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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财务分析,盟友之辨

    清晨,政事堂中。

    范烨和段诚这两位跺跺脚整个大幽都要抖三抖的老大人,此时正一左一右围在一个孩童身边。

    两颗白发苍苍的脑袋垂得低低的,借着烛火的光线,凝神屏息的看着一道道线条和一个个数字,从孩子所执的毛笔尖端流淌而出。

    许是陛下今日心情不好,又或许是昨日早朝解决了几个争论已久的问题,总之,今日的早朝散的很早,刚过辰时,范烨和段诚便联袂而回。

    那个时候,许乐甚至还没来得及看多少文书写多少总结,便被二老擒到了这张小桌几前,开始就昨天他留下的那些字纸询问问题。

    “长临啊,所以这简简单单的一竖,便是代表一?一和二前后排列便是代表十二,依次类推?”

    “是啊,这样写既简单,又节省地方,数字多了以后还不会挤成一团。”

    许乐说着,随意在纸上写了几行简单的算式,难度就只到加减法而已,说道:“我用这个叉子代表相加,用这个杠代表相减,双杠便是等号,这样一来,只需要几个简单的算式,便可以代替文书中的很多信息,而且还一目了然。”

    范烨看的白眉直跳,问道:“这些你都是怎么想到的?”

    许乐嘿嘿一笑:“老师也太抬举学生了,我哪有这么聪明,这都是在北迁路上,我跟一个奇人学的。”

    许乐故技重施,拿出忽悠涂山白蘅的办法,开始无中生人。

    “哦?这个奇人叫什么名字,哪里人士,形貌有何特征?”

    很明显,当初骗不过涂山白蘅的伎俩,也同样骗不过人老成精的范烨。

    “嘿嘿,您猜怎么着,这个我还真记得,他一袭青衫,腰佩长剑,头戴文生公子巾,剑眉入鬓,目若朗星,鼻如悬胆,口似……”

    许乐还想再编几句,冷不丁旁边的段老大人抬起头来,剜了老友一眼,没好气道:“我说你都一把年纪了,还跟一个小娃娃置什么气?”

    许乐刚然一乐,自以为蒙混过关,却见段老大人朝自己一指,又接着说道:“明知这小子滑不留手,那张嘴里没一句实话,你还问个什么?来来来,小子,别编了,你跟为师说说,这什么柱图、线图、饼图所表示的意思为师已大概明白了,可这东西又是什么,代表何物?”

    今天早晨刚来的时候,许乐就发现政事堂的书架上多了两个画轴,东北角的地上也多了一个小巧的木箱。

    然后,范老大人就把自己带到段老面前,无比和善的道:“长临啊,以后这老家伙也算是你半个老师了,来,先行拜师礼,再敬谢师茶……”

    再然后,自己就莫名其妙的又多了一个老师。

    两个老家伙在那捋着胡子相视而笑,笑容中老谋深算、心照不宣的意味,让许乐差点怀疑他俩是涂山白蘅的同类!

    听到新任老师这么直白的戳穿自己,许乐翻了个白眼,说道:“这个是百分号,代表把一个整体平均分成一百份,前面的数字是几,就是取一百份中的几份。老师您来看,这副柱状图就是用百分比的概念,对比了我大幽从景桓十四年到建德三年,人口、土地、税收、军力等关键指标的变化比率。而要想弄明白这幅图里的相互关系,就先要把这两个概念理解清楚,一个是环比,一个是同比……”

    整整一个上午,许乐才把初级财务分析中一些最基本的内容给两位老人家解释清楚,直到饭菜摆上桌子,才发觉自己已经说的口干舌燥,满嘴白沫,感觉比上辈子做了场路演还累。

    但他随即便发现,两位老人家对待自己的态度又上升了一个台阶……真是好特么现实!

    “来来来,长临啊,吃菜,多吃一点,我告诉你,这个菜别的地方可不常见,乃是为师特地从门下省拿过来的!”段老大人满面红光,看许乐的眼神简直比看自己亲孙子还要热络几分,筷子不停,一个劲儿为许乐布菜。

    范老大人也不甘人后,不过他从小让人伺候惯了,拉不下脸来,就板着个脸在旁边看着,一会儿说一句“不许挑食!”,一会儿又来一句“多吃肉啊!”。

    范、段两家的下人站在边上根本插不上手,很有默契的对视一眼,纷纷将许乐爱吃的几道菜默默记在心里。

    两个老人夹着一个小孩儿吃的热火朝天,吃着吃着,只听段诚突然问道:“长临啊,你跟为师交个实底,你把那首悯农送去披香宫,到底是怎么想的?”

    范烨一听老友提起正题,也放下筷子,也在一旁帮着敲边鼓:“是啊长临,你要知道,你前脚才将那首诗送出去,第二天早晨我和文谦便知道了,这其中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此事你做的不周密啊!你若还不肯明说,万一将来真出了什么纰漏,我们便是想帮你堵,也无从堵起。”

    许乐看两位老人神情郑重,便放下筷子,捡起盘子里的一枚白桃蜜饯放到嘴里嚼着,嘟嘟囔囔的说道:“说实话,两位老师能得着消息,我半点也不觉得奇怪。前天晚上,我看汪候爷离开时的样子,就猜到他估计等不了多久,很快就会把那首诗拿去送给三皇子,果不其然,随后就听说他去了披香宫,出来时拎着个小包袱眉开眼笑的,想必是那首诗很得梁淑妃喜欢,汪侯爷收获颇丰。”

    “我虽然相信消息不会从我那边传出去,但披香宫里有别人的眼线,我还是能猜到的。新皇登基,随后就是战乱,眼下定都不久,他还没来得及建立庞大的后宫团,所以现在后宫里最大的两股势力就是平乐宫和披香宫,所谓树大招风,要是我有两位老师的本事,我也一定会想方设法塞几个宫女、宦官去那两个地方做做眼线的。”

    范老大人表情古怪,他是个要脸面的,此时被自己学生当面说他在后宫之中安插眼线,就算这是个常规操作,依然觉得面上无光。下意识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却被滚烫的茶水烫了嘴唇,手一颤险些将新得的大玉川先生摔到地上,没好气的将茶杯放好,突然伸手过去狠狠捏了捏许乐的脸蛋。

    在孩子的痛叫声中恶狠狠的问道:“你当真是燕北行的儿子吗,你当真只有三岁?老夫知道妖族有一种控灵之术,莫非你被它们控制了不成?”

    “没有!我就是燕北行的儿子,没被谁控制过!”

    许乐使劲的拍打老人的手臂,好不容易才把脸从范烨的手指中间挣脱出来,向一旁看戏的段老道:“您就这么干看着,也不管管?”

    段诚哈哈大笑道:“管什么?要不是成华下手快了些,老夫也正想好好验证一下,你莫要怪我们,实在是你这孩子表现出来的种种,太妖了一些!”

    许乐揉着被捏红的脸颊,没好气的道:“这些都是方嬷嬷教我的,她好歹也是常年住在宫中的人,这些事儿经历的多了,早就告诉我要小心提防,至于我的表现……您以后慢慢就习惯了,您二位就当我比别的孩子早熟一点儿,聪明一点儿,不要大惊小怪的好吧?”

    “你可不止是聪明了一点儿!”

    段老大人摇头苦笑,现在连他都不知道自己用三件重礼从范烨手里换回来的这半个弟子,对自己来说到底是福是祸,随即问道:“这么说你早就知道披香宫有别人的眼线,那首诗根本瞒不过去?”

    许乐撇了撇嘴,不屑道:“后宫看起来是密不透风,但其实向来都是世界上最大的马蜂窝。它不像前面的三大殿和各部朝房中放了那么多机密的文件,只有一群妇人孩子,但其实却掌握着皇家最私密的风向标,渗透起来又没有太大的难度,但凡发生点儿什么事情,怎么可能瞒得过去?”

    “您看,大皇子前日午时前后才掉了裤子,结果不到一个时辰,整个皇宫的人就都知道了,嗯,还有您和范老一起收我为徒的消息,恐怕此时在宫中也已传的沸沸扬扬了吧?”

    段诚点了点头,算是承认,随即又道:“老夫原以为你送诗只是为了要拉拢披香宫,但你既然知道披香宫守不住秘密,那么平乐宫那边必然也会知道此事,所以你的目的是……挑起平乐宫和披香宫的矛盾?”

    “是啊,三皇子的诗不是自己做的,这件事一定会成为平乐宫攻击披香宫的把柄。”

    许乐像一只小狗一样把头垫在桌上,无聊的摆弄着盛放果子点心的瓷盘:“我算是把贵妃娘娘和大皇子得罪狠了,总要想个办法把他们的注意力转移一下。而且我又知道,凭我现在的实力,披香宫那边根本不会正眼看我,就算我送了首诗过去,也不会有什么改变,平时小事上帮我说两句话也许还可以,但如果真的跟平乐宫对上,披香宫那边不落井下石我就谢天谢地了,又怎敢奢望他们真的帮我?”

    “所以你就干脆让披香宫自己站到平乐宫的对立面去,代替你成为靶子?”

    许乐嘿嘿坏笑:“两宫娘娘都是聪明人,郑贵妃一定知道,在大皇子储君之位的争夺战中,三皇子才是最具威胁的对手,相比之下,什么掉了裤子,什么抢了丫鬟的,都是小事而已,根本不会在我身上浪费过多的精力……既然没人把我当一回事,那就让她们打呗,她们打的越狠,我就越安全不是?”

    “怕不光是这么简单吧?”

    段诚乐呵呵的笑着,圆圆的大饼脸看上去就像一尊弥勒佛,然而说出的话却是犀利之极:“你应该知道,三皇子无论是身份位次还是学识声望,都远不如大皇子,而郑贵妃的品阶和娘家的势力又稳稳压着梁淑妃一头,披香宫拿什么跟平乐宫斗?”

    “选一个注定会输的盟友,这不是你的性格,你这小子,不说实话,若是再要哄骗老夫,看我不大耳刮子抽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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