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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祁暄说了不会再来打扰, 但还是每天送着花,沈蕴每次晚上回来都会看到门口挂着个小袋里,里面一小束新鲜还带着露水的花。

    沈蕴说不要送了, 祁暄却回复他道:“不喜欢的话就扔掉  吧。”

    沈蕴猜祁暄应该给他订的是外卖, 便顺着袋子上的电话给商家打过去,商家却固执异常,说付了钱了他们就一定有责任把花送到位。

    沈蕴只好收着, 换换清水,偶尔闲的时候会修一下叶子。

    这天,他中午接到了王文瑞的电话, 说晚上要请他吃饭,让他说什么都要推掉其他事情。

    沈蕴有点奇怪,但一想他跟王文瑞他们也很久没聚过了, 便答应下来。

    等他到了王文瑞订的包厢,看到桌上一个华丽的双层生日蛋糕, 才想起来自己今天过生日。

    王文瑞嘻笑地拍了下刘冬翔的肩膀:“看吧, 我就说他自己肯定又忘了, 一脸迷糊样。”

    沈蕴笑了笑。

    没过两分钟,王文瑞的女朋友赵雯雯也来了,几个人便给他一起庆祝生日。蛋糕袋子里有个小王冠,大记者说什么都要沈蕴戴一下拍个照片。

    王文瑞凑上去看了眼:“你这是干啥呢,来庆祝个生日还要发个新闻稿啊。”

    赵雯雯微微一笑:“发条朋友圈给我那些单身的小姐妹瞅瞅, 看看他们有没有想要抓住机会。”

    沈蕴:“……”

    赵雯雯:“欸,你那个弟弟怎么没来?”

    沈蕴一愣, 心说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只好含糊道:“他住回学校了。”

    吃完蜡烛后,几个人纷纷把给沈蕴准备好了的生日礼物都拿了出来。刘冬翔送了他一支派克金笔, 王文瑞送了个微单,赵雯雯居然也准备了一个,沈蕴打开一看,是条领带。

    沈蕴笑笑:“我还以为你俩会凑一个送呢,怎么还送我两个啊。”

    赵雯雯扯扯嘴角:“我跟他不一样,他们男生选礼物懒得动脑子,我选礼物肯定是要挑适合你的,这个领带颜色衬你的,相信我。”

    王文瑞却偏题道:“哦呦,原来我在你心里还算男生呢,真好,还没变成大叔。”

    赵雯雯嫌弃道:“你再油腻个几年也差不多了。”

    众人笑着,刘冬翔却又从包里翻出个包装精致的小盒子递给沈蕴:“祁暄让我捎给你的,我本来喊他过来吃饭,他说晚上有事就没来。”

    沈蕴打开一看,是串棕色木质手串,用一块米色的软布包裹着。

    手串上一共九颗念珠,木纹细腻,通体泛着润泽而温和的光,隐隐有淡淡的檀香。

    沈蕴不太了解这些手串,他翻翻盒子,发现也没有品牌和标签。

    刘冬翔凑过来看了眼:“呦,小叶紫檀啊,这玩意儿看着挺贵啊。”

    沈蕴轻轻捻动其中一颗,问他:“这个也很贵?”

    “什么叫也?”刘冬翔茫然道,“他还送过你别的啊?”

    沈蕴不再说话,默默又把手串收进了丝绒盒里,问刘冬翔:“他什么时候给你的?”

    “他早上问我人在哪儿,我刚好在市中心这边办个展览。”刘冬翔稍稍想了下,“他中午跑过来把东西给我的。”

    沈蕴一愣。他摸出手机给祁暄发了条消息:“你人在哪儿呢?”

    对话框随即便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但等了好一会儿,他才收到了祁暄的回复。

    “我在你楼下。”

    沈蕴匆匆抓起盒子,给王文瑞他们打了声招呼,说临时下去一趟,便风风火火地走了。

    等他到楼下一看,祁暄正站在街对面朝他看过来。目光一对上,祁暄先朝他招招手。

    绿灯亮起,两人同时迈步要向对方走,祁暄却轻轻摇摇头,意思是让沈蕴在街这边等他。沈蕴便站定,祁暄便混入了黑压压的过路行人中。

    他走到沈蕴跟前,上来第一句便是:“生日快乐。”

    沈蕴却问他为什么不上来。

    祁暄笑笑,看到沈蕴手里那只盒子:“礼物喜欢吗?我觉得你手腕白,戴起来肯定好看。”

    沈蕴却蹙眉:“刘冬翔说很贵,所以我想还给你。你哪来那么多钱买这个?”

    “我在跟学长们做项目,攒了点钱。”祁暄摇头,“哥如果你是因为钱,真没必要还给我。”

    “那我也不能收……这样不好。”

    祁暄目光垂下,落在那个小盒子上,忽然轻轻笑了下:“哥,这个你如果不想要,可千万不能扔。”

    “什么意思?”沈蕴没反应过来。

    “这是我妈收藏了很久的一块木料。”祁暄飞快眨了下眼睛,“我给磨成珠子了。”

    沈蕴:“……”

    他瞬间觉得手里的小盒子沉得拿不动。

    想到东西原本是祁暄母亲留下的,沈蕴说什么都要还给祁暄,祁暄却摇头:“木料都是有灵性的,送出去再被退回来它会伤心的。”

    沈蕴太阳穴突突地跳:“你母亲留给你的,怎么说磨就磨了……”

    祁暄倒是不太在意:“要是能把你套住,我妈也会为我高兴的。”

    他这话太过直白,把沈蕴给噎住了。

    沈蕴向来善于刺破那些虚头巴脑的漂亮话,但像祁暄这样直率又不加掩饰的,他反倒不知道怎么办了。

    半晌,才憋出一句话:“上去吃点蛋糕吗?”

    祁暄眸光微闪,却犹豫了下,最后道:“你们好好吃吧,我还要赶回学校。”

    沈蕴“嗯”了一声。

    “回去试一下哦。”祁暄咧嘴笑笑,笑得干净有纯粹,“戴起来会很好看的,味道也很好闻。”

    沈蕴又“嗯”了一声。

    祁暄的身影消失在人海里,霓虹灯最后闪烁那一下,沈蕴便再找不到他人了。

    夏夜的风拂过,带着未消散的暑气,沈蕴觉得脸颊微微有些热。

    -

    过完生日的第二天,他早上去办公室,发现门口放着一小堆包装着的礼物,他把东西一一抱进办公室,发现有同事的、前台的,也有实习生的。

    他突然觉得眼前的场景有点熟悉,他刚从英国回来时,也像这样拿了一小堆礼物。

    不过当时他还没碰到祁暄。

    说起来,他至今不知道祁暄是怎么把礼物混在一堆里面偷偷送进来的。他们进门都有门禁卡,除了保洁人员,外人需要提前预约的。

    下午开了个新项目的会议,项目地点在隔壁省的B市,沈蕴和赵工打算带着几个实习生去跑一趟。项目是旧城改新,他们得考察实地情况才能设计规划。

    沈蕴还是本科旅游的时候去过的B市,然后在B市遇到的祁暄。。

    下班时,陈所来找他,说没带车来上班,让沈蕴顺路送他一程。

    陈所笑眯眯道:“你在我家楼下停一下,我最近又写了点新字,送你一副,你不是过生日了么。”

    沈蕴很想说没必要真没必要,他家都快放不下了。

    但职业操守和社畜的本能还是让他闭了嘴,并装出了一个惊喜的微笑。

    陈所非常自信:“而且这次写得特别完美,行云流水,一点没补。”

    所谓补,就是在写完后重新用墨对字进行修饰,反复拾掇,最后达到八面观音色相俱足。沈蕴对此本并不感兴趣,但长久地受陈所熏陶,多少也了解了一些。

    拿完字后,沈蕴也没打开卷轴,顺手就放在后座。

    天阴沉了下来,不久,颗颗雨滴重重砸在车窗上,演化成一场暴雨。

    他把车驶进小区时,平时听的电台也开始准时放起音乐,偏偏就放了祁暄抄的那首古巨基的《爱与诚》。

    这巧合得让人头皮发麻。

    沈蕴顺手点了支烟,听着音乐,默默抽了会儿。

    雨势越来越大,连车内音乐的声音都被盖过去一些。沈蕴降下一点车窗,把烟灰抖出去,一律白烟窜进雨里,瞬间就湮没不见了。

    “和你不瞅不睬,

    最终只会变成敌人,

    沦为旧朋友 是否又称心——”

    音乐结束,他把烟掐掉,抬手拧了拧眉心,在车里面听着雨声坐了会儿才上楼去。

    下雨天,西瓜也变得懒懒的不想动弹,缩在沈蕴手边上,蜷成一个虾米,沈蕴摸摸它的脸颊,又扯了扯下小胡须,西瓜都不为所动,隐隐作鼾。

    沈蕴泡了点红枣枸杞,养生式熬夜画图。

    他一直忙到凌晨还没结束,手边的茶早已凉透,他正欲起身去添,西瓜忽然睁开眼睛,先他一步站起来。

    它前脚斜拉,后退抻直,伸了个颇为夸张的懒腰,然后跳下书桌,一溜朝门口小跑,蹲在玄关处转过头看沈蕴。

    沈蕴正莫名其妙着,只听见门口一阵脚步声,接着像是有什么东西闷闷地砸在门上似的。

    他心头一跳,走到门口,从玄关往外看去,还没看仔细,就听外面人咳嗽了一声。

    这一咳嗽,沈蕴不用看都知道外面是谁。

    他打开门,就见祁暄浑身湿透地站在门外,头发梢上都在往下面滴水,脚边攒了一小滩水渍。

    他两眼朦胧,脸颊透着不正常的红,沈蕴闻到一股酒气。

    “晚上好,哥。”祁暄看到沈蕴,很开心地咧了嘴,露出那标志性的笑,“还没睡呢?”

    “怎么淋成这个样子?”

    沈蕴蹙眉,顺手开了玄关处的杂物柜,捡了条新毛巾一把盖在祁暄头上。

    “雨太大。”祁暄抓住毛巾将头发一通乱揉,嘟囔道,“把伞骨吹坏了,我就扔掉了。”

    揉完,头顶还翘着一撮头发。

    “你这是喝了多少?”

    “喝了……我记不得了。”

    祁暄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不知是不是被雨水淋过的原因,沈蕴在他瞳孔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哥,我能进屋子吗?”

    沈蕴知道这多半又是什么苦肉计,但他偏偏又拿他没办法,只好让开身子,放祁暄进来。

    祁暄靠近过来,沈蕴甚至感受到他身上那股冰凉的水汽。

    “大晚上跑我这里干什么?”沈蕴依旧轻轻蹙着眉,语气有些责备,“就不怕我已经睡着了?”

    “有点想见你。”祁暄的吐息里都带着酒气,“立刻就看到的那种。”

    沈蕴哑了会儿,忽而转身道:“去泡个热水澡,别感冒了。”

    “哦。”祁暄乖乖道,“可我没干衣服。”

    “我当然知道。”沈蕴无语,“不让你穿我的难道要你光着吗?”

    麻烦鬼。

    祁暄点点头,拿到沈蕴衣服后,走进了卫生间。沈蕴估计他要泡上一会儿,便继续画图等着,西瓜倒是一直蹲在卫生间门口,支棱着小耳朵,跟个傻傻的雕塑似的。

    二十分钟内过去了,除了刚开始放水的声音以外,沈蕴再没听到些别的动静,也没见人出来。

    沈蕴心头一跳,去卫生间看情况。祁暄压根没锁门,沈蕴进去后,发现他头枕在浴缸坚硬的池壁上,阖上眼睛,俨然睡着了。

    沈蕴嘴里唤着他,伸手摸了下他的额头,感觉有些烫。

    沈蕴心感不妙。这兔崽子怕是淋雨淋感冒了。

    “醒醒,发烧了,别在这儿睡。”

    沈蕴急急地推他的肩膀,祁暄幽幽转转了半天才撑开眼,迷迷糊糊道:“我好困……”

    “不能在浴缸里睡,快点起来。”沈蕴催他。

    祁暄撑起半个身子,摸过架子上的干净衣服,摇摇晃晃从水里站起来。

    沈蕴一个不妨,把某处看了个清楚。

    他别过脸,又催了他一句:“快点穿好,我在外面等你。”

    出去后,沈蕴把外面的空调给关掉了。没多久,祁暄虚浮着步子从卫生间里出来,走到客厅,整个人栽倒在沙发上,手里随便抓了个抱枕当被子就要睡过去。

    沈蕴拿走抱枕,试图把他拽起来:“别睡了,跟我去医院。”

    “不用。”祁暄哼哼了一声,无力地摆摆手,“我身体好,睡一觉就好了。”

    他说什么都不起来,只配合测了个温度,38度。

    测完温度,沈蕴去翻药箱,倒热水,跟哄小孩儿似的道:“不去医院,那至少吃个退烧药。”

    祁暄勉强又爬起来。

    沈蕴把杯子递给他,结果祁暄直接抓住沈蕴的手,就着他手里的杯子直接把药吞了。

    沈蕴手心里一阵湿润:“……”

    祁暄喝完又要躺下,沈蕴扶住他,催道:“去房间睡。”

    “嗯?”祁暄仿佛突然情形了一点,支棱起脖子,慢吞吞地问,“睡、睡你的房间嘛?”

    有一瞬间,沈蕴怀疑他根本没发烧也没喝醉。

    但他确实没法放任一个发烧病人自己睡,而且他已经把祁暄原来睡的房间的被子都撤了。

    沈蕴只好半扶半拖地把祁暄弄到了自己房间,给他掖好被子,又重新倒了一杯热水放在床头。

    沈蕴碰碰他的额头,摸到了些汗。

    不愧是年纪小,发烧出个汗都快。

    沈蕴微微松了口气,打算起身去把剩下的图画完。忽然祁暄拉住他手臂,迷迷糊糊喊了声“哥”。

    沈蕴以为他还有什么事,等着他下一句。

    没想到祁暄念完这句哥后便没声儿了,沈蕴摇摇头,他想起身,发现祁暄手上带了些力气,依旧拉着他。

    “又干什么?”沈蕴叹气,“放过我成吗?”

    “哥。”祁暄掀开眼帘,醉眼里看他,“你是不是心软才放我进来的?”

    “嗯?”沈蕴怔了下。

    “你是不是心软了?”祁暄又重复了一遍。

    沈蕴垂下眼帘:“是。”

    祁暄沉默了半晌,慢吞吞道:“我不喜欢。”

    “嗯?”

    “我不喜欢这样。”祁暄嘟囔着,“是不是谁发个烧就可以睡你房间了……”

    “就你事多。”沈蕴看了他一眼,把他手扒拉开,“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不如好好休息。”

    “哥。”祁暄的声音沉沉,像是沉入湖底的石头,“沈蕴。”

    沈蕴难得听见他直呼自己的名字,心脏跳空了半拍。

    他转过头,目光落在祁暄面庞上。

    床头灯洒下瓷白的光,他的眉骨在眼窝处落下一层的阴影,垂着的睫毛像是飞在阴影里的孤鸟的羽翼,薄薄的嘴唇抿成直线,往日总带着笑的脸显出几分清寂冷峻来。

    沈蕴把被子拉上来些,盖住祁暄裸在外面的手臂,然后无声地叹了口气。

    “也就对你这么心软了,小兔崽子——”

    作者有话要说:  眼见着评论越来越少的作者卑微求个评论,顺便发个红包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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