然让我跟一个离过婚的、比我大十岁的人相亲，也太离谱了！欸，你情况怎么样？你那相亲对象还挺漂亮的。”
沈蕴摇摇头。
“你眼光也太高了！”陈缘缘感慨一句，忽发现边上的沈妍，她盯着沈妍看了会儿，“啊你是沈蕴妹妹对不对！我还记得你！”
沈妍眨眨眼睛，她已经不记得陈缘缘了。
沈蕴介绍道：“这是我高中同学，以前生日会吃过饭，还记得吗？”
沈妍配合地点点头，依然没想起来。
沈蕴跟陈缘缘边走边聊，陈缘缘终于找到了话题——吐槽相亲对象。
沈妍撇撇嘴，给祁暄发消息。
“我哥原来在老家有好多莺莺燕燕，随便喝个茶都能碰到。”
祁暄一个上午都在等沈妍的消息，过会儿来一条，过会儿来一条，一会儿说沈蕴被吃了豆腐、两人还相谈甚欢，一会儿说变成朋友了，心情跟坐过山车没差。
沈妍：“不过这只莺燕没有刚才相亲的那个好看。”
祁暄：“你哥的反应呢？”
沈妍：“老同学叙旧的反应——平平无奇。”
祁暄：“哦。”
沈妍：“卧槽，等等，这只莺燕突然表白了？？？！！！”
祁暄：“？？？”
沈妍：“迅雷不及掩耳！”
祁暄：“？？？”
沈妍：“哦，凉了。”
祁暄盯着“凉了”两个字，一时没明白沈妍在说谁凉了。
沈妍：“我哥拒绝她了。”
沈蕴也没想到陈缘缘追上来是要跟他表白，他有些意外，怔愣了两秒才温和地拒绝了陈缘缘。
谁知陈缘缘也并没有表现出失望、难过，反而十分平静道：“其实我知道你肯定会拒绝我，我也只是想告诉你一声而已。我上学那时候胆子太小了，脸皮薄，不好意思跟你说。高考结束聚会的时候，我本来想说的，但看到班花一直在跟你说话，我以为她要跟你表白，就又没说出口。”
她笑了笑：“如果不告诉你，这个事就会一直杵在我心里，所以选择现在告诉你。”
沈蕴静静地看着她。
“一定要谈个好恋爱哦！”陈缘缘挥手跟他告别，“再见啦，以后有机会再见！”
沈蕴：“你也是。”
回去路上，沈妍心里揣着刚才的画面，一路嘀咕道：“哥，你不觉得刚才那个姐姐很可怜吗？”
沈蕴：“为什么这样觉得？”
沈妍：“喜欢那么多年，连说都不敢说，哪怕跟你很久没见面了，还惦记着你。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跟你说了，到头来还是被你拒绝了。这难道不是白费青春好时光？”
沈蕴：“如果是你你怎么做？”
“我肯定大大方方地去追，告诉他我喜欢他，我才不做缩头乌龟。”沈妍昂起头，“哪怕被拒绝了，那也是及时止损嘛，换一个人再去喜欢不香吗？”
沈蕴拍拍她肩膀：“你只要别早恋，干什么我都没意见。”
沈妍：“……哥你说话也太煞风景了。”
手机那头的祁暄忍不住笑了笑。
刚才沈妍偷摸着给他开了语音电话，让他听现场直播。
不过，他也听出了沈妍那几句话其实是意有所指。
-
中午，沈蕴的二舅妈炖好了鸡汤送过来，沈蕴从小区门外的饭店带了两个清淡小菜回来，三个人围在桌子边上吃饭。
陈女士问沈蕴相亲情况怎么样，沈蕴摇摇头说没可能。
陈女士有点儿着急了：“我看你各方面跟她都挺搭的，当时把照片给你你也说长得漂亮，怎么就没可能了呢。”
沈蕴含糊道：“性格不合适。”
沈妍插嘴道：“那个姐姐好飒哦！她还抽烟的！好酷好酷。”
陈女士一听就摇摇头：“抽烟怎么行，姑娘家抽什么烟啊……”
忽然她顿住，想起什么来：“等等，你这丫头怎么知道人家抽烟的？”
无意说漏嘴的沈妍愣了一下，一下从椅子上蹦起来，抱着饭碗就一溜烟跑回了卧室。
陈女士在后头咆哮道：“你是不是去给你哥添乱了？！！”
沈蕴赶紧安抚道：“妈，养身体要注意保持良好情绪，别理她了。”
“……”
陈女士：“那你说说她是不是又给你捣乱去了？”
沈蕴淡定道：“反正本来也没戏，捣不捣乱都一样。”
陈女士这个瘸了一条腿的被气得差点站起来。
吃完饭，沈蕴照例回他房间在书桌前处理事务所的事情。
他的工作虽说暂交给赵工了，但也不能全甩给赵工，他打算能做多少做多少。
赵工给他发了个一稿图，两人打电话聊细节问题，等再挂掉电话，沈蕴发现他们居然聊了一个多小时。
炎炎夏天，太阳正当空，蝉鸣聒噪又热闹。
屋子里开着空调，加上窗外高大的香樟遮下来的一片阴凉，室内丝毫不觉得热。
阳光被树叶剪成细碎的光斑，光斑摇摇晃晃地落在桌面上，像蜉蝣一般。
不过蜉蝣的生命只有二十四小时，而这阳光，却是永远新鲜，永远无限。
沈蕴突然想起他们一家刚搬到这里来时，香樟还只有三层楼那么高。
当时沈蕴站在楼下，看着绿叶遮蔽的三楼的窗台，十分羡慕。
他一直等，盼着香樟快快爬到四楼的窗口。
早上喝了牛奶，他都会剩一小半，浇在楼下的香樟下的泥土里，虽然知道可能微不足道，但还是很乐意这样做。
沈蕴对着窗外拍了张照片，转发给祁暄。
“来不了的话，我拍给你看吧。”
祁暄收到照片的时候正在阳台上侍弄沈蕴新弄回来的那盆金桔数。
他看了眼照片，看到那句话，心口微热。
祁暄把那张照片保存，又加了收藏。
他想象着沈蕴高中的时候坐在树荫前的书桌下学习的样子，仿佛看到了斑驳的光影落在他哥的手背上，又淌过指尖，最后印在光洁的书页上的样子。
他从照片里觑探那些他未曾见过、未曾参与的光景……
祁暄抚了下屏幕，忽而想起沈妍之前意有所指的那些话。
他切回跟沈妍的聊天框，动动手指，给她消息——
“我不介意白费青春。”
“我甘之如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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