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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山路上, 两人并肩走着。

    傍晚山间暑气渐渐消散,树叶婆娑作响,如水的晚风捎来一阵沁人心脾的清凉。

    山里深处卧着个不算大的庙, 远远从里面传来悠长的钟声, 余韵久久不散。

    沈蕴接了个所里打来的电话,分了心,因为天色暗又没看清脚下, 踩空了个台阶差点摔着,幸好祁暄眼疾手快把他扶住了。

    “走路的时候别看手机。”

    “嗯。”

    沈蕴挂了电话,活动了下脚腕, 虽然没扭着,但刚才的冲击里还是将他脚腕震得有些酸麻。

    “要我背你吗?”祁暄看着他,提议道。

    沈蕴连忙摇头:“不用, 能走,没崴到脚。”

    只是有点不舒服而已。

    他这几天出差没少走路, 运动量大大超过平时, 上山的时候其实腿就是有点酸的。

    看来得回去在跑步机上多练练了, 沈蕴心想。

    但祁暄却在他面前蹲下:“哥,你上来吧,我背你下去。”

    “我没问题,不用你背。”沈蕴推推他肩膀,“你快点起来, 别挡在路中间。”

    “不要。”祁暄说,“你快点上来我就不会挡在路中间了。”

    沈蕴:“……”

    祁暄:“哥, 你不会是害羞了吧。”

    沈蕴:“怎么可能……”

    祁暄:“那上来吧。”

    沈蕴犹豫着。

    “哥,你脸皮真的很薄欸——”祁暄笑了,“跟小姑娘似的。”

    “才没有。”沈蕴反驳, “我重,怕你背不动。”

    “你才不重。”祁暄继续笑着,“快点上来吧,谁不上来谁是薄脸皮的小姑娘。”

    沈蕴:“……”

    为什么他这么吃激将法这一套?

    沈蕴最后还是乖乖让祁暄背上了。

    祁暄手臂穿过他的腿弯,直起腰,将他背了起来,便听到沈蕴在他耳边嘀咕道:“是不是很重?”

    “谁说重了。”祁暄顿了顿,喉咙里滚过一声含糊的笑,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玩的事情般,“我又不是不知道你的体重。”

    “你怎么就知道我的体重了?”沈蕴嘟囔道。

    “你忘了?”祁暄将背上的人颠了颠,小声道,“你还坐在我身上过呢。”

    ???

    这他妈的是什么虎狼之词。

    沈蕴板起脸:“你以后不要再讲这种……这种话。”

    “哪种话?”祁暄明知故问。

    沈蕴哽住。

    半晌,他才慢吞吞地、艰涩道:“……不许说这种下流话。”

    “我哪里说下流话了?”祁暄简直无法把自己脸上的笑容压下去,“我明明是客观陈述,是哥你自己脑补能力太强了。”

    ?

    沈蕴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胳膊横在祁暄脖子上,报复性地勒了下。

    “干嘛?”祁暄却依然是笑,“谋杀亲夫吗?”

    “闭嘴。”沈蕴忍无可忍了,“你放我下来。”

    “好好好,我不逗你。”祁暄没撒手,语气软下来道,“不逗你还不行吗?”

    他们就这样一路走,渐渐看到了山脚下亮着的街灯和往来的私家车。

    祁暄背着沈蕴忽然站定在原地,不在前进了。

    沈蕴:“怎么了?”

    “我就是觉得——”祁暄抬眼看向远方,“这条路要是能一直这样跟你走下去就好了。”

    沈蕴沉默了片刻,然后拍拍他肩膀,轻声道:“行了,快到了,你放我下来吧。”

    祁暄点头,默默把他放了下来。

    “哥,我一直有个问题。”

    “什么?”

    “我小时候,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

    沈蕴稍加思考,缓缓道:“我当时只是觉得你跟我妹妹还挺像,所以想要去照顾,想去保护。”

    沈蕴给祁暄讲了个故事。

    他初中的时候早晨上学前都要把在门口把沈妍送上去幼儿园的校车。沈妍的幼儿园离家有一定距离,他爸妈都要上班,沈蕴也要去上学,家里没人送,只能巴巴等着早晨唯一一班的校车经过他家门口。

    那天下雨,沈蕴在门口陪沈妍等了很久都没等到校车,他妈已经先去上班了,沈蕴看到他爸在门口换鞋,便让他爸顺便拐条路把沈妍送到幼儿园去。

    “车肯定马上就来了,你再陪小妍等会儿。”沈建明提了下鞋跟,急匆匆道,“我再送她去幼儿园肯定得迟到,我这个月还等着拿绩效奖呢。”

    沈蕴看了眼手表,其实他也快迟到了。

    这时一辆黑色面包车在他家门口停下来,车窗降下,一个平头年轻人冲他们喊道:“上车吧,今天校车半路上抛锚了,学校让我们来接小朋友。”

    “我就说很快就来了吧。”沈建明像是如释重负般推搡了下沈蕴,“赶紧的,把你妹送过去。我去上班了啊。”

    沈蕴撑开伞,拉着沈妍的手朝车走过去,他用力拉开面包车车门,见里面一个人都没有,愣了下。

    “怎么了?”平头男道,“快点吧,不止接你一家呢。”

    沈蕴确认道:“你们是哪家幼儿园的?”

    平头男疑惑道:“向阳花呀?这一片不都是向阳花的?”

    沈蕴回头看了下,发现沈建明已经开着自己的车先走掉了。

    他咬了下嘴唇,一狠心把门又给关上了,冲平头男道:“叔叔,你先走吧,我突然想起来我妹妹早上要去看牙医,请过假了。”

    平头男抓了下头发,看了沈蕴一眼,撇撇嘴,开着车跑了。

    沈妍拉拉沈蕴的手,不解道:“哥哥,我早上要去医院吗?我们不去学校吗?”

    “去学校的。”沈蕴摸摸她的头,“咱们再等会儿校车,等不到哥哥就坐公交送你去好不好?”

    沈妍的眼睛眨了眨,乖巧道:“好。”

    十分钟后,他们等来了校车。

    祁暄惊讶道:“所以当时那车是——”

    “是人贩子。”沈蕴微微蹙眉,“第二天就出了新闻。他们拐到了其他小孩儿。”

    “后来抓到了吗?”

    沈蕴点头,脸上露出些笑容来:“说起来,有我的功劳呢。我记住了那个男人的长相,又学过素描,就画了八成的样子,警察拿去数据库里对比,没多久就把人找到了。”

    祁暄也跟着笑了:“哥你真厉害,你那时候也还是个初中生吧。”

    “也算不上什么厉害的事情,我学画画学的很早。你记不记得一开始遇到你的时候,便利店刚好在放人贩子的新闻。”沈蕴说,“当时我心里一紧,就忍不住开始担心你了。结果呢,你反倒把我当成人贩子了。”

    “对不起。”祁暄眨眨眼,“我那时候比较敏感。”

    沈蕴却摇头:“敏感是对的,如果当时我不敏感,像我爸那样,可能被拐走的就是沈妍了。”

    出了山区的公园后,两人却不得不分开,沈蕴要回宾馆拿东西再赶去坐高铁,祁暄则还要在C市再呆一晚上,第二天走。

    分开后,祁暄还发短信叮嘱他在车站按时吃晚饭。

    祁暄:你太瘦了哥,多吃点。

    一瞬间,沈蕴莫名觉得这的语气很像过年做了一大桌年夜饭的外婆。

    沈蕴发了个“好”字过去。

    他回去后把东西放下便开着车去宠物店把西瓜接回来。

    西瓜在里屋一听见沈蕴跟宠物医生的对话便开始嗷嗷直叫,沈蕴一打开笼门,西瓜便把自己脑袋塞进沈蕴的手心反复蹭着。

    “想爸爸了?”

    沈蕴给它挠了会儿,西瓜快活得又发出像小摩托一样的呼噜声。沈蕴安抚了会儿,就把它抱进了航空箱,开着车回去了。

    上楼时,他从后座拿航空箱时,忽然看到了之前陈所送他的那副字。

    字被卷着用一根细细的红绳扣着,因为家里面陈所的墨宝已经很多了,沈蕴不大稀罕,就还没展开看过。

    他闲来无聊地从后座捞起那副字,解开绳子,抖开卷轴,上面赫然龙飞凤舞着两个字。

    “随心”。

    沈蕴顿时哑然,有些哭笑不得。

    陈所什么时候走起这么直白的简约风来了?

    以前送的都是些高贵典雅的诗句,这回就两个字,生日礼物都缩水了一半。

    不过陈所说他这次是一气呵成,没补过字,这两个字也算是刚好印证了那句话。

    ——世间飘忽不定者多,最难得莫过“无修无补,万事随心”。

    沈蕴盯着又看了两眼,然后慢慢卷起来,用细绳扣好,带着它连着航空箱一起上了楼。

    回到家他洗完澡,捞起手机看了眼,发现祁暄给他发了条消息。

    祁暄:哥,你到家了吗?

    沈蕴:到了。你明天什么时候回来?

    祁暄:哥你这是盼着我回去吗?

    沈蕴:……你就当我没问吧。

    祁暄:哈哈哈我明天大概下午三点到。

    沈蕴回了个“嗯”字后便再没发消息了,他明天一整天都得在所里对照着出差拿到的信息修改设计图。

    他倒了杯水再回书桌前时,发现祁暄又给他发了几条消息。

    祁暄:哥我想给你打电话,我好无聊。

    沈蕴凉凉地发了句话过去:我不无聊。

    祁暄:[委屈].JPG

    沈蕴:都跟我说了大半天话了还要跟我说话,你也不嫌烦?

    谁知这条消息发过去,祁暄一个语音电话直接打过来了。

    沈蕴百般无奈地接了起来,开口一句便是:“你无不无聊?”

    “无聊啊。”祁暄声音里都带着笑意,“我不仅无聊,我还无赖。我想赖着你讲话。”

    沈蕴拧着鼻梁,他发现现在祁暄能耐了,总拿话堵他。

    “我看你给我发了那么一长句话,估摸着哥你现在应该还挺有空的,就打电话给你了。”

    “……”

    看吧,又在拿话堵他了。

    他每次就像被逼到角落里的困兽,不得不面对敌人,无路可退。

    祁暄跟他聊了好一会儿,还提到了过两天的C大商学院院庆,要举办了很隆重的庆典和丰富的活动,还会发奖品,问沈蕴有没有空过来玩。

    沈蕴本想着他又不是商学院毕业的,但听祁暄的意思,好像很盼望他去一样,只好先糊弄道:“到时候再说吧,我看看时间。”

    祁暄:“嗯嗯,你要是想来跟我说一声。”

    这一聊就聊到了十一点,沈蕴也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他还没说什么,祁暄倒是先提出有点晚了,让他去早点睡觉,还跟他说了晚安。

    沈蕴挂电话之前,忽然瞄到了他放在茶几上那副陈所写的“随心”,心思微动,又喊住了祁暄:“你等下。”

    “什么事哥?”

    沈蕴斟酌了几秒,才道:“我会好好考虑的……”

    祁暄愣了下,差点以为是自己的幻听。

    “哥……”

    祁暄感觉自己舌头都要打结了,说话也磕巴起来:“你这话……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嗯,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但你得多给我一点时间。”沈蕴顿了顿,“毕竟我直了二十多年了,这股劲儿我还需要缓缓……”

    “好。”祁暄重重道。

    他开心到难以复加,语气都急促起来:“多久我都可以等,只要你愿意。”

    祁暄最后一句是:“哥,我们慢慢来。”

    沈蕴挂了电话,微微舒了口气,悬置在他心头依旧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下来。

    他看着窗外,C市的夜晚熠熠生辉,粲然的灯火像群星闪耀般美丽。

    光映衬在他瞳孔里,那双琥珀色的眸子也跟着微微发亮起来。

    这大概是他人生做过最任性的决定了。

    虽不知道对错,但他此刻只觉得轻松和开心。

    -

    第二天,沈蕴吃完早饭,给西瓜添好猫粮,换上新鲜的水,一如既往地正准备出门。

    一推开门,就看到张熟悉的、笑意盈盈的脸。

    “你怎么……”沈蕴张了张嘴,错愕道,“不是说下午回来吗?”

    他自从昨天回应了祁暄后,再见祁暄时,忽然发现自己竟有些不敢看他的脸。

    祁暄敞亮道:“哥,我一激动就连夜回来了。”

    沈蕴:“……”

    沈蕴微微别过脸,有些不太自在道:“大早上你来干嘛?”

    祁暄摆摆手:“哥你上班去吧,我看下房子就走。”

    沈蕴茫然:“看房子?”

    祁暄扬扬手里的一串钥匙,朝沈蕴隔壁那间屋子努努嘴:“我把你边上那屋子买下来了,这样以后我来找你就更方便了。”

    沈蕴原地愣住。

    什么?

    把他隔壁买下来了?

    沈蕴脑海里浮现的第一句话便是昨晚祁暄说的“多久我都愿意等”和“哥我们慢慢来”。

    你管这个叫慢慢来???

    沈蕴还没开口,祁暄却又道:“哥,我都想好了。这两间房子刚好卧室是挨着的,反正也不是承重墙,可以直接砸掉,这样咱们卧室就通了,两间房子可以变成一间房子。”

    “三百的大平层,多好!”

    沈蕴:“……”

    他久久说不出话来。

    作者有话要说:  啊最近一直在赶作业赶得头秃,还掉进《觉醒年代》的坑里了,差点忘记更新……

    偏个题,强推觉醒年代,很上头(就是太像北大宣传片了 偶尔出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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